“呵。”
周昌看著那順著念絲撲向自己面部的詭異生漆,他咧嘴笑了笑。
動念之間,一線線血紅的焰流順著念絲,將附著于其上的詭異生漆點燃——
“呼!”
熊熊血火團團包圍之下,那一灘詭異生漆逃無可逃,登時抖落一層層干焦的漆皮!
黑黃的生漆中,不斷傳出慘烈的叫號,它在念絲圍成的網羅里左沖右突,卻因遍處燃燒的業火,而始終找不到出口!
這個時候,周昌將那只葫蘆拿了過來,接在念絲網羅之上,動念之間,念絲網羅之上就生出了一個沒有燃燒業火的缺口,正對著葫蘆
那灘詭異生漆立刻順著那個缺口,重游進了葫蘆里。
“啊呀—”
尖利的嘯叫聲頓時從葫蘆中傳出。
厚皮水葫蘆表面,立刻浮現出一道道裂紋!
那股生漆也明白若就此呆在葫蘆里,便必定會被周昌困住,是以在流入葫蘆內的這一瞬間,它就將葫蘆撐裂,試圖逃脫但它都意識到了的事情,周昌又怎可能不做準備
叢叢鐵念絲在生漆流入葫蘆內的同時,也在葫蘆外面纏繞了一層又一層,最終封堵上了葫蘆口!
任憑那一團詭異生漆再如何掙扎,也無法從葫蘆中掙脫!
此般種種,皆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待到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周昌已將纏滿鐵念絲的葫蘆托在了掌心里。
葫蘆微微震動著——這是內里那團生漆不斷掙扎產生的動靜。
“這是生漆成了詭”王鐵雄低聲向周昌問道,“只要因生漆而發瘡的人,都會被這個詭殺死”
楊西風則皺眉不語。
他想到周昌曾言,當下種種,皆因‘不腐尸‘而起。
情形既是如此,那這團詭異大漆也與那不腐尸‘脫不開干系。
周昌搖搖頭,道:“不會這般簡單。
那具苗女尸腐爛之時,也散發出隱隱約約的‘生漆氣味’,但她先前又分明是一具不腐之尸—我猜測,是某個人將‘詭’煉進了生漆里。
或者,苗女尸本就在詭化,它所變成的詭,就是這‘漆詭。
但是當下這個漆詭,被某個人控制著大部分。
小部分就在這葫蘆里,暫時被我壓住了。”
周昌所說的那個掌控漆詭的人,他懷疑就是自己的‘同命人。
“掌控一只詭”楊西風眉頭擰得更緊了,
“這是‘詭仙’的手段了。”
“詭仙”周昌眼皮跳了跳。
他對這個名詞并不陌生。
今下他所修煉的‘業火燒身轉輪大法’,就是詭仙道的法門。
他如今引業火燒身之后,在火里栽蓮,重塑了肉殼,已經是邁進了‘業火燒身轉輪大法的門檻,也邁進了詭仙道的門檻之內。
說起來,楊大爺比他更早修煉《仙書》
同樣卡在詭仙道關檻之外,但他經歷一場大火燒毀殘身,邁入詭仙關檻之內,楊大爺則還需兌齊‘五弊三缺’之數,才能入得門徑。
之所以在踏入詭仙道關檻以前,需要經歷這般殘酷的關檻,俱是因為邁過門檻之后,隨之而來的詭仙道第一重境界‘絕九陰’,遠比所經歷關檻更加殘酷!
大多數人闖破關檻帶來的積累,將統統消耗在修煉‘絕九陰‘這重境界之中!
楊西風面色凝重,道:“詭仙道,全名‘無上詭仙正道’,雖然以‘詭仙’冠以其名,但其實是天下間囊括最多的正道。
這是‘以正御奇之道’。
所有術法,皆出于詭仙道。
所有法門的最終,其實都是為了成就詭仙。
哪怕是我們北派趕尸匠的‘發僵獅子’,也可以稱作是一種‘詭仙道術’。
哪怕是密藏域,雖然那地方的僧侶人人皆有成佛的宏愿,但他們修行的每一步,其實也與內地的詭仙道殊途同歸,成佛就等同于成為詭仙。
但詭仙道的門檻太高,過于兇險,真正邁
進關檻內的人也沒有幾個。
大多數都在門檻外頭庸庸碌碌,所以不入關檻的各種法門,只能稱之為‘術’,唯有越過關檻的法門,才能隨意取名,不論是術還是法。
邁入詭仙道的門檻,成就第一重境界‘絕九陰’的人,自身將會生出一道‘詭影’。
他可以種種秘法,將詭影孕育成一只詭。
——所以你一說這只漆詭可能是被人為掌控的,我一下子就猜到了對方可能是一位修成‘絕九陰’之境,乃至更高層次的詭仙。
要是達成更高層次,他掌握的詭影也會跟著提升,會逐漸和‘想魔一般無二。
那就更難對付了….”
周昌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個人很可能只是剛剛成就‘絕九陰’的層次,他先前一直藏身在不腐尸體內,連寫龍寺乩妖當面,也不曾利用他孕育的詭來逃脫。
可見他當時應該還未徹底成就絕九陰之境,也或是初成絕九陰的層次,但還沒有把漆詭孕育出來。
直到當下,他才突然展露手段。
另外,楊大兄,我還想問一問你,除卻邁入絕九陰的層次,煉成詭影以孕育詭類之外,有沒有人在還未邁入詭仙道關檻之時,就已經掌控一只詭的”
楊西風愣了愣,旋而肯定道:
“有!
這種人,被稱為天生詭仙。
他們平生有各種各樣的奇遇,我聽說,有的人本身就是個瘋子,但忽然一朝病好,自己發瘋時夢見的東西,成了他掌控的詭。
有的人在逃難路上饑餓不已,突然吃了路邊不知道什么東西,肚子一痛,生下來一只詭來.....
經楊西風這么一說,周昌頓時意識到了《大品心丹經》所贈‘傍鬼丹方’的價值。
依照丹方,找齊幾味藥材,煉成一顆傍鬼丹。
吞服傍鬼丹以后,他就能聚化出一道替身‘牛頭阿傍’!
這位牛頭阿傍,也是一只詭!
《大品心丹經》簡直就是他的奇遇!
以后得多向此經套套話,看看它那里還有沒有甚么類似‘傍鬼丹方’的方子,其他人需要至少煉成絕九陰之境,才能孕育詭影為詭,他兌齊幾味藥材,就能直接煉出幾只詭來。
楊西風看著周昌掌心里的葫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向周昌說道:“細說起來,我們與那位詭仙之間,其實也沒甚么太大的仇隙。
當時拖垮棺材,也未想到他竟藏身于不腐尸中,以女尸為皮。
不知者無罪.....不妨將這道生漆送還給他,再說和一番,化干戈為玉帛.…..”
先前面臨密藏域三僧,都未見退縮之相的趕尸班主,此下也遲疑了起來。
固然是面對寫龍寺三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想退卻也無門,但今時一猜到對面可能是位詭仙,楊西風也確實有了幾分疑懼。
楊班主的想法,也是正常。
周昌這時并未言語,他伸手指了指遠處。
幾人順著他手指指向看去,便看到了地上那具慘不忍睹的驢車夫尸體。
“縱是與那詭仙生出了仇隙,與之結仇的人,也不過只有我與毛奇而已。當時是我拽開了他的棺木,令其暴露于三僧目下。
但我與毛奇今下尚且完好無損,卻有一個與之無冤無仇的行腳商,被他掏空了五臟六
腑,就這般死去了。
以這位詭仙的心性,楊大兄難道覺得,你想與他講和,他便會欣然接受
當下毛奇尚未出事,但你真地覺得,那個詭仙,他不會來尋毛奇的麻煩么今下咱們人多勢眾,他反而要藏頭露尾的,可若是我們就此走出了青衣鎮,各自分散開,到時候該倉皇躲藏的是你們諸位,還是那個詭仙”
周昌如是說道,陳明利害。
聽過他的言語,眾人紛紛點頭。
楊西風也嘆了口氣,道:“我是覺得,登入門檻,成為詭仙是真不容易。
這樣的人愈多,對生人便愈有好處。
不過周兄弟說得有道理,我們有心與他講和,他也不會放過咱們,更何況在此以前,他先殺了咱們這邊一位無辜的兄弟。
梁子已經結下,是該論論生殺了。”
“本來就該如此!”王鐵雄在旁點了點頭,“這時候咱們人多,不趁著人多的時候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難道還等著咱們各自分散開了,再為這事提心吊膽嗎
險關已經過去了,再來他一個詭仙又能如何!”
周昌笑了笑,將目光看向不遠處站著的楊瑞。
楊大爺手上還包扎著,見周昌目光看向自己,他咧嘴笑了起來,主動問道:“是不是想問你大爺爺,怎么憑那葫蘆里的鬼漆,找到它的主人吶”
“是,大爺爺。”周昌低眉順眼道。
這個辦法,如今只有楊大爺那里可能會有。
如楊西風一般人,雖有些見識,但不入詭仙道門檻,所憑‘發僵獅子’的詭仙道術,雖然也有些能耐,但終究不成體系。
反倒是周昌爺爺、楊大爺他們繼承的‘端公法脈’,體系更為完備。
遇到各種事情,也有各種應對。
“有法子的!”
楊瑞肯定地點了點頭,瞇著眼看周昌:“我來教,你來做”
“你來教,我來做。
“做了可就是端公了”
“做端公就做端公。”
“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楊瑞嘴上無奈地嘆
息著,面上笑意卻愈來愈濃,“你爺爺的魂兒成了橫死枉死二將那里的乩妖,我現在又殘疾了——你不繼承你爺爺的法脈,做個端公,設了神壇,怎么去尋那兩個將軍
怎么去救你爺爺
你只得做端公咯。”
“是。”對于這一點,周昌同樣早就想得明白。
“行!”楊瑞重重地點了點頭,“那今天便先教你‘剪刀尋煞科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