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嶺空地上,殛血老魔半身陷入石坑,雙目死死盯著背對著他負手而立的一位青衣男子。
方才一戰,他本已重傷,又以秘法祭出全身精血引動血葫蘆,才勉強殺出包圍。萬萬沒想到,半路竟撞上這位看似平平無奇的四會真仙。
不知對方用了什么神通,竟能直接牽引走血河真水,使他失去控制,從而徹底失去逃生機會。
“殛血老魔,這回你還往哪里逃?”
都尉御刀而至,冷喝一聲,手一揚,拋出一條天庭特制的縛魔鏈,將殛血老魔牢牢鎖住。
“若不是有人半路攔截,今趟你又奈我何?”殛血老魔氣息衰竭,仍竭力獰笑。
都尉沒有理會,而是望向背朝著他的青衣男子。
“四……四會真仙!”他心頭一松,旋即又像是意識到什么,瞳孔驟縮,身子微微顫抖,小心試探道:
“不知仙友……來自哪座宗門?”
“老寂,莫非不認得故人了?”
青衣男子緩緩轉身,神色溫和,嘴角含笑。
都尉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渾身一震,旋即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地叩拜:
“老奴寂無鋒,拜見老爺!”
“老爺!?八會真仙竟拜一位四會真仙為老爺!”
殛血老魔眼珠瞪圓,徹底呆滯,甚至忘了自己被鎖住。
夏道明目光溫和,心中卻暗自欣慰:三千多年未見,寂無鋒仍守本心,沒有因境界差距而生輕慢。
“起來吧。沒想到三千多年不見,你已至八會境界,比我還高了好幾層。”
“弟子怎敢與老爺相提并論?若無老爺當年提攜栽培,弟子早在下界化為白骨,又何來飛升之機!”
寂無鋒起身,依舊畢恭畢敬。
夏道明不置可否地笑笑,既然寂無鋒恪守身份,他自無需再謙遜,轉而好奇問道:“剛才我見此魔稱你為都尉,莫非你是炎沙郡的都尉不成?”
城隍名義上是天庭在各郡的最高長官。
負責地方政務與天庭法理的執行,是天庭在各郡的代表。
但真正執掌兵權的,則是隸屬于天戎司的各郡府衙。
中下郡一般只設按察和左右三大都尉;而上郡不僅設守戍將,其下還設左右按察和東西南北中七部都尉。
炎沙郡是下郡,一般而言,只設按察和左右三大都尉。
若寂無鋒是都尉,那意味著他是炎沙郡三大軍頭之一,職位和權力都要比星漪高許多。
“啟稟老爺,老奴如今忝為炎沙郡的右都尉。”寂無鋒躬身回道。
“看來發展得還不錯。”夏道明點點頭,隨后朝山下的四人遠遠望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你既為都尉,再自稱老奴不妥。這樣吧,你后來也算是拜入了青元門門下,以后就以弟子自稱吧。”
“弟子謹遵老爺法旨!”寂無鋒躬身道。
“老爺?”夏道明微微一怔,隨即也就隨他去了。
在仙界,本就有弟子稱呼宗門掌教為老爺的習俗。
他名義上是青元門的大長老,實則是青元門公認的真正掌教者,寂無鋒以前本就是以老爺稱呼他,如今繼續稱呼他為老爺,倒也談不上有什么不妥。
“盤腿坐下,守住心神。”夏道明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寂無鋒雖然不解,仍依言盤坐。
夏道明隔空抬手,一股無形力量瞬間籠罩寂無鋒天靈。
頓時,滲入他體內的污濁血河真水如同驚弓之鳥,紛紛逸散飛出,化作點點血光在空氣中消散。
片刻后,寂無鋒感到渾身一輕,神念一掃,發現體內已無半點血污殘留,心頭一喜,當即單膝跪地叩拜:“多謝老爺!”
血河真水乃至邪至穢的污濁之水,縱然只是少許入體,若沒有夏道明幫忙根除,寂無鋒少不得也得花費數年才能根除干凈。
夏道明擺手:“起來吧,你那四位屬下受污甚重,需及時救治。”
“有勞老爺!”寂無鋒恭聲應下。
夏道明微微點頭,翻身上云鬃豹,振袖而去。
寂無鋒則提著殛血老魔,疾掠下山嶺。
山下四人此刻盤腿而坐,竭力運功抵御血河真水之力侵蝕。
他們身上幾乎看不到一處完整肌膚,血肉潰爛,惡臭氣息彌漫,如同四具被腐蝕的血尸。
當他們看到寂無鋒押著殛血老魔緩緩落下,心中一松,但當視線落在一同出現的一人一豹時,又露出濃濃疑惑。
那人氣息不過四會境界,坐騎也只是尋常的云鬃豹。
殛血老魔縱然窮途末路,畢竟有血河真水護身,按理絕不可能被一名四會真仙攔截。
“大人!”四人壓下心中驚疑,強作鎮定起身行禮。
寂無鋒點了點頭,轉向夏道明,語氣恭敬:“老爺,這四人都是忠于弟子的校尉,有勞您幫忙解毒!”
夏道明淡然頷首,目光轉向四人,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都盤腿坐下,守住心神便可。”
四人聞言,不由得面露錯愕與不信。
他們的上司寂無鋒是八會真仙,離九會境界也不過只一步之遙,地位尊崇,而眼前這位不過四會真仙,卻被寂無鋒恭稱“老爺”、自稱“弟子”。
更令他們難以置信的,是這人竟自信能解血河真水之毒。
“還不快拜謝夏爺,然后依言而行!”
寂無鋒見他們愣立不動,臉色一沉,喝聲如雷。
四人心頭一震,雖然心中仍有些別扭——堂堂炎沙郡的金甲校尉,六會真仙,竟要對一名四會真仙行此大禮——但不敢怠慢,連忙單膝跪地,抱拳齊聲道:“有勞夏爺!”
“無妨,依我所言坐下。”夏道明微笑回應。
四人依言盤腿坐下。
夏道明將從殛血老魔手中奪來的血河葫蘆輕輕一拋,懸于四人頭頂。
葫蘆口朝下,頓時有縷縷污穢血氣從他們體內逸出,匯成細絲,被血葫蘆盡數吞納。
殛血老魔望著那血葫蘆,心中駭然。
那可是他不惜耗費多年、和大量自身精血方才祭煉成功的仙寶,旁人得手后理應難以催動,若強行催動必受血河真水侵染,如今卻在眼前男子手中運用得如臂使指!
這讓他不寒而栗。
不過片刻功夫,原本渾身沒有一片完整肌膚,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臭味的四人,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身上的臭味不斷消散。
“行了!”一炷香功夫之后,夏道明手一招,血葫蘆落入他手,掛于腰間。
“多謝夏爺解毒之恩!”四人翻身跪地,神情間既有感激,也有一絲釋然。
此人能如此駕馭血河真水,難怪能一招破局。
夏道明淡淡頷首,示意他們起身,隨后看向寂無鋒:“接下來,你還有什么打算?”
“啟稟老爺,弟子需押解此邪魔回郡城聽審,不知老爺有何吩咐?”寂無鋒躬身道。
“既如此,我便隨你一同回郡城吧,正好有許多事要問你。”夏道明緩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