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軍后,趙倜立刻下令直接進攻燕京城。
此刻大陣不在,已經可以望見燕京城上的景象,這遼國的南京析津府,乃是契丹第一大城,經濟文化乃至政治中心,是遼最繁華之所在。
但這時,城頭卻顯得有些蕭索凄淡,并沒有出現預料之內的嚴陣以待,壁壘森嚴情景。
此刻軍臨城下,眾人觀望,蔡京在旁疑惑道:“殿下,這城頭遼軍怎么看著不多,而且精神萎靡不振,仿佛戰意全無,會不會有詐?”
趙佶這時已經被放出,于后面道:“本王看沒什么詐的,肯定是我軍破了那誅仙劍陣,契丹兵將被嚇破了膽,不敢上城應戰。”
蔡京道:“端王,遼軍之前便有幾十萬數駐扎城內,又半月過去,再有增兵也不好說,我軍未必比對方人多,對方守城占優,哪怕出城陣戰也不會有何弱勢,只怕……沒什么不敢的吧?”
趙佶連連擺手,得意洋洋道:“蔡相公,這便是你不懂了,本王北伐過來軍內之前,在東京聽那說書先生霍四究講三國之事,其中有一回叫做空城計,便是言道諸葛武侯把軍中人馬分開它干,然后司馬懿率兵來襲,無奈之下擺放了一出空城計策,司馬懿心思善變多疑,唯恐埋伏,最后不敢攻城就離開了,卻不知喪失了大好良機。”
“這個……”蔡京思索道:“三國志內卻未曾提過此等事情,若真如此,諸葛武侯未嘗膽量太大了些,司馬懿未免膽子太小了些。”
“自然如此。”趙佶道:“我看眼前這城上情景未必是遼軍使詐,可能真為城內軍兵派去它用,人手不足,卻不好擺出精神姿態惹得我軍強攻,一舉失城,是以才以弱勢示人,叫我軍疑心有詐,短期不敢攻城,以拖延時間等待大軍返回!”
趙倜在前方淡淡道:“你當司馬懿沒看出空城計來嗎?”
趙佶頓時一愕:“怎會看出來?他,他……若看出來為何不行進攻,擒獲諸葛孔明,拿下城池,大軍向前所向披靡,季漢指日可滅,豈非天大功勞一件?”
趙倜轉頭瞅了他眼,道:“若你是司馬懿,就這般辦了?”
“肯定如此啊,司馬懿瞅不出來,本王可能看得出來,當年若是本王帶兵,定然沖進城內,活捉諸葛孔明,立下天大功勞,名標青史,萬世傳頌!”趙佶急切說道。
趙倜搖了搖頭:“可惜司馬懿不是你,哪怕看出來也不會進攻城池去拿諸葛的!”
“我,我才不信,他肯定沒有看出來,誰能放著大功不立……”趙佶不服道,卻見趙倜目光深邃,不由聲音越來越低。
趙倜道:“眼前燕京,使詐不太可能,至于什么空城計更是謬談,燕京是遼國第一大城重鎮,最繁華也最富有之地,豈可軍事作兒戲?不過……”
他瞇了瞇雙眼:“我看城頭兵丁形狀不似做偽,只恐遼國內部真出了點什么事情,趁著擺放誅仙劍陣之機,調兵前往別處應對,此刻尚未歸返。”
“殿下……”章楶皺眉道:“遼一旦動員戰況,青壯皆可為兵,大草原上可動員二百萬軍力,有什么大事會要調遣燕京重地的兵馬呢?”
趙倜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所謂大事,無非社稷神器,江山之固,但此刻我大宋北伐,進攻燕云,意欲收復,還有比此事更大的嗎?若是還有,那么除非……”
“除非什么?”趙佶著急道:“八哥,且莫賣關子,趕快說與小弟聽聽。”
看著眾將眼神都望過來,趙倜表情有些奇異:“除非……遼國北邊出了事情,上京臨潢府那里出了大事,上京乃是遼國都城,縱觀遼土輕重,只有那處的事情要更緊迫于燕京這里。”
“遼國上京出了事情?”眾將聞言皆是大驚,面面相覷,頗有幾分震動。
趙倜點頭,悠悠地道:“只為猜測而已,未必便一定真是如此,但眼前燕京空虛,軍兵士氣不振,看起來卻并非假的。”
“殿下,臣覺得殿下推測有理!”蔡京道:“也只有上京生變,才會致使調各方之兵維護,哪怕燕云危機,也有些無暇顧及了。”
“不錯!”章楶接道:“只有遼國京城一地生變,才會出現此種事情,只是……遼京會生什么變數?哪怕就是皇族內亂,有人上位,也不太會在此刻調動燕京兵馬啊?”
“章相公,可若是上京也正遭受攻擊,情形岌岌可危呢?”蔡京脫口而出,隨后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殿下,屬下胡言了,還請殿下恕罪,上京怎么可能遭受攻擊呢,而且上京本身駐有重兵,如何會應對不過來……”
“上京遭受攻擊?”趙倜揚了揚眉,雙目望向西北,緩緩地道:“卻也未嘗不會發生……”
他心中思忖,難道是那件事情提前了?女真提前反遼,趁著自己這邊北伐燕云,直接進軍上京城?
要知上京不比燕京,燕京地理險要,四周有其它州縣做擋,不可能一蹴而就直達城池攻擊,要一步步的打過來,可上京那邊四面草原,沒什么城池屏護,更無天險可守,真從那邊舉大軍,確實能直抵中樞要地。
但問題是遼國這時還未徹徹底底的戰力完全孱弱,朝堂腐化無能,女真此刻雖然發展壯大,卻也不是二十多年后的人丁興旺,兵強馬壯,又有什么本錢直接反遼,甚至進攻上京城呢?
趙倜心中有些疑惑,可真若上京生變,調遣燕京兵馬馳援,最大的可能還該是為女真反了,其它理由都不及此充分,就不知其中具體緣由過程為何。
他想了一會兒,又瞅了眼城上的遼軍,這時遼軍已經多出來不少,但卻依舊軍容散亂,精神不濟,勉勉強強作出一副守城的姿態。
趙倜回看眾將,開口道:“即刻攻城,章相公指揮,虛圍西北兩面,佯攻東城,實攻南城,現在進軍!”
章楶聞言立刻抱拳道:“屬下遵命!”
隨后開始調兵遣將,因為早就籌謀攻擊燕京,已有不少預案和腹稿,大軍短瞬即好,迅速向前方的燕京城池圍攻而去。
隨著軍兵至城下邊緣,章楶手中的令旗狠狠劈下,前沿的百余架床子弩瞬間齊鳴。
八牛弩如巨獸咆哮,三弓聯體的巨臂猛然回彈,丈許長的“一槍三劍箭”帶著劇烈尖嘯,狠狠扎進燕京城南城墻,入石半尺,鐵翎震顫不止,幾支“踏橛箭”精準釘在垛口下方。
雙弓弩與猛虎弩分列兩側,三十人一組的弩手輪番上弦,密集的弩箭如黑雨般掠過千步距離,城頭上的遼軍箭盾瞬間被射成篩網。
投石機則緊隨其后,石彈與點燃的火油彈交替升空,如黑云壓城般砸向城頭。
第一波火油彈炸開,燕京南城樓頓時燃起熊熊烈焰,石彈接踵而至,砸在城磚上迸裂出無數碎石,躲閃不及的遼軍被直接砸成肉泥,城頭上的旗幟瞬間被掀飛,歪斜盾樁后只剩下驚恐慘叫。
“擂鼓!”章楶聲音冷厲,頓時鼓聲震天,震耳欲聾,直沖霄漢。
這時燕京東城,劉仲武率三萬兵馬列陣,云車云梯次第排開,軍兵舉起兵器吶喊,硬生生造出強攻之勢。
城頭上的遼軍果然慌亂,不敢往南城增援,而西城與北城之外,種師中等將領帶輕騎游弋,不是攢射城頭,將剩余遼軍死死牽制此處,使其不能相顧。
南城前方,左邊城門帶隊的乃是劉法,高聲大吼:“攻城梯隊,推進!”
就看數千名軍兵,舉著堅木盾牌,組成密不透風的屏障,掩護著云梯車與云車緩緩前移。
宋軍的云梯車皆為雙梯結構,主梯固定在六輪底盤上,副梯通過轆轤可靈活升降,頂端的鐵鉤閃著寒光,展開時高聳如樓,與城池平齊,車身上有箭窗,弩手在其內搭箭待發。
城頭上的遼軍被床弩和投石車打蒙之后終于回過神來,弓箭猛烈射下,滾木擂石順著城墻滾落,砸在宋軍盾陣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宋軍奮勇上前,前仆后繼,隨著來至城下開始搭建云梯,就看城上灰瓶熱油不時拋落,牛皮盾被熱油浸透,散發出焦糊味,幾名軍兵不慎被熱油濺到,慘叫著翻滾在地,卻沒人后退半步。
“進攻!”劉法下令,云車上的弩手開始攻擊,云梯車抵近城墻,副梯迅速升起,鐵鉤牢牢扣住垛口。
“登城!”前排宋軍踩著踏板向上攀爬,短刀咬在口中,盾牌護在身前。
隨著一名士兵剛攀上城頭,就被契丹兵的骨朵砸中頭盔,慘叫著墜落,緊隨其后的士兵立刻補上。
章楶親自督戰左翼,見幾處云梯被滾木砸斷,隨即又調兩隊后備兵力從側翼迂回向前。
遼軍這時試圖反擊,一輪輪箭雨射下,卻被宋軍的弩箭死死壓制。
一名契丹兵剛想點燃火瓶,轉眼便被一支弩箭穿透咽喉。
“再放箭!”劉法目光如炬,八牛弩再次調整角度,這一次,箭支精準地扎進之前城墻裂痕兩側。
“轟隆!”隨著巨響傳來,裂痕瞬間擴大,數丈寬的城墻磚石轟然倒塌,露出里面的夯土,城頭上遼軍立刻驚呼后退。
劉法抹了把臉上的塵土,望著城頭潰散的遼軍,喊道:“準備第二波攻城,給后面云梯開路!”
士兵們立刻重新絞軸上弦,巨獸般的床弩再次蓄勢。
而南城門右側,“架梯!”種師道大喝,十幾架云梯車六輪底盤穩穩抵在城墻下,士兵們轉動轆轤,副梯鐵鉤緩緩升起扣住了垛口。
宋軍緊攥云梯橫檔向上攀爬,甲胄與梯身摩擦的刺耳聲響,混著城頭上遼軍的吶喊,在戰場上空交織。
一名面生虬髯的大漢勇猛無比,率先攀上城頭,剛探出頭,就見一名契丹兵揮舞著骨朵猛砸下來,他側身去躲,骨朵擦著頭盔砸在云梯上,木屑飛濺,大漢順勢抽出短刀,一刀剖開對方的胸膛,鮮血噴涌而出,濺紅甲胄。
遼軍滾木擂石這時如暴雨從城頭滾落,一根水桶粗的滾木帶著呼嘯砸在云梯中段,“咔嚓”一聲將梯身砸斷,上面三名宋軍士兵慘叫著墜落,摔在城下的盾陣上,緊隨其后的擂石更為兇狠,石塊砸在盾陣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幾名刀牌手被震得虎口開裂,卻依舊死死頂住盾牌。
大漢只身上城,哪怕再為悍勇,也難敵人多,雖然殺得幾人,但隨后便被砍為了肉泥。
“灰瓶熱油!往下倒!”城頭上的遼軍守將高叫,契丹兵們抱起裝滿石灰的陶罐,狠狠砸向攀爬的宋軍。石灰粉末炸開,迷住了宋軍雙眼,慘叫聲此起彼伏。
更致命的是熱油,鐵鍋煮沸的油被傾灑而下,落在甲胄上瞬間滲透,皮膚被燙傷的士兵翻滾著墜落,空氣中立刻彌漫起刺鼻的焦糊味。
一名宋軍士兵被熱油濺到臉頰,咬著牙繼續攀爬,直到抓住垛口邊緣,被遼軍一刀砍斷手指,才重重摔落。
“弓弩掩護!”種師道怒喝,后方的床弩立刻調整角度,借著弩箭的掩護,宋軍的攀爬攻勢更猛,更多士兵涌上城頭,刀槍與骨朵碰撞,火花四濺。
城上的遼軍眼看云梯攻勢愈發猛烈,開始沖上前搏斗,幾名契丹兵雙手持著狼牙刺,借著城垛的掩護,待宋軍士兵攀到半空時,猛然揮下,骨朵砸在頭盔上,甲胄瞬間凹陷,宋兵悶哼一聲墜落城下。
另有數名契丹兵端著長柄套索鐮,鐮刃如彎月,繩索一端系著鐵鉤,纏住攀爬的宋軍士兵的腳踝,用力一扯,便將人拽下云梯,摔在城下的亂石堆上。
一名契丹百夫長揮舞著“破甲錐”,這兵器長約三尺,鐵柄前端是菱形尖錐,專破宋軍甲胄。
他盯著一名剛攀上城頭的宋軍小校,猛然挺錐刺去,尖錐穿透甲胄縫隙,扎進對方肋骨。
小校怒目圓睜,反手一刀砍中百夫長的臂膀,兩人扭打在一起,最終一同滾下城墻。
城頭上亂戰不絕,慘烈無比,往往一名遼軍剛砍倒一人,就被宋軍的長刀同時刺穿身體,廝殺進入白熱化,宋軍悍不畏死,前仆后繼,遼軍雖負隅頑抗,卻架不住人數懸殊,防線漸漸崩潰。
“殺殺殺,上去,上去!”劉仲武在城門左側嘶吼,操刀親自登上云梯,身先士卒,往上進攻,從之前那床弩炸開的豁口處進入,后面軍兵跟隨涌進,與城墻上的遼軍展開白刃戰。
“放箭!快放箭!”城頭遼將雙目赤紅,揮刀怒吼,但宋軍越來越多,哪里還射得過來,而且混戰一起,不分彼此,根本沒法射擊。
一個,兩個,十個……越來越多的宋軍躍上城頭,展開了慘烈激斗,雙方擠在一起,刀砍槍刺,拳砸牙咬,鮮血瞬間染紅了城墻,尸體層層堆積!
章楶在城下看得分明,頓時下令:“壓上去!一舉攻破,不能給對方絲毫喘息機會!”
隨著軍兵不斷投入,城頭上的宋軍越來越多,遼軍本就兵少,士氣低落,全靠契丹本族軍官壓陣死戰,此刻在宋軍不要命的猛攻下,陣線開始崩潰后移。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宋軍已經完全占領了燕京南城,將遼軍逼退至后方的登城甬道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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