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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去掙一個可以隨時開口說話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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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2-07  作者:摘下蒙面
 
歲在蒲月之旬,驕陽烈烈,若焰張天,傾其光熱。

陳執安卻覺得渾身舒爽,甚至連周身皮肉筋骨都放松了許多。

怪不得修行一道,總有人說要念頭無滯,今日在這幾次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司侯圭面前,出了一口惡氣,陳執安走起路來都輕快了許多。

自西城回皇城,他甚至慢下腳步,欣賞著城中的美景。

黃龍河中,芙蕖灼灼,紅粉相間。

來往的路人,匆匆而過,各有不同。

街邊的樓閣店鋪中也各自有不同的聲音傳來。

還有不少扛著扁擔背簍的小商小販高聲叫賣,陳執安買了些米糕,又買了兩串葫蘆,這才回了佛桑街。

院子里,他正與黎序時吃著葫蘆與米糕,卻又聽有人來敲門。

這幾日,還是時常有人前來送信求畫,陳執安忙著凝煉真元,忙著消化五禪藥力,顧不上這許多。

偏偏去尋劉公公送信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劉公公招惹不得,就只能夠將信送來。

陳執安一般也不看,只是收到房中的桌案上。

今日前去拿信的是黎序時,他照例拿來遞給陳執安。

又小心翼翼的舔著葫蘆,臉上還有些陶醉。

老劍山上飲食簡樸,這種高甜的小吃,對于黎序時而言,其實比起整日大魚大肉還要來的更好吃一些。

陳執安原本接過信件,就隨意放在八角亭中的桌子上,可又瞥到那信封上的府印,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李府?”

陳執安想了想,打開信封,取出信來一看。

眉頭皺的更深了。

這封信甚至不是戶部尚書李鑄秋,又或者李府哪一位有頭有臉的血親人物寫來,寫信的乃是李府一位管事。

信中措辭客氣,保留著世家大府的體面,可字里行間,卻透露著一種令陳執安向來不喜歡的傲慢。

“師兄,這信中寫了什么?”

黎序時見陳執安難得把信拆開仔細讀過,又見他眉頭擰起,不由好奇詢問。

陳執安隨意將那封信放在一旁,道:“說來也可笑,有些世家門楣你若是想去,便是踏破了鞋,擠破了腦袋,也擠不進去。”

“可你若不想去了,偏偏又有這樣的信送來,讓你走上一遭。”

黎序時不通世情,不知陳執安話中的深意,笑著說道:“是有人宴請師兄嗎?”

陳執安搖頭:“看這信的架勢,并非是什么正式的邀請,信中頤指氣使,想來是那位戶部尚書想要見我。”

“戶部尚書?幾品官?”黎序時終于吃完了葫蘆,意猶未盡。

“正二品。”

“哇!竟然是這么大的官?換做修為境界,豈不是造化中人?那師兄你可要去?”

“不去。”

陳執安道:“我之前去過一遭,這戶部尚書也在,我見了他的眼神,便知道我不需再去了。”

“那就不去。”黎序時笑道:“正二品大官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家師尊可以是通曉造化的修士。”

陳執安便將這件事情拋諸腦后。

又過二日。

陳執安又接到一封信,府印仍然是李府。

“怎么又寫信來了?”

他拆信一看,饒是他修養不錯,臉上也不由露出些氣惱來。

只見那信上寫著:“坐朝節之后,離開懸天京,你想要什么,老夫給你!”

區區四句話,甚至不滿二十字。

這信上沒有陳執安的名諱,甚至沒有簽下自己的名字。

可陳執安知道這究竟是誰寫的。

自稱老夫,又這般傲慢,除去那位坐在高位上已經許多年的李鑄秋,又有誰人?

“想要什么?”陳執安挑了挑眉,甚至不曾想過要回信一封,說一說那可笑的婚約。

“這李鑄秋實在有趣,高高在上久了,大約覺得自己已經言出法隨,隨意說上一句,我這樣的人物就要滾出懸天京。

若是不愿滾,給幾根骨頭便是。”

陳執安思緒及此,又想起李扶疏那番話了,他忽然挑眉。

“世家門閥,高門大戶,達官貴人,真的能不讓人說話?”

他冷笑一聲,站起身來:“我且來試上一試。”

陳執安站起身來,到了后院敲了敲墻。

黎序時探出腦袋來。

“走,我帶你去喝酒。”

“喝酒?”黎序時匆忙點頭,笑道:“我倒是頗想念大師兄釀的米酒,卻也已經一個月不曾喝到了,師兄真要帶我去喝酒?”

陳執安點頭,笑道:“我有事要去一趟酒樓,正好帶你一起。”

二人出了院子,陳執安請那黑衣的門房去督察院送信,又走出佛桑街,到了黃龍河河畔綺羅街。

之前陳執安曾經來過這綺羅街,與江太平一同去了攬月居。

可今日陳執安卻不是來攬月居的,他站在街口,抬頭一看,便看到這綺羅街上一座占地極大,最為氣派的酒樓。

這酒樓竟有一面朱漆大門巍峨聳立,門環雕琢精美,獸首銜環,氣勢恢宏。

“引鶴樓。”

竹器大門上方,有一方鎏金匾額,引鶴二字筆走龍蛇,肆意張揚。

陳執安早已打聽過了,整座懸天京中奢華酒樓無數,各有其名,可最為出名,乃至天下有名的,便只有這引鶴樓。

引鶴樓已然有上百年的歷史,早在大息尚且未曾分崩離析之時,大息白衣相國楊鶴引來了這懸天京,去了秀霸山,也來了這酒樓中。

也許是已見到了大息的沒落,見了大息的未來,楊鶴引在此喝的酩酊大醉,揮筆寫下了膾炙人口的一首詞。

相傳楊鶴引寫下這闕詞,竟然引得這黃龍河畔中,有仙鶴自云中來,落于樓閣上空。

楊鶴引大醉之下,搖搖晃晃騎上其中一只仙鶴,仙鶴飛入云端。

便是這件事讓這引鶴樓聲名大噪,自此就成了懸天京,乃至整座大虞最負盛名的酒樓。

時至如今,楊鶴引那一首詩詞,仍然被刻在酒樓挑空之中,為世人所瞻仰!

二人就此進了引鶴樓,黎序時何曾見過這般奢侈氣派的酒樓!

步入樓內,庭院豁然開朗,清泉潺潺流淌于石間,濺起晶瑩水,發出清脆悅耳之聲,如鳴佩環,一尾尾極為名貴的紅鯉穿梭于水草,怡然自得。

四周木扶疏,奇異卉競相綻放,美不勝收。走過庭院,且不提堂內雕梁畫棟,龍鳳之姿盤旋于梁,光是一連五層挑空中,立著一塊巨大的琉璃燈展,華彩璀璨,光芒四射,將整個酒樓照的亮如白晝。

而這琉璃燈上,正鐫刻著楊鶴引的詩詞,透過琉璃燈的光影,食客文人們只要抬頭,便能看到這首詩詞。

甚至就連那筆墨,也是臨摹楊鶴引親筆所得!

黎序時不由睜大眼睛,驚嘆連連。

陳執安抬頭看去,卻見那巨大的琉璃盞中映照而出的那一首詞。

浩渺江波涌,烽火漫天愁。憶昔宮宇巍峨,冠蓋列王侯。絲竹聲中沉醉,寶馬雕車輕駛,佳景不勝收。一旦賊塵起,王氣黯然收。

城垣破,衣冠散,庶民憂。殘陽泣血,荒野白骨泣啾啾。賢士徒悲離黍,豪杰空懷匡復,無力挽狂流。悵望云天外,故國夢中求。

據傳楊鶴引乃是梁國生人,只是梁國被齊國入侵,國破而亡,幼年時楊鶴引不得不舉家搬遷到大息,以躲避戰禍。

這首詞,似乎是在寫梁國,是在寫楊鶴引的故國。

可實際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楊鶴引之所以寫這闕詞,確實在以梁國詠大息。

那時的大息已然垂垂老矣,三大世家彼此征伐,皇室衰微,國祚亡在旦夕,百姓也因此離亂。

楊鶴引作為大息相國,更有通天的修為,卻無力力挽狂瀾,因此而有了這一闕詞。

陳執安仔細讀過,只覺這闕詞大氣中帶著一股濃濃的悲涼,旁人誦讀,不由自主便念起浩渺江波,看到烽火漫天,看到昔日的舊國破碎,庶民泣血。

那些久負盛名的賢士,有心救國,有心挽天傾,卻終究有心無力,無力挽狂流!

“這詩……怪不得能夠引來仙鶴垂憐,可真是不凡。”

陳執安嘆息一聲,心中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便謀劃要為自己謀得幾分名望,好有隨時開口說話的機會,所以才會借著那封信,來到這引鶴樓。

“也好,這樣的詩,若無更好的詩句詩作伴,稱不上完美無缺。”

陳執安拋去心中的枷鎖,看向正朝他走來的酒樓堂倌。

黎序時看到這堂倌,更覺得這酒樓不俗了,便是這跑堂的堂倌,身上也穿著絲綢所制,繡著白鶴的衣物。

走路時身軀挺直,見了客人,也絕不平白卑躬屈膝,只是作揖行文人的禮節。

“怪不得此處有這般多文人墨客。”

黎序時早已看到這引鶴樓中文人墨客云集,有人揮毫潑墨,筆下丹青會盡山川秀麗,人物風流。

有人撫琴弄瑟,弦音悠揚,如泣如訴。

也有人吟詩賦詞,出口成章,或激揚慷慨,或婉約柔情,引得周圍人陣陣喝彩。

倘若遇到好的詩詞,便有小廝搭著梯子走上那巨大的琉璃燈兩側,將詩詞掛上去,供眾人瞻仰。

就在黎序時走神時,那堂倌卻臉上帶笑,行禮道:“二位先生,可有名姓?若唱名有應,可登五樓。”

陳執安與黎序時面面相覷。

這引鶴樓確實不凡,走的卻是純粹的文雅路線。

堂倌唱名,樓里的文人墨客如果聽到此人的名諱,高聲相應,就登上五樓,坐于高處。

“確實是個……揚名之地。”

換做平常,以陳執安的性情,總想著低調處事。

可來了這懸天京,就像是楚牧野之前與他說過的那般。

見了懸天京中漩渦,見了世家高不可攀的門楣,陳執安卻忽然覺得有些名望,有些名頭卻是一件好事。

最起碼……不至于讓司侯圭這樣的人物信口挑釁、折辱。

不至于讓那位身居高位的戶部尚書隨意寫來一封信,對他呼來喝去,頤指氣使。

于是陳執安在黎序時驚訝的眼神中,對那堂倌道:“內務府畫師,陳執安。”

那堂倌眼睛一亮,竟然高聲喝道:“內務府宮廷畫師,寫就輕羅小扇白蘭的陳執安陳大人!”

這堂倌一聲呼喝,立刻便有許多身穿絲綢鶴衣的堂倌站定身子,接連唱名。

便如同浪潮,一重又一重,自庭院唱至樓閣,甚至連門口都有人大喝。

黎序時被這架勢嚇到了,眨著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時時這樣大喝唱名,酒樓里的食客文人,還怎么吃飯消遣?

那堂倌許是看出了黎序時的疑惑,趁著其他堂倌唱名還未結束,笑著對二人道:“并非有人報上名姓,我們便唱名,久在引鶴樓里,樓里的供奉自然每日都將天下有名有姓之輩,寫于我們看,說于我們聽。

平日里端茶倒酒,也會聽客人們說起。

只有本就聲名不凡的,我們才會唱名。”

這堂倌話音剛落。

一重重唱名已然結束了。

酒樓里頓時嘈雜許多,有人高聲詢問:“可是那位蘇南府來的畫師?”

“便是為玲瓏公主作畫的那一位?”

“便是那一位!他還為朧月娘娘寫就了一首詩,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彩字當頭!”

“竟然這般年輕?”

“陳先生,據說你那幅畫不同于水墨丹青,乃是以七彩繪就,頗為不俗?今日可能得見你的墨寶?”

一聲聲回應,在引鶴樓中此起彼伏,甚至有一點酒醉的文人站在欄桿處,高聲呼喚。

“二位,且上五樓。”

堂倌頓時擺出一個相請的手勢,請二位上樓。

黎序時左右看去,就看到無數雙眼睛正在凝視著二人。

于是他也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看了一眼身旁的陳執安。

“師兄,你的名頭竟然這么大?”

“還不夠大,這些人只是看個稀罕。

單憑一個宮廷畫師的身份,憑一首詩,闖不出多大的名頭來。”

陳執安小聲說著。

他再度抬頭看了看挑空中,那巨大的琉璃燈盞。

燈盞上,楊鶴引的詩詞光輝奪目。

陳執安今日來了引鶴樓,要為自己掙一個可以隨時開口說話的名頭。

同時,也要讓他那外公知道,呼來喝去、肆意折辱……

會惹他生氣。

他生氣可不是鬧著玩的。

ps: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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