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州道庭,厚樸大集內的一處酒樓內,幾名天人境的真人正在聚會。
“以前的舊模式有什么不好的?各個勢力有自己的疆域,有自己的門派和基業。
在當時,我們也是勢力內的關鍵角色,修行起來雖然累了些,但也逍遙的緊。
可如今.”一名天人境后期的修士感慨道。
保守派從來沒有絕對的確定性群體,只會隨著變化的發生不斷地聚集更多的成員。
仙尊帶著四靈界的修仙界向前走,可大勢上的向前,不意味著所有局中人都向前。
“那些天人境初期、中期的修士,最喜歡現在的大道庭,他們沒享受到過去時代的紅利,所以支持而今的模式。
可他們也不想想,承擔的任務和壓力少,意味著實際上的重要性也在下降。
咱們天人境修士如果團結在一起,就能同那些道祖們要更多利益,偏偏他們就是不愿意跟我們一起團結起來。
惡心!”另一名天人境巔峰的老修士附和道。
仙尊對四靈界的影響,是深遠而全面的。
頂層的設計很容易就被道祖們接受了。
偏偏到了中層,又有了許多不滿。
盡管仙尊不在乎,但這種情況確實存在。
“他們哪管自己的地位究竟有沒有下降,他們只關心,我們這些資深天人境真人的地位下降了,下降到和他們一樣的地步了。
十州道庭體系就是殺雞取卵,而且還是大量養雞,大量取卵。
補水大會實際上就是殺雞取卵的具體形式,通過壓著所有人補水,所有沒有化道的修士一起倒霉。”
實際上,這個邏輯是對的。
讓四靈界無盡生靈成為代價,幫助站在巔峰的個體們更快的修行。
但這種局面其實沒有任何問題——強者,就是有資格拿到更多。
曾經的時代紅利,被補水時代的新時代紅利取代。
不愿意和老登一起反抗的天人境初期、中期修士們,就是新時代中享受紅利的那批人。
盡管,他們享受的紅利僅僅是‘曾經壓迫我們的老登現在和我們一樣要被道祖們狠狠地壓榨了’——看起來有點荒誕,但那些說‘太君,這里走’的人真就是這么期待的。
此外,玉闕仙尊構建的補水時代,也通過‘十州天驕分道果’、‘補水爭先享尊榮’、‘道庭擴張必公平’等方式,發出了無盡的紅利,帶去了無盡的變化。
酒樓中的真人們里,當然是有懂行之人在的。
“能怎么辦?
有人吃虧,就有人占便宜,什么時候都一樣。
沒人愿意反抗,能夠成為天人境的修士,都算計的太清楚。
但越精明,反而越沒了反抗的動力。
至于其他筑基,更是無關于大局,而且道庭規模變大,對于筑基們反而是好事——他們是絕不可能反抗的。
我們有點能力反抗,可普通的天人境修士不會跟我們走,為之奈何”
相對的、絕對的、不同層次的、不同維度的,各種利益、立場、訴求,交融在一起,被仙尊裹挾著,坐進了通向未來的巨輪。
這些船員,看到了大浪之下自身的無奈,但又沒一點辦法。
他們就像清醒的玉闕仙尊,只是缺了玉闕仙尊當年那一路天驕的氣魄。
所以,也就只能在大局的變化中暗自慨嘆了。
這時候,席間從頭到尾沒有開口的那位真人開口了。
“等,保存實力,等局勢改變。
十州道庭的規模已經到了極大的地步,這和以往是絕對不同的。
類似于玉闕仙尊、木繁道祖、善德天帝之流,作為各州道庭的掌控者。
未來,肯定會因為野心而進一步發動十州道庭互相對抗。
那時候,就是你我的機會了。”
此人修為最高,為天人境巔峰,面貌倒是平平無奇,只著一身尋常青衣。
看起來也不怎么樣,但其思慮問題的維度,已經到了‘未來變化’的層次。
這位天人境巔峰修士名為韓站,原為一大部落內的客卿長老,而今任職于烈州道庭高修籍錄臺,為高修籍錄臺掌印。
“韓大哥說的對,那些道祖仙尊,和我們又有什么不同?
真要說不同,也就是修為高、境界高,實際上還是爭利奪勢的那一套罷了。
沒什么好怕的,時間是不站在我們這邊,但只要我們的一心會不散。
未來,便是我們走不到化道境,我們的后輩也總能有人化道的。”
修仙界從來不缺天驕,玉闕仙尊能拉出補水大會、凈水宗、尋龍會、風雨樓、尋水會等一眾組織,構建自身的勢力。
修為比他低的修士中,當然也有聰明人能搞出屬于人家的小團體。
為什么這些天人境真人敢如此肆無忌憚的亂說?
因為,這些人都是韓站拉出來的一心會的成員。
一心會的成員們,基本上都是散修出身,遵從‘先化道帶動后化道,一心會人人都有機會化道’的理念,在赤沙之中抱團取暖了多年。
即便玉闕仙尊開啟了十州道庭大變革,一心會依然沒有散。
今日,他們就是來為韓站做最后的鼓勁的——作為一心會的會長,修為最高的韓站,已經拿到了參與烈州道庭爭道果的資格,將會和烈州道庭內的眾多天人境巔峰天驕一起,爭奪玉闕仙尊發下來的天降大餅。
“未來其實已經來了,諸位道友,你們剛剛說的都很對。
那些初入天人境的修士,和我們的想法不一樣。
但有一點,你們都沒注意到。
即,玉闕仙尊作為外來金丹們的魁首,他和天地間其他化道境道祖的利益,有著根本性的矛盾。
所以,未來的直接對抗雖然沒有發生,但藏在水下的無聲對抗已經進行的非常激烈了。
十州天驕爭道果,實際上就是玉闕仙尊擴張自身利益的嘗試。
十州道庭內最天驕的一批人,將會被玉闕仙尊直接摘果子.那些道祖不跟,顯得冷酷殘忍,跟了,就是將自家的果實讓給了外人。
可這件事終究是被推進到了具體的流程環節,說明玉闕仙尊的擴張嘗試,至少沒有失敗。
相應的,如果我能拿到這個機會,咱們一心會的未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談及至此,韓站的目光有些凌厲,那是逐道者野心的具象化。
玉闕仙尊整合四靈界道庭,本打算一州一個。
后來,善德天帝、木繁道祖推動十七州道庭變為十州道庭(為了防止整合后的道庭太小,被玉闕仙尊輕易偷雞)。
而今,十州道庭已經建立,玉闕仙尊的擴張也來了。
這些對抗,對于下面的人來說,到處都是機會。
“可是兄長,聽說三仙道庭內的比試,死了許多人。
您之前的預期,不是稍稍走的靠前些,展露一下自身的積累與能力么?”
“是啊,兄長,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爭那個名額,有個前五名的結果,就能在未來的化道中,得到很多道祖的支持了。”
世界上從來不存在‘得不了第一就完蛋,得了第一就絕對有未來’這類事。
最有天賦和潛力的不一定最有未來,看起來不是最厲害的存在,也能有一定的機會。
這些,才是常態。
“你們說的對,但先看看風雨鑒上的這篇消息,看看就明白了。”
說著,韓站將自己買來的關鍵情報,分享給了在坐的一心會成員們。
《道祖視角下的十州天驕化道之爭》
‘.三仙道庭、金州道庭等道庭,最后選出來的人,都不是最開始熱門的人選。
這件事,各大道庭內的道祖都議論紛紛,但在我看來,這是王玉闕一開始就算準了的!
以補水大會全面統攝天地大局為界,之前的時代中,天地間的勢力往往松散的厲害。
而十州道庭分立,是補水時代最大的變革之一,幾十名道祖擠在一起的局面,帶來了許多新的、從未有過的東西。
比如,最直觀的,以前各州的道祖動不動就開戰,但同屬一個道庭,即便是名義上同屬后,斗法、開戰的危險性,就大大提高了。
為什么?
你贏了不一定能享受完全勝利的結果,你主動發起斗法與對抗,輸了就一定要承擔比以往更大的代價!
太多事情,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而這,只是眾多改變中的一個。
大道庭保證了補水的效率,保證了道祖們修行的效率,可同時困住了道祖們發揮自身影響力的手腳。
所以,底下的野心家,才會在這種局面下沖出來,沖破那些自以為規則不會變的老頭子們的束縛,順應王玉闕給的機會。
化道之后,他們不一定會成為王玉闕的門徒和伙伴,但他們絕不介意,順應機會,成就自身的道果!
十州道庭的道祖們,就算有意見,也會極為吝嗇于實際行動——道庭是幾十名道祖的,不是個別道祖的!’
把變化明明白白的講給你聽,這篇風雨鑒內的情報,就是在傳道。
許久,一名真人感慨的問道。
“此文何人所做,竟能如此透徹?”
韓站搖了搖頭,風雨鑒上真正厲害的信息,被傳出來時,絕不會告訴其他人是誰傳的。
其實,這些消息就是玉闕仙尊刻意流露出來的。
微操,但不是讓機槍左移五米,而是通過宣傳,讓部分愿意爭的人更絲滑的順應玉闕仙尊給他們預設好的舞臺。
這里的‘預設’是最顯露水平的,要在勝算最大的環節和機會上,去搏取勝利,選擇最恰當的策略與對手。
“透徹不透徹的,其實很多人不信,但我愿意相信。
我們都是烈州的修者,也算有些積累,見過天地之大,當然最能感受到凈水道祖,也就是玉闕仙尊的不同。
所以,此番我是打算好好爭上一爭的,唯一的機會.就算拿不到,也要全力以赴拼一把!”
太多事,發展到了極致,隨著矛盾的極端化演化,底層邏輯反而越發的趨近于簡單。
拼,拼出統戰價值,然后做仙尊的汪汪汪,進而成就自身的道果。
“可是那個傳言,據說是真的,大哥,若玉闕仙尊的道侶也參加烈州的道果比拼,你是不是就沒法爭了?”
秦楚然就是仙尊拋出來的餌,可惜,到現在也沒釣出來什么魚。
都是忠誠的道庭修士,沒有反骨仔。
仙尊,很為難。
“遇上她,我自然不敢贏,但爭一爭惜敗,還是可以的。
說到底,玉闕仙尊手下其實也缺人,甚至可以理解為,所有野心勃勃的道祖們,都缺能干的下屬。
咱們一心會,發展了多年,也算有了些規模,單單天人境后期的同道,就有足足七人。
無論對于哪位想要有所作為的道祖,一心會都有價值。”
勢力大,利益大;利益大,規模大;規模大,效率低;效率低,勢力會變小。
這個循環中,沒有完美的解,或許獨尊是答案,但現在不是還沒人獨尊嘛。
韓站看中的,就是十州道庭時代,各大道庭的實控人們,需要足夠有競爭力的打手,在對抗中的部分環節謀取優勝。
如此,一心會就能將自己賣個好價格。
未久,一心會的聚會就結束了。
韓站不敢猶豫,即刻就把一心會內眾修士的想法與動向,稟報給了尋水會的控制者莽象仙尊。
這個小型勢力,是莽象養的!
從這里,就能看出半步獨尊的存在,面對的斗爭有多么復雜。
一心會屬于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當玉闕仙尊的勢力過大,他的效率就會低,他就需要一心會、二心會。
低效是問題,問題需要解決,怎么解決?
必然會產生某些具體事情上的‘外包’。
大型組織通過特化所屬的小型組織的方式,讓小型組織在大組織版圖內的某些具體環節保證競爭力,這個策略,是正確的。
大組織的低效需要小組織的高效來補足,小組織的高效必然依賴于具體的人,具體的人就不可能完全沒有自我的獨立意志——存在那種‘沒有自我獨立意志’的人,但這樣的人無法承擔‘大組織部分環節外包’的特殊性工作。
一心會的控制者即便不是莽象,也可能是其他道祖、金丹,目的很簡單,就是在玉闕仙尊的利益圈層外圍安插自己的棋子。
這同樣是對抗的必然。
至于會不會有那種完全自發形成的小組織,從而一步步發展為一心會的模式.存在,而且很多很多,但這是‘具體而微’的層面。
這里輸一點,那里贏一點,這些都是具體而微的層面,在玉闕仙尊面對的復雜對抗中,就像大海中翻涌的浪花,一朵朵,輸了贏了,沒那么重要。
玉闕仙尊把握的是,讓一批新晉的化道道祖沖擊十州道庭的格局,讓補水大會和自身的影響力更進一步的深入人心,讓藏在暗中的野心家跳出來幫自己取得輝煌的勝利,讓在等出手時機的環佩等到屬于它的出手時機。
排名分先后。
最顯眼的目的不是最重要的目的,真正想做的事情,玉闕仙尊是悄悄布局、悄悄運作的。
莽象洞天,韓站乖巧的跪在莽象仙尊的座下。
“.所以,我打算試試,前輩,您認為這是個機會嗎?”
莽象不認為這是個機會
“三仙州、金州.九個州的道庭,都已經完成了比試。
你猜,為什么那王玉闕,把烈州的道果之機比試,放在最后?”
視野真的是個非常非常離譜的東西。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能看出一個又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維度。
老莽還是懂的,它畢竟是大天地煉獄中殺出來的存在。
已經有些心中發虛的韓站低聲回答道。
“這弟子實在駑鈍。”
順序問題是不是問題?
是,而且可能還是大問題,偏偏自己居然沒有注意到.
還是修行不夠啊。
“因為王玉闕不想承擔壓力。
他想要有所作為,所以找了個好時機,找了個好由頭。
但他依然不愿意承擔太多壓力,烈州的比試放在最后,唯一的原因就在于此。
如果烈州先比,他安排自己道侶拿道果的結果就會被大量的質疑。
少部分的噪音不足為慮,大量的質疑就是麻煩,那些強行說無妨的不過是失敗后的掙扎而已。
這次比試,你不宜涉局太深,第五名就不錯,剛剛好。”
老莽啊老莽,也是一代天驕。
可惜,在真實的修行對抗中,差一點,就是差許多。
看不懂,斗不過。
短期內沒什么結果,長期看,基本上是必輸無疑的。
老莽幸運就幸運在,它的眼界夠低,還沒看懂自己輸輸輸,輸到未來也要輸的必然性。
“弟子受教了,只是前輩,在烈州道庭合并后,一心會原本擁有的,橫跨多個勢力互相合作的優勢就被大大削減了。
目前,一心會內的那些修士,還遵循著曾經的習慣,維持過往的局面。
但長此以往,恐怕會有崩散的風險,所以,我才不得不表現的更有野心些。
您認為,眼下的局面,一心會該如何破局?”
韓站的求教,其實問住了莽象。
玉闕仙尊拉著時代往前走的模式,其實相當離譜。
一心會是莽象針對玉闕仙尊利益外圍布置的離散型跨勢力組織,可現在,直接被時代的巨輪碾的沒了存在的根基
“眼下的局面就不錯,烈州道庭太大,大到所有人都沒什么歸屬感。
你渴望求變,但求變就是弄險,先提高修為吧。”
老莽沒給出任何解決方案,只說一心會的模式挺好的。
其實就是無能。
玉闕仙尊拉著時代往前走,風險吃滿,收益吃到胃脹。
但不是誰都是玉闕仙尊的.玉闕仙尊的修行路,沒有人可以復制。
莽象曾經是玉闕仙尊的師尊,可如今,玉闕仙尊的布局落子,莽象卻完全無法看懂。
這其實就是玉闕仙尊在追逐超我的路上,順帶著手,把老莽給甩在了身后。
實際上,老莽給韓站的策略‘維持當下’,已經是風險最低的選擇了。
就類似于‘戀愛只篩選不培養’一樣,看似是絕對論型的沙比論斷,但對于絕大多數能力不足的人而言,這套模式的風險最低。
“是,弟子遵命!”
韓站離開后,莽象閉上眼睛,開始了苦思。
修行修行,玉闕仙尊的修行是參悟大道,老莽的修行已經淪落到參悟玉闕仙尊的行為了。
他思考了許久,表情漸漸化作了被驢日過的樣子。
有些事,不能細想,細想太恐怖。
玉闕仙尊而今在四靈界的打法,在利益出讓上完全不設限,直接給木繁和龔善德等人最大的施展空間。
在影響力擴張上,又表現的絲毫不急,明明已經開始擴張,但又干涉的非常有限。
在對環佩的防備上,調子唱的高,實際上自己完全不動,拿著畢方之羽,縮在道場中當王八。
純拖!
進取?
冒險?
完全沒有,就是純拖。
在相對修行速度的對抗中,玉闕仙尊每一天都在贏
當意識到玉闕仙尊對拖時間的追求后,老莽又能做什么呢?
他這一刻,甚至想投天外天了。
可惜,天外天不是什么路邊一條勢力,老莽就是想投,也找不到合適的門。
在自己的洞天之內,明明可以通過洞天妙法,完全掌握一切,明明就是這洞天的主宰,可莽象只感覺,自己好似坐在牢籠之內。
年少時,以為修行就是超脫。
真正入門后,才懂超脫的艱難。
可走到了金丹之境,超脫的樣貌,反而令莽象陌生了。
老莽看不懂自己絕對的輸。
但已經難以再超越那位好徒弟這點,他還是看得懂的。
其實,玉闕仙尊什么也沒干,老莽單純就是自己給自己加戲。
或許,這種外溢壓力就能壓的金丹嗷嗷叫的境界,也是尊位的體現吧?
洞天法,洞天法,看著自己辛苦修行、親造的牢籠,莽象的表情,越發的恐怖猙獰了。
這里的牢籠,甚至不是‘可能會被無極道主吃’的牢籠。
莽象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這一生徹底完了,不是那天裝哭的完,而是徹底的完了。
可即使剩下的垃圾時間,全部徹底的擺爛,它也在漫長的逐道求真過程中,失去了感知快樂的能力。
意義和生命的價值,在失敗的答案面前被消解。
于是,洞天法永恒的壽元,便成了看不到盡頭的服刑。
莽象想要放棄,可怎么甘心呢,什么都忍過來了,怎么可能會甘心?
莽象想要奮斗,但只能告訴韓站,保持不變,保持不變,因為它知道自己現在不能亂動。
好像有很多路,又好像沒有一條路是對的。
對真和修行的追求,在這一刻,反而困住了這位逐道者。
凈水道庭,尋龍場。
尋龍宗已經明牌,現在的主要產業,就是經營特殊的‘秘境尋寶’。
修士們根據修為,交水砂,而后入場,能尋寶能殺人,贏了的吃飽飽,輸了的轉世重修。
而尋龍場,就是尋龍宗專門打造的最大秘境場地,類似于修仙版的體育場。
只不過,主要項目要用命玩。
烈州道庭的道果之機比試,便在尋龍場內舉行。
尋龍場四周的看臺上,觀禮的修士們,聊得火熱,內容也相當有四靈界特色。
“尋龍尋龍,龍不就在玉闕仙尊屁股下面么,還尋個什么?
掛羊頭賣狗肉,惡心!”
四靈界修士是這樣的,無需多言。
“這你就不懂了,掙靈砂,不寒磣。
看臺上的位置還能賣票給觀眾,有了觀眾就能在觀眾中開盤設du。
如此一來,每一個環節都能掙,為什么不開?”
凈水道庭是一堆修士的道庭,玉闕仙尊是大股東。
尋龍宗是玉闕仙尊的勢力,什么都是姓王的,這才是維持尋龍宗的意義。
在主要基本盤外,再經營一個同樣核心的基本盤,從而保證時刻都有備選方案。
不然,棋子就會反噬棋手——玉闕仙尊自己就是這么修上來的,當然知道該如何防備。
“看!龍神!傳說中的龍神!”之前吐槽的修士也不吐槽了。
黑龍一出,全場沸騰。
都知道玉闕仙尊的坐騎是條龍,但大部分人永遠沒機會見到。
今日能見到黑龍真身,對于參與比試觀禮的修士們而言,屬實有些驚喜。
“不對,龍頭上怎么站了個女子,難道玉闕仙尊修了什么特殊的法門,需要女身?”
“不要命辣?那是仙尊的道侶,楚然真人!”
“嘶這么說,傳言是真的,仙尊要把道果給自己的道侶,什么十州天驕爭道果,全是陪跑?”
“難說,反正和我們沒有關系,不過楚然真人確實漂亮,嘿嘿。”
另一邊,道祖們所坐的席位之上,厚樸在提醒自己身邊的幾個小登道祖。
“王玉闕可不是什么幸進之輩,看看那些外來的金丹們吧,都乖巧的緊。
即便王玉闕此次的做法稍顯出格,也輪不到我們置喙,你們可別跟著那幾個蠢貨亂跳。”
勝利的勢能壓的厚樸不敢反抗,內斗的邏輯在外部的壓力和未來的預期下,被玉闕仙尊壓制了。
聰明人們選擇了龜縮,跳出來的自然只剩下愣頭青——給仙尊送人頭罷了。
至于厚樸說的‘那幾個蠢貨’,則是十州道庭新立后,原在烈州之側的業州道祖。
“師尊,你不看好他們的反對?”
“是啊,烈州道庭中,玉闕道友雖有極大影響力,可金丹那么多,大家不保自己人上去的情況下,攔一攔那個秦楚然,當是有機會的吧?”
成不了事,但能壞事.
底層互害就是扯淡,單純是‘底層’這個概念下被覆蓋的人多,樣本數量太大。
同時,也有話語權霸凌的意味。
實際上,不僅是底層互害,哪一層都差不多。
資源總量在人心無限貪婪的情況下,永遠匱乏,所以永遠有數不清的人在互害、在互相撕咬。
這種局面,就算玉闕仙尊已經在四靈界半步獨尊,依然避免不了,同樣要被人‘害’。
“當然有機會,可這機會好用嗎?
損人不利己自然是個可選項,但最后總歸要算收益的。
如果這個機會足夠大,我們自然可以順勢而為的跟,最后同樣能分潤。
所以,不要亂挑頭,第一個唱反調的總會遭遇最大的壓力。
而且,以玉闕道友的智慧,將烈州道庭的比試放在最后,可能就有刻意勾引蠢物出來送死的因素在。”
莽象看到的是,將比試放最后,之前的九大道庭怎么亂搞,玉闕仙尊都有理由不干涉,也就不用承壓。
厚樸看到的是,將比試放最后,然后刻意放秦楚然出來摘果子,就是對內、對烈州道庭眾道祖的‘測試’。
都是真的,但也都不全面。
玉闕仙尊最期待的,是環佩因為看到他被人‘圍攻’,而沖出來‘把握機會’。
所以,才用了如此蜿蜒的魚鉤,只求環佩能上鉤。
為什么不用直鉤?
參考玉闕仙尊答善德天帝問——問就是不會,這輩子基本上和成道無緣了。
在玉闕仙尊的有形大手下。
如一心會等小勢力、次要勢力、邊緣勢力,被浪潮推動著向前走。
如厚樸等金丹道祖們,則是在仙尊的魚鉤下戰戰兢兢。
但對于身在局中的參與者們而言,當確定,仙尊的道侶真的會具體參與到道果之機爭奪時,內心,基本上是絕望的。
一個名額,近百人爭。
近百人爭就算了,里面還有一堆關系戶,或者說,能走到今日的都是關系戶。
都是關系戶就算了,玉闕仙尊的道侶也來爭。
這還爭個毛?
所有人都一起陪跑!
人心,在動。
玉闕仙尊什么都知道,但他只是側頭,裝作和楚然溝通、叮囑的樣子。
“緊張嗎?”
“有點,相公,壓力太大了,所有人都在看我。
惡意的,忌憚的,恐懼的,羨慕的,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
我發現,站在高處,比我想象的更恐怖。
曾經我站在你身后,現在我站在你身邊,這種感覺,很難說明白。”
玉闕仙尊微微頷首,是啊,最精彩的復雜性,永遠無法精準的描述出來。
那些憎恨的眼神自以為藏的很好,可實際上仙尊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是,盡管知道他們是那么的恨自己,可仙尊依然需要收下他們的忠誠——他們憎恨,他們忠誠,他們不敢反抗,他們溫順的像是綿羊。
其中的集大成者,就是莽象。
極致的憎恨,造就了莽象極致的乖巧,一次次的失敗,讓莽象的反抗心越來越少。
一千五百年,威震紅燈照的莽象仙尊,竟化作了忍著不敢發瘋的綿羊。
老莽還是熟悉自己的好徒弟的。
玉闕仙尊其實也希望,那些綿羊能瘋一把,跳出來,給自己送一波人頭。
可惜,能夠知道該恨玉闕仙尊的存在們,已經在修行上看到了門。
所以,都不會發瘋。
想到這里,坐在眾道祖中央的玉闕仙尊搖了搖頭,開口道。
“好了,那就開始吧,楚然,好好表現。
對了,你們千萬不要讓她。
雖然楚然是我的道侶,可此次比試,公平才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