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婆年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同行的梧桐亦是心有所感。
畢竟莫羅和伊爾迷交惡一事,在揍敵客家族內部早不是什么秘密。
作為管家,他本不該妄自揣測主人心思,更不該過多干涉家族事務。
但是……
從他正式任職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像莫羅這樣特殊的存在,能和揍敵客家族建立起一種十分微妙的關系。
以至于家族內部的主人們,僅對于莫羅這個人,就持有了兩極分化的意見和看法。
其中基裘夫人的態度和敵意最為露骨,從不掩飾針對莫羅的厭惡和殺意。
而伊爾迷少爺的態度,想必也如出一轍。
想到這里,梧桐用中指輕推一下鏡框,就想著開口提醒一下柯特隱瞞此事所可能導致的后果。
只不過梧桐嘴巴剛打開,孜婆年就朝他看了過來。
這位資歷最資深的管家眼神之中夾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
梧桐怔了一下,隨即明白是自己的心思被孜婆年察覺到了,額頭上悄然滲出一滴冷汗。
他自認為沒有將心理活動表現得太明顯。
即便如此,還是被孜婆年看穿了。
壺音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嚴格啊。
梧桐剛放下去的手又抬了起來,推動一下鏡框,以此緩解一下窘態。
他明白孜婆年不讓他去提醒柯特的原因,一方面是管家要擺正自身的位置,另一方面是孜婆年想讓柯特親身體會一下「隱瞞和說謊」的后果。
相較于能看出一些苗頭的梧桐……
雨音這會正滿臉震驚看向柯特,顯然是難以想象柯特竟然能將伊爾迷打成這樣。
為這件事感到震驚的同時,還疑惑于柯特為何要這樣做。
孜婆年用余光掃過孫女的反應,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
眼下實在不是管教的好時機,也就裝作沒看到了。
“小柯特。”
孜婆年取出揍敵客家族特效藥,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我們這趟的任務是接回伊爾迷少爺,不過基裘夫人特意囑咐,希望你能隨我們一同回去。”
“告訴母親,我會自己回去。”
柯特聞言,拒絕干脆利落。
“明白了。”
孜婆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面上保持著慈祥的笑容。
她能清楚的感覺到柯特這段時間以來的變化。
不說別的,這個向來順從的孩子,現在竟敢如此干脆的違抗基裘夫人的意思。
要是基裘夫人看到柯特的這種變化,恐怕要失態了……
孜婆年不再多言。
作為管家,她只需傳達基裘夫人的意思即可,其余事務已不在她的職責范圍內。
緩步來到病床前,當目光觸及伊爾迷殘缺的手臂時,她臉上的溫和笑容這才逐漸褪去。
“這樣的傷勢……得等藥效完全發揮后,再考慮轉移事宜。”
想到這里,孜婆年開始著手為伊爾迷上藥。
梧桐無需孜婆年吩咐,就主動過來搭把手。
相比之下,雨音還在糾結柯特為何要對伊爾迷下重手。
伊爾迷一時半刻是醒不過來了。
至于西索的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
總之,這家伙第二天就恢復了意識。
只是從醒來開始,他就一直趴在窗邊,機械般的數著窗外那棵樹所飄落的葉子。
莫羅來探望時,注意到西索異常的情緒狀態。
出于關心,他問了西索一個問題。
“西索,11等于幾?”
西索用空洞的聲音回答。
“還好,腦子沒壞。”
莫羅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病房。
西索沉默目送著莫羅離開,倒也沒太在意莫羅的言語攻擊性,仍舊一臉空虛的繼續數著葉子。
現在的他,急需一場戰斗激情來填滿心中的空虛。
偏偏他又十分清楚,在徹底養好傷之前,絕對要抑制住這種沖動。
這都是為了能以更好的狀態去迎接期待已久的美好。
莫羅離開醫院之后,直接和酷拉皮卡在附近待機了。
在窩金和信長抵達這里之前,只能讓柯特隨時觀察生命紙人的狀態。
就目前為止,生命紙人的反應強度一直在緩慢的提升。
這說明窩金和信長仍在趕來這里的路上。
所以莫羅和酷拉皮卡做好了隨時能出手截殺窩金和信長的準備。
一切,只需等待柯特的通知。
而康宰在知道莫羅的打算之后,也就不急著離開,留下來幫莫羅和酷拉皮卡壓陣。
時間很快又過去一天。
莫羅原以為孜婆年他們來了之后,會馬上轉移重傷昏迷的伊爾迷。
倒沒想到一天時間過去了,孜婆年那邊什么動靜也沒有,就只在病房內守著伊爾迷。
期間莫羅沒去打擾,就只是經常找柯特問一下生命紙人的狀況。
一直到夜幕降臨。
正在醫院附近待機的莫羅接到了柯特打來的電話。
“你們在哪?”
柯特在電話里問道。
莫羅道:“倉庫附近,怎么,是不是窩金和信長快到了?”
“嗯,紙人的反應越來越強烈了。”
柯特回答了莫羅的問題,隨即飛快道:“我現在就去找你們!”
“柯特,其實你不……”
“啪嗒。”
電話被掛斷。
莫羅有些無奈的收起手機。
只剩窩金和信長的話,他和酷拉皮卡兩人綽綽有余,更何況旁邊有康宰壓陣。
但柯特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醫院里。
柯特收起手機,沿著走廊去往通道出口。
重癥監護室里。
孜婆年讓梧桐和雨音留守,隨即走出重癥監護室,朝柯特離開的方向而去。
只是她剛走出幾步,雨音也跟著出來,欲言又止。
孜婆年停下腳步,哪能不知道自家孫女在想什么。
“有梧桐在這里看著就夠了,多你一個也沒什么區別。”
孜婆年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雨音先是一陣高興,但很快反應過來。
“啊,我有那么多余嗎!”
雨音小跑追了過去。
孜婆年目不斜視,淡淡道:“少說話,多做事。”
“哦。”
雨音有些委屈,但也知道不能再頂嘴了。
倉庫廢墟離醫院不遠。
柯特很快就來到莫羅他們所在的公寓樓里。
從他們這個位置,能清楚的看到被警戒線圈起來的倉庫廢墟。
一旦有能力者朝倉庫廢墟那邊靠去,他們也能第一時間看到。
“很近了。”
柯特看著手中的生命紙人,提醒道。
莫羅聞言,第一時間看向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無聲點頭,先一步下樓。
此時。
離倉庫廢墟僅有幾百米距離的街道上。
窩金和信長并肩而行,朝著倉庫廢墟那邊走去。
如果沒有莫羅的干預,今晚的窩金和信長,本該收到瑪奇的短信,讓他們轉道去附近醫院的停尸間會合。
現在。
窩金和信長依照指令內容,很快就走到倉庫廢墟旁邊。
“嗯?”
當他們看到被警戒線圍起來的倉庫廢墟之后,眼神皆是一變。
不等他們多想,前方的廢墟陰影里,一股凌厲的氣場沖天而起,朝著他們籠罩過來。
“喂,開什么玩笑,這里是集合地點沒錯吧?”
感受到氣場的瞬間,信長眉眼透出一抹冷厲,右手攀附到刀柄上,如劍刃銳利的目光望向前方的倉庫廢墟。
從那里傳來的氣場波動,如同黑夜里的燈光,刺眼得讓他渾身不舒服。
窩金卻沒多想,在確切感受到那迎面而來的強大氣場之后,心中的戰意頓時瘋狂叢生。
“不管你是誰,快點滾出來。”
迎著從光線黯淡處而來的氣場,窩金做出了回應,打開全身的精孔,釋放出蘊含著好戰之意的澎湃氣場。
信長沒有煞風景的開口提醒讓窩金小心,僅是更加用力的握緊刀柄,目光緊盯著黑暗處,能聽到些微的腳步聲,以及……
鎖鏈的清脆碰撞聲。
漸漸的,一個身影從陰影中浮現。
窩金和信長最先注意到的,是那雙在夜色中泛著紅色光澤的眼睛。
“火紅眼……還有漏網之魚嗎?”
信長瞳孔驟縮,瞬間認出了這標志性的特征。
那是曾被他們屠戮一空的窟盧塔族的眼睛。
在這種時候出現,究竟……
信長迅速環顧了一下四周的廢墟殘骸,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蔓延。
跟謹慎的信長不同,窩金早已經淡忘窟盧塔族的存在,就算現在看到這雙火紅眼,他也沒有任何聯想。
真正讓他興奮的,是對方身上不斷攀升的那種氣場強度。
窩金戰意昂揚,渾身散發出狂野的氣場,朝前走出兩步。
信長終于忍不住提醒道:“窩金,小心點,這家伙是窟盧塔族的幸存者,還有,這里明顯發生過激烈的戰斗,我擔心團長他們……”
“嗖!”
一條鎖鏈凌空飛襲而來,打斷了信長的話。
信長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健步向前,揮刀斬向鎖鏈。
刀尖和鎖鏈在半空中碰撞。
只見火花迸裂,鎖鏈反彈回去。
信長看著被彈飛回去的鎖鏈,眉頭一蹙,隱約覺察到不對勁。
這時。
酷拉皮卡從黑暗中徹底顯露出身形,右手平舉,從指節處延展垂落的鎖鏈,似乎有了生命一般,隨意的延長、變粗。
這是他在莫羅的授意之下,故意展示給窩金和信長看的。
為的就是……
具現化系!
窩金看到那鎖鏈的變化,頃刻間有了明確的判斷。
“窟盧塔族?確實在哪里聽到過,不過算了……收尾交給你了,信長。”
飛快交待一句,窩金蹬地前沖,如熊般強壯的身軀徑直撲向酷拉皮卡。
在面對能力未知的具現化系時,沒有先試探一下而是直接發起攻勢……
窩金敢這樣做的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信長在場。
“窩金,那家伙的鎖鏈強度有點不合常理,別沖得太狠了!”
眼見窩金直接沖了過去,信長連忙出聲提醒。
窩金聽到了信長的提醒,多少留心了一下。
酷拉皮卡面無表情盯著窩金,剛收回來的鎖鏈如蟒蛇般再一次凌空襲去。
窩金冷笑一聲,身形輕巧的避過鎖鏈。
鎖鏈的末端越過窩金落在地上,強大的力量頓時將地面轟開一個坑。
窩金聽著身后的巨大響聲,心中稍微驚訝了下。
但他的氣勢越來越強,猛的一下提速,轉眼間來到酷拉皮卡的面前,直接就是一拳打過去。
沒有任何的技巧可言,只有最簡單粗暴的力量。
酷拉皮卡橫起手臂,硬生生擋下窩金的拳頭。
受擊處,洶涌的氣浪席卷開來。
酷拉皮卡吃疼一下,勉強的硬抗下這拳頭。
為了抵御住窩金的拳頭,他絕大部分的顯現氣量都聚集在手臂上,所以身體其他位置的防御力大幅度下降。
信長和窩金搭檔了無數次,駕輕就熟的把握住了機會,以恰到好處的時機點,閃身來到酷拉皮卡身后。
被他握于手中的長刀,被充沛的念氣包裹著。
是我多慮了嗎?
揮刀斬向酷拉皮卡破綻的那瞬間,信長心中如此想著。
然而就在下一刻。
信長突然失去了握刀的觸感。
取而代之的是來自肩膀和腰肋的一下短暫的刺痛。
“嗯!?”
信長的眼睛愕然睜大,就看到一條手臂在半空中翻飛。
一把熟悉的長刀被那斷臂緊緊握于手中。
“那是……我的手。”
“什么時候……”
信長眼中一片驚愕,陡然之間感受不到腰部以下的身體。
也在這時,他感覺上半身在傾斜。
還沒徹底反應過來時,腰部周遭傳來劇烈的疼痛感。
窩金眼角余光瞥向信長。
在看到信長的右手臂不翼而飛,且一條顯眼的血痕從斷臂處斜跨到腰側,頓時瞪大了眼睛。
“信長!”
窩金大吼一聲。
許是受到聲音的影響,信長那被切開的上半身斜斜滑落向地面。
啪嘰。
信長的上半身斜倒在地上,艱難的抬起頭,就看到了手握一把紅色短刀的莫羅。
“到底是……何時出手的……”
信長眼前逐漸被黑暗吞噬。
莫羅揮手甩掉紅玉禽刀上的血。
特意讓酷拉皮卡一人出面,就是為了用「閃擊」直接干掉喜歡和窩金搭檔作戰的信長。
只要能精準把握住機會,想瞬間殺掉因出手時而防御缺失的信長,基本沒什么問題。
“混蛋!!!”
眼看著信長在眼前被砍成兩半,窩金的雙眼頓時浮現出細密血絲,整張臉開始扭曲起來。
莫羅看向怒火沖天的窩金,淡淡道:“有什么好憤怒的,不過是死了一只畜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