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蟻王竟是我的經驗寶寶?

莫羅站在水面上，腳下泛起細微的波紋。

他凝視著一臉篤定的蟻王。

就這么肯定我不會反悔？

也許蟻王確實有他一套評判他人的標準，畢竟作為嵌合蟻的王，他天生就擁有超越常人的智慧和洞察力。

可說到底，他來到這個世界尚不足一個月，對所謂「人性」的理解，直到現在依舊過于淺薄。

要知道，一旦莫羅履行約定，就必須剝離自身一部分的顯現氣量。

這意味著，如果將蟻王的意識以念為載體分離出去，并且長時間不收回，就等于從Lv.104降級到Lv.103。

也可以理解為，莫羅是以此作為代價，換取到一種能夠突破人類種族限制的能力。

但這個代價……

只要莫羅的心夠狠夠黑，大可以直接撕毀約定，將蟻王永遠壓制在這片黑水之下，眼不見為凈。

而蟻王，或許正是因為不明白這一點，才能如此從容。

莫羅是這么想的。

蟻王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

“生命能量，在你們人類的認知里，是叫做‘氣’吧，我很清楚你該以什么方式去履行約定，也明白那樣做會削弱你的氣量，但你現在的氣……正在告訴我，你不會因為這個代價而背棄承諾。”

莫羅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原來是清楚的啊……

莫羅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蟻王看著他，語氣依舊平靜如水：“如果你要背棄承諾，我也無可奈何，更弱的一方，本來就該被剝削。”

弱小者，被掠奪、被欺壓，就該乖乖承受。

這是生物世界最基本的運行規則。

這份認知，仿佛早就烙印在蟻王的基因深處。

在他看來，弱小的人類，本質上跟家禽并無區別，屬于是只能被掠奪的一方。

至于對弱者的憐憫和包容……

在遇到小麥之前，蟻王或許不會有這樣的情感。

即便遇到小麥之后，確實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他的認知，但那份對弱者的包容和憐憫，也僅限于對待小麥一人。

包括對待自身，蟻王也秉持同樣的觀點。

所以即便莫羅真的毀約，他或許會不甘，但最終也會接受。

因為這就是弱肉強食。

蟻王可以接受任何一種結局。

不過莫羅倒也沒有要毀約的打算。

“梅路艾姆。”

沒有回應蟻王所說的這些話，莫羅只是突然說出一個名字。

蟻王不明所以道：“什么？”

“這是蟻后為你取的名字。”

蟻王怔了一下。

“梅路艾姆，就是……我的名字嗎？”

他在意識空間里喃喃自語。

下一刻。

意識從黑水空間抽離。

莫羅望向前方的民舍，邁步走了進去。

剛跨過門檻，拐杖急促敲擊地面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緊接著，小麥那帶著警惕意味的詢問聲從屋內傳來：“是誰？”

她的聽覺十分敏銳，早在莫羅還沒進門時，就聽到了腳步聲。

盡管國際維保組織已經接手東果陀的善后工作，并且跟鄰國商討國土劃分和國民安置問題。

但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東果陀國內的局勢仍不明朗。

小麥被安置在首都附近的鄉鎮，僅靠臨時維持的治安，尚不足以讓人完全安心。

不過，關于小麥的安置是由諾布負責的。

以他一貫周全的作風，在安全方面自然是有妥善安排。

只是小麥本人并不知曉這些。

“是我，西索。”

莫羅喉部肌肉微動，將嗓音調整成當初和小麥相處時所使用的那種類型。

“啊，西索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麥臉上的警惕之色瞬間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驚喜。

“托人打聽的。”

莫羅隨口找個理由敷衍過去，轉而關切的問道：“小麥，你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就是沒有軍儀棋，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而且軍隊送來的食物都不收錢，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嘿嘿。”

小麥說著，有些靦腆的笑了笑。

盡管她是名聲遠揚的軍儀棋冠軍，但生活條件并沒有因此而得到改善。

甚至拿到冠軍后的那些獎金，基本都拿去接濟家里了。

所以能夠無償享受到日常所需的食物等東西，還是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

莫羅聞言，無聲的笑了笑，將那用布巾包裹起來的軍儀棋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西索先生，您先進來坐，我給您泡茶。”

小麥聽到物品敲擊到茶幾桌面的聲音，恍然想到招待這件事，連忙拄著拐杖去廚房。

她在這里住了一段時間，也算熟悉布局了。

“不用麻煩了。”

莫羅出聲制止。

小麥卻堅持要泡茶。

片刻后。

小麥小心翼翼的端著茶杯，慢慢走向客廳。

莫羅起身接過她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茶幾上，又轉身扶著她坐到對面的椅子上。

“您明明是客人，卻連端茶都要麻煩您……我真是太沒用了。”

小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道。

“是你太客氣了，小麥。”

莫羅笑了笑。

他邊說邊解開茶幾上的包裹，取出里面的棋盤和棋子。

當他把棋具放回茶幾時，棋子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聲音立刻吸引了小麥的注意。

她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軍儀棋棋子相碰時特有的清脆聲響。

“西索先生，您剛才放在茶幾上的……是軍儀棋嗎？”

“嗯，專門給你帶的。”

莫羅微笑道。

“謝謝您，西索先生！”

小麥既驚喜又感動。

但很快，通過這副軍儀棋，她不禁想起了直到現在都杳無音信的總帥大人，臉上不由掠過一絲擔憂。

莫羅將小麥臉上細微的情緒變化看在眼里，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將棋盤推到她面前，隨即問道：“小麥，可以借你的拐杖給我看一下嗎？”

“啊？”

這個請求讓小麥有些意外，但她還是立刻應道：“當然可以。”

說著，她就拿起靠在椅邊的拐杖，朝莫羅的方向遞去。

莫羅接過拐杖，道了聲謝，隨即用食指凝聚起一簇火苗般的念氣，在拐杖表面細致的刻印起能夠保留念氣的神字。

他會將一部分顯現氣量作為蟻王意識的載體，再通過神字將這部分氣量封存在小麥的拐杖中。

這樣一來，蟻王就能以某種形式留在小麥身邊。

不過，能否實現最基本的下棋能力，還要看蟻王自己的意志和能力。

莫羅所做的，只是為他提供了一個充滿可能性的平臺。

如果蟻王的執念足夠強烈，那么念的存在，就會自然而然的回應他吧。

不多時，莫羅刻下了最后一個神字，將拐杖輕輕遞回給小麥。

小麥心中雖有疑惑，但沒有多問。

她將拐杖輕輕放回原處，隨后伸出右手，拿起一枚許久未碰的棋子，臉上掠過一絲猶豫。

她很想下棋。

這個念頭一起，小麥鼓起勇氣開口道：“西索先生，可不可以……”

“小麥。”

莫羅卻在這時打斷了她，語氣之中帶著歉意：“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改天再來看你。”

“這樣啊……”

小麥默默將那句邀請下棋的話咽了回去，輕輕吸了吸鼻子，隨即揚起笑容點頭道：“那您先去忙吧。”

“嗯，保重。”

莫羅說完便干脆的起身離開。

小麥聽到動靜，也跟著站起來輕聲道：“我送送您。”

“不用了。”

莫羅走得很快，沒等小麥反應過來，腳步聲就已由近及遠。

小麥怔怔站在原地，片刻后才緩緩坐回椅子上。

她的右手，輕輕摩挲著棋子，臉上難掩失落。

棋局，終究是需要兩個人的。

不過天性樂觀的小麥很快調整好了情緒。

哪怕只是一個人下棋，也總好過沒有棋子可碰。

小麥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上半身隨著節奏微微搖晃，手指則熟練的將棋子一枚枚擺上棋盤。

擺好棋子后，她便開始了獨自一人的對弈。

也許是因為又想起了總帥大人，不知不覺間，她竟復刻出了那天那盤未能下完的棋局。

下一手，本該由總帥落下。

可那盤棋，也在那一天定格于此。

小麥微微睜開雙眼，仿佛能看到那盤懸而未決的棋局，正靜靜擺在眼前。

房舍之外。

莫羅靜立于角落陰影中，遠遠的觀望著房舍內小麥身旁的那根拐杖。

杖身表面，神字正泛著微弱的白光，光芒明滅不定，仿佛某種意識在其中掙扎。

事實也正是如此。

蟻王正在努力嘗試……

試圖掙脫純粹能量的形態，想要具現出一副真實的軀體。

然而這種主次不分的渴望，終究只是徒勞。

這是絕無可能實現的奢望。

即便蟻王的意念再強烈，他終究只是莫羅善意分離出的一小部分顯現氣量，本質決定了他的極限。

小麥沒有察覺到身旁拐杖上的異樣，只是漸漸感到一陣失落。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黑色棋子，終究沒有替總帥大人落下那一步。

寄宿在拐杖神字內的蟻王意識，仿佛感應到了她此刻的心情，光芒的閃爍變得愈發急促。

他放棄了具現軀體的執念。

轉而回歸至最純粹的愿望，那就是……

與小麥對弈。

只要能將這盤棋下完，只要一盤……

就足夠了。

其余一切，都不再重要……

或許正是這份意念變得純粹，承載蟻王意識的顯現氣量終于從神字中延展而出，在空氣中匯聚成一團磷火般的藍綠色光暈。

那光暈搖曳不定，卻隱約映出一張模糊而執著的面容。

“小麥。”

藍綠色磷火般的念氣中，竟響起了蟻王的聲音。

小麥聞聲一怔，隨即難以置信的輕聲道：“是總帥大人嗎？”

“是我，來下棋吧……”

“啊、嗯！”

小麥一如既往的沒有多問，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蟻王的突然出現，以及他繼續對弈的提議。

磷火中心浮現出蟻王的雙眼，他望向棋盤另一端的小麥，道：“記住，我的名字是梅路艾姆，從今以后，不必再稱我總帥大人。”

“好的，梅路艾姆大人。”

小麥展露笑顏，隨即輕聲提醒：“現在該您落子了。”

“我知道。”

梅路艾姆凝視棋盤，語氣中帶著久違的期待：“這一步，我早已想好。”

將「王」置于險境，讓「臣」安守其位。

這看似本末倒置的一步，或許能將戰局引向更有利的方向。

這是梅路艾姆早已經構思好的應對。

他執起將棋，毫不猶豫的向前推進。

“488，對將。”

棋子落定，聲音堅定。

梅路艾姆的話音剛落，那一步棋便已經在小麥的腦海中清晰浮現。

這并非最優的一步，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不知為何——

這一刻，她眼眶微微發熱。

梅路艾姆緊盯著棋盤，卻遲遲未等到小麥落子，只聽見細微的抽泣聲。

他疑惑的抬起目光，發現小麥正輕輕抽著鼻子，眼淚無聲滑落。

“為什么哭了？”

梅路艾姆不解。

小麥又哭又笑，聲音帶著哽咽：“只、只是覺得……太幸福了。”

梅路艾姆沉默注視著小麥那張并不知性，卻無比真摯的臉龐。

幸福嗎……

或許此刻心中這份難以名狀的感受，就是小麥所說的幸福吧。

只是，這一切太過短暫了。

梅路艾姆遲疑片刻，終究沒有說出自己只能陪她下完這一盤棋的真相。

“我這一步，是不是讓你很為難？”

“嗯，梅路艾姆大人進步得很快，就快要超越我了呢。”

小麥執起棋子，心中已有了應對之策。

梅路艾姆的驕傲讓他對小麥的稱贊不以為然，正欲開口，卻見她利落的落子。

“噠。”

棋子輕響，她的指尖竟泛起一道彩虹般絢麗的光澤。

然而梅路艾姆的目光卻沒有被那絢爛的念氣吸引，反而震驚的定格在小麥這一步棋上。

僅此一手，

便將他所有的后續棋路徹底瓦解。

“只用一步嗎……”

梅路艾姆深刻體會到了小麥在棋盤上的登峰造極的棋力。

不，她直到此刻才開始變強。

“我輸了。”

梅路艾姆的心情復雜難言。

既有強烈的欽佩，也有深沉的遺憾。

欽佩她的強大，遺憾自己的終局將至。

“小麥。”

“嗯？”

“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嗎？”

梅路艾姆的形態開始漸漸透明。

“嗯，梅路艾姆大人！”

小麥一邊清脆的回應，一邊開心的重新擺好棋子。

梅路艾姆靜靜注視著她忙碌的雙手，磷火中浮現的眼眸里，掠過一絲難以言說的苦澀。

就到此為止吧……

已經足夠了。

梅路艾姆在心中默想。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緩緩從擺好的棋盤上移，最終停留在小麥的臉龐上。

“梅路艾姆大人，我們再下一局吧。”

就在他身形即將徹底潰散之際，小麥這句話卻讓本已經模糊起來的視野驟然清晰。

梅路艾姆微微一怔，忽然察覺到從小麥身上流淌出的絢麗念氣，正如輕煙般縈繞而來，緩緩融入他即將消散的形態。

這股源自小麥的力量，

正將他留在人世。

房舍之外。

莫羅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那團念的規模……在增強？”

看著梅路艾姆的磷火形態明顯壯大了一圈，莫羅不禁感到驚訝。

更關鍵的是，盡管這是小麥引發的奇跡，莫羅卻能清晰的感知到……

那增強后的念力，依然完全處于他的掌控之下。

這意味著，如果此刻收回這團念氣，就相當于投放10點顯現氣量，卻收回了11點。

如果這種增強能持續下去……

那么被留在這里的梅路艾姆，豈不成了一個能自動積累經驗值的掛機經驗寶寶？

“再觀察看看。”

莫羅目光微轉，落在小麥周身流轉的絢爛念氣上。

他很清楚，蟻王是以只能下完這盤棋為代價，換取了短暫的對弈能力。

卻沒想到——

小麥覺醒的念，竟打破了這份注定消逝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