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高正義

接下來他們喬裝打扮后，根據情報開始四處走訪。

兩天時間。

幾人不辭辛苦，風餐露宿，暗中調查十幾個村落后，終于確認了猛虎幫這群流寇的落腳之地。

這是一個名為六桃山的村寨。

這些流寇在魚肉鄉里后，竟是在此占地為王了。

他們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沒有蝸居于十八山中，而是在山下為害鄉里，簡直罪大惡極，在聽到猛虎幫的種種惡行后，李默的臉色陰沉至極。

他看向以高正義為首的五人。

“誰能臥底？”

五人面面相覷后，其中一名三十余歲的刀疤臉男人舉手。

“李總旗，我可以試試。”

“你叫什么名字？”

“黃鉞。”

李默點了點頭。

“好，你如果臥底失敗，就立即發出信號，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支援過去，如果臥底成功，你就安心在里面調查不惜代價保護好那位王大夫，等恰當時機把里面的情況帶出來，我們五個會在這里等你七天，你要確保萬無一失。”

黃鉞沒有表情變化，平靜地點了點頭，一看便是干練之人。

“那如果有其他的人質呢？”

“盡可能保護。”

“是。”

黃鉞點頭后，稍稍換了一身行頭，又將儲物袋暫寄在李默身上，只身一人朝著六桃山村寨走去。

李默等人見此，就地耐心等候。

如果不是考慮到王大夫這個重要人質，對付這伙不守規矩的江湖流寇，他們完全可以直接殺進去，只是這樣的處理方式很可能會引起一些流言蜚語，屬于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修士大肆屠殺凡人。

僅僅幾個字，就足以讓巡查使們跑斷腿去辟謠。

“李總旗。”

高正義面露凝重之色地看向李默，似乎已經猶豫許久。

“有一些話，我覺得有必要向你訴說。”

“嗯？”

李默不解地看向高正義。

“有什么話你盡管說。”

“其實鄉約說得也有道理，對付這些匪盜，單靠我們緝拿追殺的話，根本無濟于事，凡人的數量實在太多了，除非我們今后什么都不用做了，一直就駐扎在這邊，但我們還有許多更要緊的案件需要處理，還需要不斷修行提升，因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獲得更強的實力，更有效地保護各地百姓免受危害。”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看向了李默，表情有些緊張。

他無法確認這位李總旗的性情秉性究竟如何，害怕自己的一些見解，受到對方的斥責。

好在此刻李默面色頗為平靜，表現出一副認真聽取思考的態度。

這讓高正義悄然松了一口氣。

“所以我認為，以百安縣目前的情況，對付這些匪盜最好的辦法并不是趕盡殺絕，而是通過法律的公正去審判去震懾，其實有些匪盜，也并非是罪大惡極，我們可以給他們重新改過的機會，這樣一來，我們就能制定規則，爭取一些人，威懾一些人，打擊一些人，讓這些危害，始終處于世俗百姓可以接受的灰色區間范圍內。”

李默輕微點頭，若有所思。

許久后。

李默似乎深受對方話語的影響，深吸一口氣后，認真地點了點頭，原本心中雷厲風行的氣息，漸漸轉為了理性平靜，與《真靈之眼》主修功法的清心之境更為契合。

“你說得很有道理，受教了，謝謝。”

高正義聞言，眼神頓時一亮，流露出燦爛的笑容，看向李默的眼神已經截然不同，這是一個聽得進勸說，虛懷若谷、做事有分寸的總旗。

其余幾人見此，也都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你們以為我是個桀驁不馴之人？”

李默見幾人如此，不由得輕笑起來。

“我雖然在修為上領先你們一層，但在巡查使的工作上，你們卻是我的老師，以后我會向你們多多請教。”

“哈哈！”

“沒想到總旗大人竟然這么好說話，我之前一直以為，你們這些天才弟子，個個都眼高于頂……”

李默今天學到了擔任巡查使的第一堂課。

巡查使這個職業，并非是一群為了維護國家統治的修士，而是代表大乾法度懲戒罪惡的人。

他們的目的是維護大乾國道德秩序的底線。

作為大乾國天命司的一位巡查使，必須要承認大乾國存在某些黑暗。

但當他們作為一束光，照耀進來的時候，必須要讓心存善念的人能夠感受到溫暖，要讓心生罪惡的人感受到恐懼，這便是巡查使存在的意義。

而不是一群只知道殺戮的冷血修士。

巡查使雖然是修士，但也是大乾國的子民，也是一群擁有正常喜怒哀樂感情的人，他們并沒有超凡脫俗，每日仍需要兩餐五谷，離不開油鹽醬醋，也是一個家庭的父親、母親、孩子，也同樣在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奮斗。

兩日后。

黃鉞趁夜色回歸。

他將六桃山村寨的情況如實稟報。

猛虎幫共有二十余人，王大夫還健在，村寨里的男人，被迫為猛虎幫勞作，妻女供其淫樂，再有兩日，猛虎幫便會離開此地，流竄到其他區域。

李默靜靜地聽著。

待黃鉞稟報完畢后，李默點頭贊譽。

“很好，這次的任務結束后，你是首功。”

“多謝總旗！”

黃鉞當即笑著抱拳回應，辛苦努力得到應有的回報，付出的勞動被上司承認，便是他的幸福。

“記住，一會兒進入村寨后，優先保護人質的安全，凡是放棄抵抗的匪盜，盡可能抓活的，至于那位匪首劈山虎，一定要活著把他帶回百安縣衙門，接受知縣大人的審判后，公開斬首，以儆效尤！”

天命司屬于三司之一，縣衙則是屬于六部之中的吏部。

兩者乃是不同的權力體系，天命司僅有辦案職權，沒有審判職權，但各地衙門也無法領導天命司，只能走程序申請配合。

“是！”

六人低聲回應后，在黃鉞的引領下，悄然潛入村寨。

深夜靜悄悄的。

李默如入無人之境，憑借強大的神念，未卜先知各地狀況，不斷鎖定各屋內的人員情況，向手下巡查使示意，悄無聲息解決戰斗。

身為筑基期修士的李默，已經成長至凡人難以抗拒的地步。

跟隨而來的巡查使們，紛紛流露出興奮震撼的表情，為筑基期修士的神念感到震驚。

他們卻深知。

若是換做自己一行人的話，雖然也能輕松擊敗這些流寇，但想要達到如此輕松地步，讓這些流寇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卻根本不可能，戰斗期間此地村民難免會出現一些傷亡。

最后。

李默來到了匪首劈山虎所在的房屋前。

他在感知到屋內狀況后，冷哼一聲踢開房間大門。

這位匪首劈山虎，不愧為亡命之徒，在察覺到異動的瞬間，便從木床上一躍而起，將墻上的大刀握在手中。

他正要有所動作，一股恐怖靈壓襲來！

劈山虎的動作頓時僵住，眼中只剩下絕望，雙眼迅速充血，身體情不自禁顫抖，即將癱軟下來的樣子。

一條繩索宛如游蛇，將匪首捆綁起來，令其動彈不得。

這正是李默從第二若愚替身傀儡儲物袋里獲得的上品法器束縛繩。

“啊！”

兩個遭受劈山虎欺壓，供其淫樂的女人，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受此影響。

這個綽號劈山虎的匪首，總算是恢復了理智，驚恐地看向李默，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放過我，我有錢，可以都給你！”

“哼。”

李默懶得與他浪費口舌。

兩個女人的歇斯底里尖叫，讓李默有些心煩意亂，再加上兩人全身赤裸，他不好在此逗留，便押著匪首離開了房間，走到村寨空地稍作休息。

村民們漸漸反應過來。

他們紛紛舉起火把，配合巡查使們完成任務，并不斷痛打落水狗，發泄心中的憤恨，以至于幾名巡查使，不斷地勸阻村民，以防這些流寇被直接打死。

黃鉞帶著一位老者走來。

“李總旗，這位就是王大夫。”

李默聞言后起身，看向了這名中庸平和的老者。

“王大夫，我乃百安縣天命司副總旗李默，您不辭辛苦，萬里迢迢來此教化邊民，卻讓您蒙受如此危險，是我的失責。”

李默的態度非常誠懇。

王大夫則是嘆了一口氣。

“我已知曉總旗大人也是剛剛上任，這件事不能怪到總旗大人的頭上，而且這種事，我來之前就已經聽說了，邊陲百姓民不聊生，大乾國不會放任不管的，總之，我要盡快趕到華安鎮濟民堂。”

“等一會兒天亮后，我就差人護送您前往華安鎮！”

“多謝總旗大人了。”

李默雖然是副總旗職位，但在許多時候，會被人刻意略掉副字，除非是和江飛燕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被刻意提及，這只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又過了一會兒。

二十余名流寇被捆綁好后，整齊地押運至村寨廣場。

先前那兩名陷入失智瘋狂的女人，此刻也已經恢復了平靜，在人群中痛哭流涕，不斷指責著這些流寇的所作所為。

六桃山的村民們，在老寨主的帶領下集合，整齊劃一跪倒在地。

“多謝青天大老爺為民除害。”

“多謝青天大老爺為民除害……”

李默從未經歷過如此場面，一時間他的內心似乎有所觸動，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行醫救人時，受到病愈之人感激后的快樂。

這一刻的李默，終于找到了久違的快樂。

同樣是在救治家鄉百姓，如今的他已經換了一種方式。

李默看向密密麻麻跪拜的人群，心胸豁然開朗，似乎曾經擠壓的所有負面情緒，都在此刻被凈化一空，他終于實現了理想，過上了他曾經所渴望的生活。

“老寨主請起，大家快請起！”

李默扶起老寨主后，環顧眾多村民。

“諸位不必如此，我們乃是百安縣天命司巡查使，除暴安良、伸張正義，乃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我們與罪惡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天亮時分。

待李默等人登記好了流寇戶籍身份、村寨受害者情況、外來人員受害者的身份后，村民們拿出了熱氣騰騰的食物，并自發組織了二十幾名壯丁，協助幾人將這些流寇押運至縣城。

這時。

高正義突然輕嘆了一聲，來到了李默的身邊。

“李總旗，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你有必要酌情處理一下。”

“什么事？”

李默非常喜歡這位充滿正義感的小旗，難怪江飛燕會對他贊賞有加。

“是這樣的，村寨里的許多女眷，都被這些流寇禍害了，等我們走后，這些女眷必然會受到村里的排擠，日后肯定少不了尋死覓活的事兒，她們都是無辜的，她們也是受害者，我覺得……我們應該幫幫她們。”

李默聞言，微微動容。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這位高小旗可謂粗中有細，值得他以后好好學習。

“是啊。”

李默不由得看向人群中哭哭啼啼的女眷們。

被世俗禮儀道德壓迫的她們，很快就會承受來自親人的怒火，咒罵她們的種種不貞行為，他也不希望看到悲劇的發生。

“那你看，我們該怎么辦？”

高正義略作思考。

“我之前遇到過兩個類似的案子，采取了不同的應對手段，最后的效果都不好，尤其是這些女眷之后可能會產下子嗣，唉。”

高正義的這聲嘆息，包含了太多無奈。

李默也不是法學家，無法對這種事情進行評判，他耐心地聽取高正義的意見。

“其中的是非黑白，我無法過多評論，我只是覺得，這些女子不該因此而死，她們有為自己而活的權利，我暫時能想到的辦法是經濟補償，鼓勵夫家以正常的休書方式離婚，雙方可各自領取一部分補償。”

“那你看需要花費多少銀兩？”

“我看這個村寨的話，至少三百兩吧。”

李默稍稍沉默，這不是個小數目。

雖然百安縣天命司每年都會有不少的維穩銀，但李默先前就已經撥出了三百兩，用于何通知緊急購置防災藥物，如今又要撥出三百兩，這就是六百兩了。

倒不是天命司承擔不起，只是這并非長久之策。

這畢竟僅僅只是一個村寨而已。

高正義看出了李默的猶豫，也猜到了李默所想。

“總旗大人，我剛剛看了看，這些流寇有不少銀兩和物資，加起來價值差不多有五六百兩了，只是按照以前的慣例，除了一些核心物資外，其余乃是相關辦案人員的外快，你看是不是可以用來補償？”

李默聞言，回過神來。

“也好，我的那份兒就算了，至于你們那份少的，缺多少銀兩，我日后想辦法再補上。”

他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人。

李默深知自己高風亮節，卻不能逼迫其他人也跟隨如此，若是太過強硬苛刻的話，反而可能過猶不及，讓人產生怠惰反抗情緒。

有些規則需要靈活變通，至少要循序漸進，保證能夠指揮動手下。

正如有光的地方就有暗，有暗的地方才需要有光。

高正義當即也笑著作出表示。

“我的那份兒也不需要了，少了我們兩個大頭，他們幾個的話，剩余的銀兩足夠了。”

兩人相視一笑，竟是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