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天師曾經對我說過,柳樹影有著與我相似的氣質,并且建議我不要讓柳樹影看到麻早。
雖然在實際接觸中并未感受到類似的印象,但是柳樹影除此之外還有著很多可疑的地方。比如說,柳樹影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北極活動,疑似是在尋找某種事物。而根據我與他接觸時候的交流來看,他似乎沒有能夠在北極完全達成自己的目標,還遇到了某種無法克服的困難。
又比如說,柳樹影和我一樣,都是在最近數年才異軍突起的新晉大無常。如果說我能夠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成為大無常就是自己作為掌印者嫌疑人的理由,那么柳樹影在這方面也不會比我遜色到哪里去,甚至從他比我更早成為大無常這一點來判斷,說不定他的天賦比起我還要更加強大。
他在過去還有著“先知先覺者”的綽號,能夠預言到某些就連卦天師都無法占卜到的事情。這種不可思議的預言之力,未必就是他真的擁有預言方面的能力,真相可能是由于現如今這個世界就是他以神印之力按照自己的期望修改形成的,所以這個世界本來也具有“按照他的期望繼續發展”的性質。
換而言之,他的預言之力可能本質上是一種先射箭后畫靶子的行為。而之所以會和卦天師一樣逐漸失去這種預知未來的力量,則是因為世界的錯誤故障越來越多,逐漸無法發揮出原本應該有的性質了。
小碗也列舉了上述嫌疑材料,只是,我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假設柳樹影和我真的擁有極其類似的愿望和心理……這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的地方呢。只是將其解釋為一種巧合,總感覺過于牽強。
從我遇到麻早開始,在我的冒險道路上出現的巧合都可以被視為掃把星之力的安排,但是我擁有成為大無常的潛力是遠在邂逅麻早之前的事情,這一回可無法用掃把星之力來解釋。如果這種潛力的由來并不是我作為掌印者的證據,甚至不存在任何的安排,僅僅是一種湊巧……一個在現代出生,先天具備大無常之力的角色,正好有著足以令人懷疑是掌印者的人格……這在概率上到底有多低呢?
雖然也不是說絕對不存在這種概率,但是多少讓人有種難以心安理得接受的感情。
可如果我才是掌印者,又要如何解釋柳樹影身上的異常呢?
小碗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刺眼的問題,她在沉思之后說:“大無常先天擁有特殊能力是很正常的事情,柳樹影的先知先覺之力,也有可能是與生俱來的。
“這種對于未來生而知之的宿慧在神話時代并不罕見,雖然僅僅靠著與生俱來的先天神通就超越卦天師的占卜能力并不現實,但是番天事件之后的卦天師所擁有的占卜能力本來也不在正常狀態,完全有可能是柳樹影的先知先覺之力更加適應現在這個時代而已。
“而他之所以會在北極長時間活動,也不是沒有解釋的角度。就連在原始世界作為凡人科學家的太歲,都能夠通過自己的智慧從各種蛛絲馬跡里面覺察到超古代文明存在的可能性,如今這個世界的大無常也完全有可能通過研究和調查追蹤到超古代文明的線索,并且把目標鎖定在北極圈。
“事實上,卦天師也有掌握著關于超古代文明的些許線索,而福音院主閻摩更是從一開始就有著對于神印的認知。”
雖然這個推測也是完全合理的,但要是作為給柳樹影洗脫嫌疑的辯護,也有些說服力不足的感覺。
如果能夠再次與柳樹影見面,或許就有機會驗證他的真實身份了。實際與柳樹影有過激烈交鋒的桃源鄉主孟章,似乎也有從對方的身上發現到一些足以令人格外重視的問題,甚至將其與山兩儀這個推開第三道門的超級強者放在一起談論。只可惜,眼下柳樹影卻是與老拳神一樣行蹤不明。
我們最后還是決定把柳樹影作為重點懷疑目標,然后將話題轉移到了太歲身上。
“雖然莊成哥哥基本上是出于自己的愿望才沒有答應把所有的神印碎片都交給神印之主太歲的,但是就算撇去這一點,對于‘太歲不會兌現自己的承諾’這個判斷也是正確的。”小碗說。
我奇怪地說:“不,我也只是懷疑而已……但是你好像覺得太歲一定會撕毀自己的承諾?”
“在莊成哥哥與太歲對話的時候,我也有從七號女士那里打聽過太歲的行事作風。”小碗說。
“你是說……他本來就是一個很容易背信棄義的小人?”我問。
“相反,太歲有著極其強烈的良知和道德感。”小碗很認真地說,“在死后世界有不少福音院修士和末日生存者都相信,太歲之所以會被福音院主閻摩所殺,就是因為他走在福音院主流方向的反面,主張要保護生存者群體……雖然我們都知道太歲的死因并非如此,但是也足以看出來他在別人眼里的形象。
“七號女士告訴我,太歲為了拯救在末日大地上受苦受難的生存者們,總是奮不顧身。哪怕是在自己還無法正常使用力量的時候,也愿意冒著暴露和死亡的風險去拯救他人。他的確不是高高在上俯瞰塵世的神明,而是一個為了踐行自己的良知不惜獻身的善人。
“他大概率還懷有一種強烈的罪惡意識。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世界才會瀕臨毀滅,那些落入末日大地的失魂癥患者才會經歷那些宛如地獄的苦難……他可能有著這種想法。盡管在外人看來那都是掌印者的錯誤,可他或許認為一切的開端都是自己,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在了自己的身上,而獻身和拯救的行為則都是為了贖罪。”
我試著提出問題:“如果太歲真的有著那么高的道德感,不是應該更加會遵守自己的承諾嗎?”
“是不是會遵守承諾,與道德感的高低并不一定完全相關。”小碗說,“有些人之所以言出必行,是因為有著極高的自負和驕傲,把自我的形象放置在高于一切的地位上。這樣的人無論是善是惡,都會盡可能地落實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
“而有些人則相反,他們不止是有著極其強烈的道德意識,甚至有著遠比自己的存在更加高貴的神圣目標。在平時,他們也會盡一切可能去兌現自己所有的承諾,保持住自己在他人眼里的信用。但如果是為了實現那個‘神圣目標’,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自己的財富、生命、尊嚴……以及對他人許下的承諾。”
也就是說,太歲極有可能就是這種類型的人物。
這種為了實現自己心中的神圣目標不顧一切的人物不知道會在今后做出什么事情來,或許我應該更進一步地增強對于他的防備。
小碗似乎還是有些在意我與神印碎片之間的聯系,只是既然都已經重新獲得虛境使徒資格,且沒有辦法在后續隨時重新獲得,我也不方便再次將其舍棄。至少在殺死命濁之前,我還需要保留這個資格。不過小碗此刻真正關注的好像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在之前仔細地觀察過了七號女士將自己的虛境使徒資格讓渡給你的過程,如果將其與太歲所說的‘執掌神印的權限’一事結合起來……”小碗斟酌著說,“雖說這還只是我的推測……‘虛境使徒’資格的本質,很大概率就是太歲自己親手分割出來的掌印權限。”
聞言,我先是感知了下自己與神印碎片之間的聯系,然后說:“既然太歲愿意把這種東西交給我,那就說明這種程度的掌印權限最多只能拿來操縱神印碎片之力,而無法操縱末日神印或者現世神印。”
“是的。掌印權限不足的話,就無法調動足夠多的神印力量。實際上就算是太歲自己,也一度由于自己所掌握的掌印權限受到掌印者的重大擠壓,而無法正常地使用末日神印應有的力量。”小碗若有所思地說,“但掌印權限應該是有辦法通過其他方式擴大化的,比如說我們虛境使徒通過獲得更多的神印碎片,就可以調動更多的神印碎片之力……”
“按照這個邏輯,只要我們得到所有的神印碎片,就可以直接越過太歲,得到操縱末日神印所有力量的權限了嗎?”我問,“但我們的虛境使徒資格都是太歲授權的,他應該有著更上級的權限來阻止我們做到這一點吧?”
“不一定。太歲和掌印者之所以是神印如今的最高權限者,多半只是因為他們兩人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先一步地接觸到了完整神印而已。”小碗說,“他們既不是神印的創造者,也不屬于創造出神印的文明或者種族,僅僅是占據了一個先發優勢。他們與完整神印之間的接觸還只有非常短暫的時間,之后很快就由于世界變革而中斷了。
“甚至于,他們所擁有的也明顯不是百分百的權限,而是各自持有一部分的權限。如果說現世神印和末日神印都只是完整神印分裂之后產生的部分,那么他們所擁有的權限本質上與我們虛境使徒沒什么區別,都是‘操縱神印碎片的權限’。彼此之間可能只有大小之分,而沒有真正的高低之差。”
“你的意思是……我們有可能反客為主,自己成為神印之主?”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