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
戀人身體一僵,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從自己小腹透出的刀尖。
她艱難地回頭,看到的是太陽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教皇大人,永遠是對的。”太陽聲音冰冷,猛地拔出刀,反手一記刀柄,重重砸在戀人后頸。
戀人悶哼一聲,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軟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李觀棋大笑著,嘴里噴涌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染紅教皇的衣袍。
那笑聲里,沒有痛苦,只有一種說不出的癲狂和快意。
“為前往神國而喜悅嗎,孩子。”
這笑聲,讓教皇沒來由地一陣心煩。
李觀棋說不出話,一口一口噴吐鮮血,發出模糊沙啞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
比奈兒眼看李觀棋被釘在祭壇上,她不再保留,整個人轟然炸開,化作一團翻滾的漆黑影霧,速度再增三分,直撲教皇!
教皇嗅到一絲危機感。
他迅速張開雙手,掌心對準太陽和倒地的戀人。
太陽明白什么,臉上露出一絲狂熱的虔誠,他單膝跪地,閉上雙眼,單手按在胸前,高聲誦道:
“為了教令院的榮光!”
轟——!
一股無形的恐怖吸力從教皇掌心爆發!
太陽和戀人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生命精華盡數被教皇吞噬。
漆黑的影霧已至頭頂,一只猙獰的暗爪從霧中探出,撕裂空氣,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抓向教皇的后頸!
秘境外,一道慘白的閃電恰好在此刻撕裂天幕。
“停下來吧。”
教皇深吸一口氣,低吼出聲。
“時間!”
嗡——!
整個世界,被按下暫停鍵。
從穹頂裂縫落下的雨滴,凝固在半空,像一顆顆懸浮的水晶。
那道撕裂天幕的閃電,變成了一副靜止的、猙獰的巨大畫卷。
比奈兒所化的影霧,連同那只致命的暗爪,在距離教皇脖頸不到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霧氣連一絲飄動都無。
整個崩塌的工坊,陷入一片詭異的絕對死寂。
李觀棋狂笑的嘴角僵住,永遠地停在這一刻。
人肉眼的反應極限是百分之一秒,任何低於這個時間的變化,都無法被捕捉。
而教皇的能力,就是將這百分之一秒,極限放緩一萬倍。
對他而言,外界的百分之一秒,就是他的一百秒。
在這一百秒里,他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
教皇冷冷地瞥一眼近在咫尺的暗爪,換作平時,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已經是一具尸體。
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祭壇上無法動彈的李觀棋。
這么辛苦才找到的完美祭品和祭壇,可得好好享用。
一想到接下來將要品嘗到的“美味”,教皇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亢奮。
他伸出手指,輕撫著李觀棋胸口的骨釘,指尖沾上溫熱的鮮血,放到唇邊,輕輕舔舐一下。
他閉上眼,露出一個無比陶醉的表情。
“真棒。”
“啊會是什么卡呢。”
“真棒的孩子。”
他俯下身,湊到李觀棋耳邊,用刀子在其胸口處劃動,變態地輕語。
不管在哪個世界,開盲盒總是件令人激動的事。
教皇目光驟然變冷,揮手一刀刺入李觀棋的心臟,手腕一轉,一顆尚在微微搏動的心臟便被完整地挖出來。
他將心臟高高舉起,迎著雷光,像是在向某個不存在的神明獻上祭品,臉上滿是虔誠與狂熱。
“神愛世人……?”
他低聲吟誦著,可話到一半,聲音卻卡在喉嚨里。
藉助祭壇上幽暗的光,他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手中的“祭品”。
不對。
他的笑容,一點點凝固。
共生卡呢?
按照常理,共生卡會與宿主的心臟嵌合,但總會有一兩個邊角顯露在外。
可他手里的這顆心臟,除一個血淋淋的窟窿,表面光滑完整,根本沒有卡牌的痕跡。
難道說……
一個荒謬的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強行掐滅。
不,不可能。
一定是這小子的共生卡比較特殊,完全藏進心臟里。對,一定是這樣,畢竟是時空碎片,特殊一點很正常。
教皇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絲莫名的躁動。
他換了把更小、更鋒利的刀,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處理一件絕世珍寶,小心翼翼地將心臟切開。
他生怕力氣大一點,會損傷到那張他夢寐以求的卡牌。
然而——
切開,沒有。
再切,還是沒有。
整顆心臟被他分解得七零八落,除了血肉組織,什么都沒有。
沒有卡。
心臟里,沒有共生卡!
“不可能……這不可能!”
教皇的呼吸猛地粗重起來,他一把丟掉手里爛肉,發瘋似的撲回李觀棋身上。
他再也顧不上什么教皇儀態,什么神明優雅,雙手化作爪子,在李觀棋的胸腔里瘋狂地攪動、翻找。
像一個餓三天三夜的流浪漢,在垃圾堆里尋找能果腹的食物。
胸口沒有,他就往下,將腹腔里的器官一件件掏出來,捏碎,撕爛。
肝臟,沒有。
脾臟,沒有。
胃,沒有!
什么都沒有!
“不對……這……怎么會這樣……”
教皇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渾身浴血,呆呆地跪在祭壇上,眼神空洞。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李觀棋的臉。
那張年輕的臉上,臨死前的狂笑被時間永遠定格,嘴角咧開的弧度,此刻看來,充滿無聲的嘲諷。
那癲狂的、一邊噴血一邊大笑的畫面,在他腦海里反覆回放。
一個將死之人,為什么會笑得那么開心?
一個被釘死在祭壇上的祭品,為什么……像個勝利者?
“難道說……”
教皇的瞳孔劇烈收縮,一個被他刻意忽略、卻又無比致命的細節,轟然炸響在腦海。
從頭到尾,他都忽略一個最基本的問題。
如果這個人真的身懷時空碎片,和他一樣是天選之人。
又怎么可能這么簡單就被抓住?還逃不走?
一開始,他以為是李觀棋的能力有苛刻的發動限制。
可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
一個他想都不敢想,一旦證實,就會讓他淪為天大笑柄的可能。
教皇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李觀棋的后頸上,那里,有一塊不太自然的細微凸起,被血污和頭髮掩蓋。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緩緩伸了過去。
指尖觸碰到那片皮膚,冰冷,僵硬。
教皇一咬牙,指甲猛地發力,竟硬生生刺入皮肉之中!
噗嗤。
他用力一扣,一甩。
一塊血淋淋的肉塊被他活生生抓出來,掉在地上。
而他的手心里,多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
教皇僵硬地、一寸一寸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是一枚沾滿血污的——
金屬眼球。
“哈哈哈——”
教皇的笑聲在空曠的祭壇上迴響,起初是低沉的,而后越來越大,越來越尖利,最后笑得渾身發抖,笑出了眼淚。
他死死攥著掌心那枚冰冷的金屬造物。
觀眾的楔子。
一個空想生物。
他處心積慮,與拘靈司周旋博弈,不惜犧牲六名最忠誠的下屬,最終搶到手的……竟然只是一個用來虛擬的玩具。
祭壇上,那具被他親手肢解的“李觀棋”,正在無聲地化作光點,消散。
像一場滑稽的戲劇,落下帷幕。
而他,就是那個被戲耍得團團轉的小丑。
“哈哈……哈哈哈哈……”
教皇笑得更大聲了,狀若瘋魔。
就在他笑聲最歇斯底里的一刻,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貼著他的后頸響起。
教皇的笑聲戛然而止,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這個聲音……
“砰!”
一聲清脆的爆裂聲在身后炸響,像是某種玻璃容器碎裂。
這個,感覺是
他猛地一僵,脖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一點,一點地轉過身。
視線里,一個破碎的、類似真空管的裝置化為齏粉。
而在那齏粉之后,站著一個完好無損的李觀棋。
他正歪著頭,臉上掛著一種研究昆蟲般的、饒有興致的表情。
(煉獄的虛夢)
“你!”
羞辱、憤怒、驚恐,無數種情緒瞬間衝垮教皇的理智。
他嘶吼一聲,將所有的力量灌注於手中的匕首,不顧一切地朝李觀棋的心臟刺去!
然而,他引以為傲的速度,在對方眼中,卻慢得可笑。
教皇只覺得手腕一麻,匕首竟被對方兩根手指輕描淡寫地夾住。
他甚至沒看清李觀棋的動作。
“你的時間,用完了。”李觀棋的語氣平靜無波。
三道脆響同時響起,像某種利刃切開血肉的沉悶聲音。
教皇的動作停滯在半空,他驚愕地看著空中飄著的,一顆仍在微微搏動的心臟。
一顆……嵌合著史詩級共生卡的心臟。
他的目光艱難下移,看見自己胸口那個空洞洞的血窟窿。
“你”教皇下意識朝李觀棋伸手。
可對方只是握著他的心臟,與他擦肩而過,只留下背影。
“神……子……”教皇喃喃吐出這兩個字,瞳孔中的光彩徹底渙散,慢慢失去生息。
李觀棋隨手將共生卡從心臟里剝離出來。
握著匕首,面無表情地,對著自己的胸口和腹部,連捅三刀。
噗嗤!噗嗤!噗嗤!
和空想李觀棋身上一模一樣的三個窟窿,出現在他自己身上。
“嘶……”
李觀棋的眉頭狠狠擰了一下,嘴角卻咧開一個扭曲的弧度。
“還真他媽的疼。”
他低聲罵了一句,將教皇共生卡置入祭壇。
煉化,正在以一種最粗暴的方式進行,共生卡不到三息之間,融入他身體內。
他拔出那根釘在祭壇上的慘白骨釘,上面還沾著空想生物消散時留下的光點。
那個瘋瘋癲癲的高帽老頭,不知何時已來到祭壇,正蹲在教皇的尸體旁,好奇地戳來戳去。
“老先生。”李觀棋喊了一聲。
老人茫然地抬起頭。
李觀棋將骨釘遞了過去,“幫個忙。”
他重新躺回祭壇中央,姿勢和之前那個“祭品”一模一樣,然后指了指自己胸膛。
“照著剛才那樣,再來一次。”
瘋癲老者愣了一下,隨即渾濁的眼球里爆發出狂喜的光。
他一把搶過骨釘,高高舉起,臉上露出一個陰森而扭曲的笑容。
“樂意效勞!”
轟隆——!
天際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照亮他那張癲狂的臉。
他猛地揮下手臂,骨釘帶著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刺入李觀棋的胸膛。
位置、角度、力道。
和教皇刺下那一釘時,分毫不差。
“砰!”
也就在這一刻,整個秘境,如同被這一擊貫穿的玻璃罩子,轟然崩塌!
“90分,答得不錯。”
“有很久沒人能拿這么高分了。”
李觀棋腦海響起老人平靜的述說。
意識迷離間,祭壇上的黑色光環猛地擴散,秘境如煙消散。
“嘩啦——“外界,大雨滂沱。
祭壇上的五具身體混在空間碎片和雨水中,從高空齊齊墜落。
李觀棋仰著頭,他終於看清卡名,那張讓老人說出“你當人,我當神,如何”的卡——
大逆轉謎題。
滅世級。
支付你的所有發動,猜一張卡的種類,如果猜中,選擇兩樣東西交換。
“啪啪啪!”五具肉體逐個落地,重重砸進泥水里,濺起渾濁的水。
早已待命多時的拘靈司大軍,蜂擁而上。
雨幕中,一名膽大的防暴員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他蹲下身,顫抖的手先是探探教皇的脖頸,隨即猛地縮了回來。
緊接著,他扒開教皇胸前被鮮血浸透的華貴衣袍。
空洞的胸腔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
“死……死了!教皇死了!”
防暴員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敢相信的狂喜。
“共生卡!”另一人驚呼,“他的共生卡不見了!”
此言一出,周圍的暗部成員騷動起來,十幾道目光如探照燈般,開始在泥水和廢墟里瘋狂搜尋。
“醫療隊!醫療隊在哪!”一道焦急的嘶吼壓過雨聲和嘈雜。
比奈兒無視那具價值連城的尸體,連滾帶爬地撲到李觀棋身邊,雙手死死按住他胸口不斷涌血的窟窿,可溫熱的血還是止不住地從她指縫間溢出。
很快,祈夢思踩著泥水快步趕來,身后跟著一整個醫療小組。
她看著渾身浴血、不成人形的李觀棋,又看了看安然無恙,只是有些狼狽的比奈兒,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
“人沒事就好。”她伸手按住比奈兒的肩膀,聲音有些低沉,“李觀棋的犧牲……你不用太自責。”
“不是!”比奈兒急得快哭了,指著身下的人,語無倫次,“他還有心跳!你看!這這這……還能搶救的吧!”
“心跳?“祈夢思一懵。
她低下頭,目光觸及李觀棋胸膛的瞬間,整個人僵在原地。
那里的衣物雖然破四個大洞,但心臟位置完好無損。
她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王手的預言……錯了?
這怎么可能!
“到底……發生了什么?”祈夢思帶著清澈的茫然。。
“先救人吧!”比奈兒急得直跺腳。
祈夢思回過神,抬起手掌,對著李觀棋身體輕輕一按。
無數翠綠的藤蔓與苞憑空生出,迅速爬滿他的身體,溫柔地堵住那四個還在滲血的窟窿。
醫療隊立刻上前,七手八腳地將昏迷的李觀棋抬上擔架。
“我跟你說哦!”
危機解除,比奈兒喘過氣來,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名,“那時候情況特別嚇人!你未婚夫渾身是血,被拖上那個黑漆漆的臺子,教皇拿著一根白骨釘,噗一下就給他扎進去了!”
“我當時都急瘋了,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
祈夢思收回敲在她腦袋上的手刀,沒好氣地打斷了她。
“不是讓你別跟教皇起衝突嗎?”
她嘴上訓斥著,卻慶幸地嘆了一聲:“你人沒事就好。”
說罷,她目光又落回李觀棋身上。
王手的預言從未出錯過。
他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
教皇共生卡,又去哪了?
祈夢思目光恢復堅定,抬頭下令封鎖現場:
“掘地三尺,也要把教皇的共生卡找出來!”
命令傳開,駐扎在拉提亞的行政組員和實習生們立刻行動起來,加入到暗部成員的搜尋大軍中。一時間,手電筒的光柱在泥濘的廢墟里交錯縱橫。
混亂中,楚禪踉蹌著穿過人群,目光死死鎖定在躺在血泊里的楚臨風身上。
他伸出手,卻在距離那冰冷身體一寸的地方停住,手臂劇烈地顫抖,發不出半點聲音。
“嗚哇——!”一道極不合時宜的嬰兒啼哭聲,尖銳地刺破緊張的氣氛。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伊米x正光著大腿在泥地里撒潑打滾,身上只胡亂蓋著一件唐馨的外套。
夏生無視嬰兒啼哭,走到一個角落蹲下身,指尖沾起一些泥土,在雨水沖刷中,把那些碎片洗出來。
又是一些玻璃粉末。
之前李觀棋說藏好時,那塊石頭后面,也有這些玻璃粉末。柒柒站在雨幕里,望著一地狼藉,又抬頭望天。
一縷細微的陽光,穿透烏云,灑在她臉上。
雨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