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由獅身霍哥像守衛的展覽區大門,昂爾若克心驚肉跳地進入這座玻璃穹頂的商業街。
每向前走幾步,他們就能看到展區的入口。
昂爾若克微微點頭,這博覽會展區入口的建筑倒還算有點看頭。
那是個半弧形的門廊,大約七八米高。
骨架全是打磨過的亮金色黃銅,上面鑲嵌著一塊塊幾何形的玻璃。
門廊頂端繞著一圈齒輪傳動裝置,最大的那個齒輪直徑足有兩人高。
齒牙間卡著幾片打磨過的銅葉,風一吹就跟著轉,帶動旁邊幾個小齒輪“咔嗒咔嗒”響。
最后,竟能讓門廊中央的一排小鐘自動敲出調子來。
來來往往的旅客第一眼過來,總是要被吸引,忍不住駐足觀看,甚至還有坐下欣賞音樂的。
不過昂爾若克卻是不以為然,不過是利用了風力轉動罷了。
法蘭隨便整個工程師都能造,就是這個創意值得幾分肯定罷了。
“新奇吧?”
“勉強。”
見昂爾若克嘴硬,巴萊里也不拆穿,只是繼續領著兩人向前。
跟在快捷入口排隊的人群后面,三人組一點點走入了所謂的展區。
在滿是汗臭味的排隊長龍中擠著,腳步踩在無比平整的砂漿磚石地面上,昂爾若克感受著腳底板傳來的觸感,也是忍不住地喟嘆。
盡管他常常說圣聯不如法蘭的地方,可有一點他卻是不得不承認的,那就是圣聯對平民的態度。
由于是平民建立起來的國家,外加整體國家的意識形態,圣聯對中產和平民都是分外討好。
就說腳下這路吧,是拿一層沙土,一層沙礫,一層地磚再用砂漿整體澆筑而成。
換做是法蘭,他們同樣有這個實力,但問題是拿來修路不如拿來給老太后修園子。
一群屁民,走那么好的路做什么?
在對待平民這方面,圣聯的確是贏了。
只是對待的太好,有些好過頭了。
在這一點上,昂爾若克反而贊同某位“失蹤”的大公殿下。
不需要那么廣泛的優秀公共建設,反而要根據階層做出區分。
有錢有才能的人才能享有更好更優異的服務,沒錢沒才能還不努力的,去死好了。
這樣才能優中選優,跟馬場養馬一樣,留出最上等最優良的血脈,國家才能強大。
而不用像現在這樣,沒有尊卑地擠在一起!
從擁擠的入口走入,巴萊里這才背過身朝著另外兩人張開臂膀:“兩位,這里便是圣聯萬國博覽會的主展區,水晶宮!”
從汗臭味和香水味的衣袍間抬起頭,昂爾若克努力睜大雙眼眼,朝著眼前的水晶宮張望。
如今是1457年的九月,已經過了第一波最熱鬧的時期,可還留有幾分狂歡的余韻。
盡管目前還只是清晨,可水晶宮卻依舊是圣械庭最先熱鬧起來的地方。
人流涌動,摩肩擦踵,室內商鋪棚子下全是一架架隱藏在人影中的機器。
陽光透過玻璃,不知道為何比正常的天光還要亮。
原先有些陰暗的街道,硬是給照得亮堂堂的,宛若正午的陽光。
借著這陽光,昂爾若克也能看清面前街道上的景象。
穿著夏普倫的市民旅客,一身騎士裝的新貴族,穿著絲綢黑衣的僧侶,還有大量穿著背帶褲等刻板印象工程師打扮的民科發明人……
當然,還有圣聯大學生們時下最流行的裝束。
幾個穿蓬蓬裙的姑娘正從昂爾若克面前走過,她們都是雇來的模特,身高腿長,穿什么都好看。
因此才有圣聯的服裝商店,聘請她們來當活體廣告。
那些姑娘的裙子很有意思,黑色迭彩色的繡邊裙擺,裙子下還穿著僅到膝蓋上的黑絲襪。
裙擺上縫著細小的金屬環,走路時會發出“叮鈴”聲。
至于領口,還別著小小的齒輪紐扣,鎖住將披肩的羊絨圍巾在鎖骨下系牢。
只不過是吸引一批庸俗人的目光,昂爾若克目不斜視地走過,卻發現阿列克謝和巴萊里兩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走過的女模特們。
“你們到底還走不走了?”
“來了來了。”
繼續向前出發,便能看到更密集的人群。
無論來自何方,無論出身如何,此時都是在街道上接頭接耳,四處打量。
他們大多提著公文箱,裝滿了在圣聯提前兌換好的紙鈔與匯票,在大街上來回走動。
不少人都會碰一杯熱氣騰騰的圣聯咖啡,停在一個個攤臺挑選講價。
在那攤臺前,則是無數新奇未見過的機器。
視線再往遠處看,就是整個展區最大的建筑。
那是個巨大的機械鐘,鐘面是用彩色玻璃拼成的,邊緣圍著一圈能轉動的小人偶。
有工匠、有騎士,還有抱著書本的學者。
昂爾若克他們到來時,正好趕上鐘敲八下。
只見那些小人偶突然動了起來。
它們沿著固定的軌道在鐘面上前進,不一會兒,就咔咔停住。
工匠的手臂一節一節地抬起,手中的揮舞起小錘子砸向鐘面。
騎士舉起長矛做出沖鋒的姿勢,學者則翻開手里的書本,那書頁是用薄銅片做的,能自動翻頁。
周圍的人都發出一片嘖嘖的驚嘆聲,有些沒趕上趟的,只能到處詢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了?”
阿列克謝拍著昂爾若克的肩膀:“怎么樣?這可是圣聯最好的鐘表匠做的,連教皇看了都說好!”
昂爾若克站在原地沒動,過了幾秒才輕咳一聲說道:“不過是用了凸輪和連桿傳動。”
“嗯?”
昂爾若克指著人偶的底座:“每個小人偶下面都有個隱藏的齒輪組,鐘芯轉動時會帶動凸輪,再通過連桿讓它們做出動作。
至于那本書,不過是用了卷簧裝置,跟法蘭街頭賣的自動翻書玩具沒本質區別。”
這話一出,旁邊幾個正在驚嘆的人都看了過來。
臉頰少見地紅了紅,阿列克謝拽了拽昂爾若克的胳膊:“你小聲點!人家做出來不容易……”
“什么不容易,做的一般還不讓人說了?”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昂爾若克就想進攻。
可才開口,巴萊里就點頭贊同道:“其實這大鐘的確沒什么含金量,幾年前就能造了,主要是用來娛樂大眾的。”
“哦?”昂爾若克嬉笑一聲,“那巴萊里老哥說一說唄,什么才叫圣聯有含金量的發明呢?”
“你不是一直看著嗎?”巴萊里揚了揚下巴,“往上看。”
看了眼那懸空的玻璃,昂爾若克下意識就準備往商業街屋檐下面移動。
只是剛移動一步,他便反應過來,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幾分:“何意呢?巴萊里老哥?”
“什么?”巴萊里像是沒感覺到昂爾若克的尷尬,“這鋼骨架的玻璃穹頂,那才叫真有含金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