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宮名為宮殿,實為商業街,所以其實兩側的樓房都是商用房。
特殊的三角形架設,讓雨水無法囤積在玻璃上,只能流淌到兩側樓寓的屋頂上。
雨水,會再沿著鐵皮管道,流到水晶宮兩側,通過圣械廷的地下水系統排到污水池中。
一座水晶宮的樓寓三層,這是工作人員才能到達的樓層。
而眼前的人,卻是能輕易踏著鋼骨架的砂漿地面,走上這第二層。
只因這不是別人,而是圣聯的教皇,圣孫冕下。
拿起一瓶胡椒味的汽水,身穿高領蛛絲布僧侶裝的霍恩站在高窗玻璃間,朝著樓下望去。
水晶宮一層的步行街大概250米長,24米寬,每天可以容納3000到5000人左右游覽。
至于第二層,在第一層步行街的基礎上,還用石柱拱廊搭起了4米寬的附墻平臺。
拱廊平臺一方面供游客上二樓游覽,另一方面則是為一樓的展廳提供遮蔭。
夾在天藍色墻面與青灰色地面之間,穿著各色服裝的旅客與游人絡繹不絕。
玻璃穹頂之下,還能看到一株株高大的綠葉植物,很多都是少見的黑蛇灣的熱帶樹木。
不少帝國的博物學家們,望著這些伸出穹頂的植物,總是要嘖嘖贊嘆一聲“高植物”。
在花圃與樹木之間,是大大小小來來往往的人群。
在水晶宮街道的中央,是一排給自己拉投資的工程師或發明人攤位。
至于兩側樓房一樓的大門敞開的展廳內,則是擺放了各種圣聯或本地公司或修道院送來的展品。
這些展廳掛著各式各樣的牌子,有售賣各種種子與新式農作物的,有售賣簡單機床給工匠的,還有售賣各式新工具乃至武器的。
甚至還有展覽古文物,書籍,神奇動植物甚至是黑龍首、圣柜等圣遺物的。
像各式農業機械更在其中,包括不同品牌的脫粒機、播種機與收割機。
這些農業機械以及武器盔甲,是圣聯這一次博覽會的核心。
那些外面的鋼骨架玻璃穹頂,以及那些結構精巧的機械,都只是原型。
相對于大規模生產來說,它們的成本匹配不上它們的需求。
用希洛芙的話來說,就是圖一樂,大玩具。
至于這些農業機械,才是目前帝國或者說東大陸最需要的機械。
其中最明星的一個,就是圣聯工程師麥克考密設計研發組裝的馬拉式收割機。
哪怕是更新了鐮刀,傳統人工收割每人每日僅割2到3畝小麥,且需后續人工捆綁。
麥克考密的馬拉式收割機靠著往復割刀、撥禾輪、輸送帶三樣新結構。
通過2匹馬牽引,每日可收割60畝,相當于20到30個勞動力。
不過,盡管是畜力驅動,可隨著復雜功能的完成,迎來的便是復雜零件的需求。
齒輪,軸承,鉸鏈,螺桿……
背后得是多少圣械廷的工房在參與制造啊,又能帶動多少熱泉堡和貞德堡的崗位?
對于那些法蘭和萊亞投資人來說,只要這個機器的確可行,其收益就太大了。
如今市場上,雖然公簿農與佃農不允許買賣,往往也會隨著土地流轉和招募。
一個公簿農或佃農的招募價格,大多在日薪半第納爾左右,包吃住。
只有在收割季節或者那些農活好手,才會有更高的價格。
這個價格,在近五十年來日日都在降低。
究其原因,還是王庭廉價糧食的輸入,哪怕有著高關稅,糧食種植成為了一項成本極高的買賣。
除了那些最老派或土地很廣的內陸大貴族老貴族們,幾乎沒人單純靠種糧食賺錢了。
從貴族們自己的視角來說,他們也委屈啊。
物價上漲,糧價下跌,那不就只能降低用工成本了嗎?
賣的出去,還有你們一口飯吃,賣不出去,大家都得餓死。
你們這群小民怎么就不懂得我們貴族的苦衷呢?
現在好了,有了這馬拉式收割機,還要你們農夫做什么?
兩匹馬加一個收割機,和20個佃農的價格相比,哪個貴領主們還是能算出來的。
況且,那收割機可不會說話,比佃農們好伺候多了。
只要一臺馬拉式收割機能用五年,剩下的就是純賺的。
播種時節有播種機,收割時節有收割機。
除了一些雜活需要雇傭少量佃農外,基本就不需要太多人手和人力成本了。
對于那些領主來說,那是大好事啊。
至于失去了工作的佃農勞工們要去哪,那就不關領主們的事了哦。
很多本來只是來看熱鬧的市民,在發現了其中的巨大商機后,立刻開始組織同鄉集資購買。
根據霍恩得到的消息,隨著博覽會的進行,馬拉式收割機的訂單已經超過了一百臺。
別覺得這一百臺少,對于保守小心的商人市民們來說,這已經是極大的信任了。
只有這收割機第一波交付,并且的確顯現出功效后,才會有第二波第三波的訂單。
除了這些安置在樓寓展廳的機械,還有人群中那些發明家們弄出來的游行機械。
黃銅色的機械逆著人流循環往復,夾雜著咔吱咔吱轉動的機械。
機械狗,機械猴子,機械馬,陸地自行舟,單輪車……
穿著工裝背帶褲的“發明家”們,故意將扳手插在屁股口袋內,腦袋上還要戴著鑲嵌玻璃片的皮革眼鏡。
這主要是圣聯對工程師的宣傳插畫上,總有這套裝束。
搞得很多不是這套裝扮的工程師,為了給投資人提供信心,都不得不換上了這套裝束。
至于這種刻板印象是從哪兒來的,那就得問問偉大的圣孫了。
喝了一口胡椒味汽水,霍恩再向前走了兩步,來到窗戶邊。
他的視線在擁擠的人群中逡巡著,找尋著發條機械們的影子。
這些發條機械結構精巧,連桿挪移,齒輪傳動,還有蛛絲與彈簧的展開與收緊。
不過,它們都有一個特征。
碎龍骨制成的,巴掌大小的時鐘調諧器就安裝在發條倉的側面。
需要工程師或制造者們,時不時手動或半自動地操控著發條倉的出力。
每當發條釋放完成,這些機械便要原地停下,等待主人轉動調諧器的發條匙。
這種發條匙只是給調諧器震動提供一個初始動力,純粹是裝飾品。
可在外人看來,那就是他們用一根小小的發條匙,擰緊了巨大的山銅發條。
對于不通以太作用和能量轉移的人,還以為發條倉的動力是靠手動上弦提供的呢。
這些天,契卡給霍恩的報告中就有提到:
不少市民工匠,自行買一些山銅回去,自信滿滿地準備回去自己造。
聽到這個消息后,霍恩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估計這些工匠是看零件暴露在空氣里,不做任何遮擋,可以直接用肉眼看到,認為所見即所得。
可他們卻是忘了,這是方便工程師調試而設計的。
至于霍恩之所以不大批量售賣這些都有幾分現代氣質的機械,就是因為它們離開圣械廷立刻就會變成廢鐵。
如果想要它們在圣械廷之外也能使用,不僅是價格,就連它的體型都要翻上十好幾倍!
所需的月汞阻尼液,更是一個天文數字。
除了一些大貴族大富豪能夠收藏做玩具外,普通人根本買不起也用不起!
在這個瞬間,霍恩不得不為這些工匠們的錢袋而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