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東側的六七十名大瑟姆議員紛紛站起身來,激動地聲援揚·基林斯基:
“討好俄國人,就是對衛國戰爭中死去的勇士們的背叛!”
“俄國人用謊言欺騙了我們幾十年,絕不能再相信他們!”
“布拉尼茨基伯爵,您大可以跪在您的沙皇面前搖尾乞憐,但我們絕不會這么做!”
“該死,我們用鮮血趕走了俄國人,絕不許他們再回來……”
布拉尼茨基伯爵這邊雖然只有十來個人,卻仍是頑固地大聲反駁:
“我們不可能永遠這么耗下去。”
“你們何不去博布魯伊斯克或者圖羅夫看看,那里的人們因為交不起稅金,而不得不逃往第聶伯河以東。”
“我們可以憎恨俄國人,但也得和他們進行貿易。”
“再這么下去,東部省份就要鬧出暴亂了!”
基林斯基那邊的人立刻用更大的聲音將他們壓了下去。
雙方吵了足有半個小時,眼看就要動起來了,議長恰爾托雷斯基無奈命令衛兵將兩邊人分開,而后宣布議會休會,關于布拉尼茨基提交的議案在一周后,進行投票。
“和平派”的十幾名議員被先行請出了議會大廳。戈薩科夫斯基來到大門口時,轉身從衛兵的間隙中,對其他議員喊道:“我必須提醒你們,議案無法通過的話,東部一定會亂起來的!”
基林斯基看著“和平派”的身影消失,憂心忡忡道:“不能坐視東正教的家伙們再這么下去了。”
旁邊的胡戈·科萬塔伊嘆了口氣:“東部省份的情況的確不太好。我上個月剛去過那里,那里有很多人都在私下里和俄國人做生意。”
雅庫布·亞辛斯基湊過來道:“這些可惡的叛國者!就是他們供養了斯摩棱斯克的俄國軍隊,應該立刻逮捕他們!”
科萬塔伊小聲道:“他們也只是為了活下去……”
按照波蘭議會的決議,所有波蘭人都嚴格禁止與俄國人做生意,違反者是要以叛國罪處理的。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俄國的入侵令波蘭差點兒滅亡,所以反俄就是目前波蘭最大的政治正確。
然而,上次的戰爭中波蘭雖然勉強抵御住了俄普奧的進攻,但終究國力孱弱,不得不割讓了三四個行省,以換取停戰。
這雖然比歷史上二瓜的損失要小得多,但就戰爭結果來說,波蘭仍是個戰敗國。
眼下,波蘭周邊的情況是:
東邊的俄國無法進行貿易。
西邊的普魯士因占領波蘭領土最多,所以波茲南等邊境省份有多支抵抗軍活動,波普兩國也是劍拔弩張的狀態。
只有南面的奧地利還在和波蘭做生意,但維也納自持是波蘭南部唯一的買家,將波蘭的糧價壓到只有幾年前的60——出口糧食是波蘭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中部和北部的糧食倒是能從格但斯克港出口,但僅憑這點兒收入,根本無法讓波蘭因為衛國戰爭,而出現巨額赤字的財政得到有效恢復。
要知道,波蘭為了防備虎視眈眈的三大鄰國,一直保持著9萬多人的常備軍,每年的軍費就會耗光糧食出口的收入。
好在克拉科夫的銀礦每年能向波蘭政府提供900萬茲羅提,也就是1400多萬法郎的收益。這才勉強保住華沙沒有破產。
嗯,約瑟夫將法國應得的大部分銀礦分成都以貸款形式,留給了波蘭——法國可是擁有銀礦40股份的。
結果就在這時,奇葩的保羅一世卻突然派特使來到華沙,表示想要恢復兩國間的關系。
這簡直就像是剛來你家搶劫過的匪徒突然上門說要約你去看歌劇一樣荒誕。
然而,即便如此,波蘭東部的很多人,尤其是東正教群體依舊想要接受沙皇的和平提議。
數日后,錫頂宮。
波蘭攝政王波尼亞托夫斯基皺眉看著亞辛斯基、基林斯基等重量級議員:“那么,你們的意見是?”
“這絕對是俄國人分化我們的陰謀。”亞辛斯基緊握著雙拳道,“如果我們放開東部邊境,俄國人用不了幾年,就能再培養一個塔戈維查聯盟出來。”
伊格納奇·波托茨基沉聲道:“我們甚至應該向東部增派軍隊。”
他雖然也姓波托茨基,但卻是堅定的反俄派。
波尼亞托夫斯基親王點了點頭:“必須承認,俄國人的詭計起到了效果。東部的議員們反應很大,我擔心否決了和平議案會導致他們……”
亞辛斯基立刻道:“很可能就是他們暗中要求俄國人這么做的。我認為,大瑟姆里根本不應該有東正教徒!”
波托茨基大聲附和:“沒錯,這些人早晚會毀了波蘭!”
“應該在他們搞破壞之前,清洗大瑟姆里的通敵者!”
就在這時,一名宮廷官吏匆匆敲門而入,對波尼亞托夫斯基欠身道:“攝政王殿下,剛剛收到的消息,博布魯伊斯克爆發了數千人的游行。
“他們要求恢復和俄國的貿易,減少駐軍。目前,已經有了向明斯克擴散的趨勢。”
博布魯伊斯克等東部省份一直都是波蘭最窮的地方,在禁止和俄國貿易之后,底層民眾的生活幾乎難以為繼。近來,得知俄國愿意恢復關系,人們便紛紛來到市政廳表示支持。
波托茨基立刻看向波尼亞托夫斯基親王:“不能再猶豫了,殿下,請立刻命令軍隊鎮壓這些叛國者!”
胡戈·科萬塔伊卻有些猶豫道:“可他們并沒做什么。游行是憲法賦予他們的權利。”
“等他們做些什么就晚了!”
“總不能把這么多人都投進監獄吧?”
兩方正爭執不下之際,就聽到木頭輪子發出的“咯吱”聲響傳來,旋即一部輪椅出現在了門口。
包括波尼亞托夫斯基親王在內,所有人都立刻迎了上去:“柯斯丘什科元帥,您怎么來了?”
是的,來人正是波蘭人的大英雄,率軍冒死突襲俄國腹地的柯斯丘什科。他在戰爭中失去了左腿,回國之后,就退役修養了,且一直沒有涉足政治。
但誰也不能忽視他的巨大影響力。
柯斯丘什科環視眾人,嚴肅道:“先生們,波蘭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