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
天色已黑,華燈初上。
婚房內,
喜燭已被點亮,
摘了花釵冠的柴錚錚背著手,在屋內走來走去。
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喜服后,柴錚錚輕聲道:“什么時辰了?”
“回姑.回夫人,戌時三刻(晚七點半后)了。”
“嗯。”
柴錚錚點頭后,忍不住舉起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喜服寬袖順勢滑落,露出了柴錚錚白膩的胳膊。
沒了說話聲,婚房內再次安靜下來。
柴錚錚走到窗戶邊,
院兒外各種說話歡笑、起哄吵鬧的喧鬧聲,透過窗紙隱約傳了進來。
喧鬧聲中還有些勸說、呵斥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席面上喝多了酒,言行有失。
柴錚錚聽了沒一會兒。
“云木姐姐回來了。”
隨著女使的通傳聲,云木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
“姑娘,青草過來傳話說,姑爺敬酒已近尾聲。”
“哦!”
柴錚錚應了一聲后,趕忙走回床榻邊。
云木和拂衣跟了上去,一個幫著柴錚錚整理衣服,一個小心的將花釵冠給柴錚錚戴好。
很快,柴錚錚在床邊坐好,輕搖著手里的團扇。
小半刻鐘后,
“郡王萬安。”
“嗯。”
聽著屋外女使的問安聲,柴錚錚趕忙將團扇舉到面前并站起身。
有團扇擋著,
“噗通!噗通!”
柴錚錚忽然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也不知是穿的厚,還是屋內點的蠟燭多,總之柴錚錚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沒等柴錚錚多想,
門扇開合的聲音傳來,
柴錚錚抬眼透過團扇看去,便看到一個身影正朝這邊走來。
忽的,進屋的徐載靖站定,側頭道:“你們都出去吧。”
柴錚錚聞言,感覺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是,郡王。”
“是,姑爺。”
聽著身邊女使滿含笑意的應答聲,柴錚錚緊張的同時,更感覺喜從心來。
隨后,
屋內卷在墻邊的帷幔被放下,透過屏風照進來的外間燭光,便被帷幔擋了個結實。
于是,婚房臥房變成了一個更加私密的空間。
很快,徐載靖的身影便走到了柴錚錚跟前。
徐載靖走過來帶起的微風中,除了熏香的味道外,還有些許酒水的醇香。
“呼——”
柴錚錚身前的酒味更加重了。
說起來,柴錚錚認識徐載靖這么久,離他最近的一次,也不過是出宮后并肩走一段路。
還有就是元宵佳節時,兩人并肩而坐。
可這些都是大庭廣眾之下,
今日是柴錚錚第一次和徐載靖單獨在一個房間之中。
“今天累壞了吧。”
徐載靖沉穩的聲音傳來。
“嗯!”
柴錚錚剛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有些不舒服。
“咳。”
清了一下嗓子,柴錚錚繼續透過團扇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徐載靖:“不累。”
“那我能把這團扇挪開么?”
徐載靖問道。
柴錚錚輕輕點頭。
“嗯。”
剛應了一聲,柴錚錚就感覺自己握著團扇的手一熱。
卻是徐載靖已經握住了她的小手兒。
擋在兩人之間的團扇,被徐載靖緩緩挪開。
柴錚錚強忍著羞澀,含羞帶怯的抬眼看了下徐載靖。
待看到徐載靖有些發呆屏息的樣子,柴錚錚眨了眨如秋水一般的美眸。
徐載靖又是一口氣呼出。
柴錚錚的雙眉有了極為微小的蹙動。
“我身上酒味是不是有些大?”徐載靖握著柴錚錚的手問道。
柴錚錚搖頭后看著徐載靖,抬起另一只手,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道:“不大,就一點兒而已。”
看著柴錚錚看過來的好奇眼神,徐載靖笑道:“怎么了?”
柴錚錚抿了下嘴角:“哥哥他們成婚時,喝的酒都是白開水,最多是在手上和衣袖上灑些真酒.你怎么真喝呀?”
徐載靖笑了笑:“別的席面好說,可太子殿下所在的席面,不好這般糊弄!大姐夫便趁機多敬了我好幾杯酒。”
“哦。”
看著點頭的柴錚錚,徐載靖松開了她的小手:“我來幫你把這花釵冠卸了吧!看著挺沉的。”
柴錚錚微笑點頭后,朝著徐載靖身前靠了靠,這能讓徐載靖卸花釵冠更容易些。
此時,柴錚錚的眼睛只能看到徐載靖寬闊的胸膛。
卸下花釵冠后,柴錚錚忽有所感的抬起頭,看著徐載靖疑惑的眼神,柴錚錚道:“怎么了?”
“唔——你沐浴過了?”
聽到此話,柴錚錚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只能低下頭,點了幾下后悶聲道:“嗯!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聽聽女使說”
“沒有,就是聞到你身上有些沐浴后才有的清香。”
柴錚錚聽著徐載靖的話語,臉色羞紅的正想怎么回答時,身子卻忽然一僵。
感受著搭在腰間緩緩收緊的一雙手掌,柴錚錚臉頰發燙的依偎到了徐載靖胸前。
“今日一路的風塵還有酒味汗味,我也去洗洗。”徐載靖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嗯。”
小半刻鐘后,
柴錚錚驚訝的看著披散著頭發,穿著綢衣走回婚房的徐載靖:“怎么這么快?”
“快么?”徐載靖略有些疑惑。
說話間,徐載靖朝著正給柴錚錚卸釵環的云木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
“是,姑爺。”
云木臉紅的低下頭,捧著柴錚錚的釵環喜服快步走了出去。
屋內再次只有兩人。
柴錚錚有些慌亂的站起身,捂著自己的發髻說道:“我我釵環還沒卸完。”
片刻后,
喜燭之下,
幾個首飾被徐載靖一個一個的放在了梳妝臺上。
“喔。”一陣驚呼后。
“我,我自己能走,你別抱著我.”柴錚錚蚊聲道。
“嗯?什么你?什么我?”徐載靖有些揶揄的聲音傳來。
“夫官人,你別抱唔——”
婚房內安靜了下來。
片刻后。
“呼呼.”被徐載靖抱著的柴錚錚大口呼吸了幾下。
沒等柴錚錚呼吸平緩,她便感覺后背一軟,卻是已經被人放到了床榻之上。
隨即眼前一暗,在精美的床幔遮擋下,她已經看不到臥房內的蠟燭。
方才徐載靖幫柴錚錚卸下的首飾,依舊靜靜的躺在喜燭下。
喜燭燃燒了三分之一后,似乎是帳幔被掀開,妝臺上的燭火被吹動的晃了幾晃。
“來,水溫正好,喝幾口吧。”
“嗯。”
喝水聲傳來后。
“這張素帕放哪兒?”柴錚錚媚聲道。
“給我吧。”徐載靖道。
“呀,我去洗洗。”
“不用。”
“唔唔唔——”
說話間,被撩開或放下的床幔帶起了微風,讓妝臺上的燭光再次晃動了幾下。
屋內,
臥房之外,
帷幔邊,
云木和拂衣臉色發紅的聽著臥房內的動靜。
當帷幔外的蠟燭燒了一半兒時,帷幔邊上只有拂衣站在那里。
云木捧著一壺溫水從門外走了進來。
和拂衣對了眼色后,看著點頭的拂衣,云木蹙眉搖頭,有些心疼的說道:“怎么還沒結束?”
走到帷幔邊,想了片刻后,云木深呼吸了一下后,喊道:“姑爺,喝的水要涼了,奴婢要送些溫水進去。”
“進。”
“是。”
撩開帷幔,云木捧著溫水走了進來。
嗅著屋內空氣中的味道,云木面上十分尷尬。
快速換好溫水后,云木趕忙快步朝外走去。
還沒出帷幔,徐載靖的聲音傳來:“讓灶上燒好熱水備著。”
“是,姑爺。”
不知過了多久。
屋內喜燭燃盡。
之前站在帷幔外的云木和拂衣,正坐在繡墩上不住的點著腦袋。
忽的,
帷幔被人掀開,
云木反應極快的醒了過來,看著穿著睡衣抱著柴錚錚出來的徐載靖:“姑爺?”
“去試試浴桶的水溫。”
“是。”
云木應是后,看了眼徐載靖抱著的自家姑娘,發現自家姑娘睡的正香。
寅時兩刻(凌晨三點半后)
柴錚錚忽然醒了過來。
聽著耳邊有節奏的心跳聲,不知為何,已經忘記之前發生了什么的柴錚錚,有些茫然愣了一下。
“醒了?”
頭頂上有聲音傳來。
聽到徐載靖的聲音,昨晚回憶飛速的涌入了柴錚錚的心中。
沒等柴錚錚說話,她便感覺腰腹之間有.
柴錚錚身上蓋著的薄被,因為某些緣故,正有規律的扇了兩下風。
有些后怕的柴錚錚福至心靈的輕聲道:“官人,別,我有事兒問你。”
說完后,柴錚錚才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不舒服,似乎是話說多了。
“唔?”
薄被不再扇動,柴錚錚松了一口氣,眼睛一轉后說道:“官人,你可知道六妹妹的生母小娘?”
徐載靖婆娑著比最好的錦緞還要柔滑的后背,疑惑道:“怎么問起這個了?”
“之前我們被賜婚后,母親她曾經尋找京中最厲害的繡娘給我繡”
“其中.母親她說,瞧著那位衛小娘,倒像是在報恩。”
聽著柴錚錚的話語,徐載靖輕呼了一口氣:“岳母大人說的沒錯。”
“之前在揚州”
徐載靖說完,柴錚錚不禁感嘆:“天爺!居然還有這種事兒!”
徐載靖道:“錚錚,這是盛家表叔的內宅之事,此事出我口入你耳,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嗯——官人,你干嘛?你不累么?!”
“你的問題我說完了!咱們要忙自己的事兒了。”
帳幔外,
聽到徐載靖再次興風作浪,云木和拂衣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累到要暈厥的柴錚錚看著床邊站起身的徐載靖,問道:“官人,你去干嘛?”
“時辰到了,要去鍛煉。”
徐載靖說完話,看向自家大娘子時,卻發現柴錚錚已經打起了輕呼。
“姑娘,醒醒!”
“夫人,快醒醒!”
聽著耳邊的呼喚聲,柴錚錚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姑娘,快起來沐浴吧!方才我問過云想了,姑爺鍛煉快鍛煉結束了!結束后他也要沐浴的!”
柴錚錚重新閉上眼睛,有些起床氣的說道:“他自沐浴他的,我再睡會兒!”
聽著柴錚錚的‘音質’,云木和拂衣不禁對視了一眼。
“姑娘!夫人!要是你沐浴的時候,和姑爺沐浴的時辰撞上了!受苦的可不是我們!”
“啊?”柴錚錚一下清醒了過來。
“扶我起來!嘶——”柴錚錚眉頭緊蹙。
云木正要繼續扶柴錚錚。
“疼!腰要斷了!”柴錚錚顫聲道。
“姑娘,您忍忍,奴婢給您揉一下。”云木說道。
酸疼稍緩,柴錚錚腰腿酸軟的下了床。
貼身女使幫她沐浴時,昨夜休息的紫藤,看著柴錚錚身上的紅痕,在一旁抱怨道:“姑爺也太不心疼人了。”
柴錚錚閉眼躺在浴桶里沒有說話。
拂衣在一旁道:“其實,姑爺挺好的。”
“嗯。”云木附和。
浴桶里的柴錚錚睜開了眼睛,眼中滿是不同意見的看著云木和拂衣。
云木看懂了柴錚錚的眼神,好奇的說道:“姑娘,昨夜您.您和姑爺在浴桶里沐浴您忘了么?”
“昨晚,我什么時候和和他沐浴過?”柴錚錚臉色羞紅的問道。
“姑娘,就在子時(晚十一點)前啊。”拂衣說道。
云木頷首道:“二位回臥房后,姑爺一直要了一個時辰的干毛巾,就是為了給姑娘您吸干濕了的頭發。”
柴錚錚聞言,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看著不似作偽的拂衣和云木,柴錚錚頓覺心頭一甜。
“昨夜那樣折騰,姑爺還有精力早起鍛煉!姑娘,今晚你.”
柴錚錚認命的閉上眼睛:“晚上再說吧。”
沐浴結束,
穿新衣時,
云木在旁說道:“姑娘,之前國公夫人派人來過,說讓您晚些過去見禮再多睡會兒。”
“那是婆母心疼人,我們是要早去的。”
“是。”
說話間,
柴錚錚在女使的攙扶下坐到了梳妝臺前。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柴錚錚知道,之前梳著姑娘發式的自己已經不會出現在鏡中了。
后院正廳,
代國公夫婦一臉笑容的坐在上首,
謝氏華蘭等人侍立在兩人身后,一身新衣的寧梅也在。
柴錚錚捧著盛放棗子、栗子、繡品和肉干的托盤,和徐載靖一起來到了正廳內。
走到代國公夫婦近前,柴錚錚和徐載靖一起跪了下去。
一番見禮后,柴錚錚被謝氏和華蘭一左一右攙扶了起來。
敬完茶。
“錚兒,快坐!”孫氏笑容滿面的招呼道。
柴錚錚感受著兩個嫂嫂的視線,臉色羞紅的點頭道:“是,婆母。”
落座后,孫氏朝著丹媽媽點了下頭。
待送給新婦的首飾被丹媽媽捧出來后,孫氏笑道:“錚兒,這是我作為婆母的一番心意。”
謝氏和華蘭也送了禮物。
柴錚錚收下后,便奉上了自己的心意。
出乎孫氏的意料,柴錚錚送的首飾并未比婆媳三人送的華貴。
反而是送給寧梅以及下一輩兒孩子們的東西,價值不凡。
見禮并未持續多久,看著一臉疲憊不時捂嘴打哈欠的柴錚錚,孫氏便趕忙讓徐載靖帶著新婦回了自己院兒。
倏忽三日已過。
這日上午,
柴錚錚回門的日子,
柴夫人站在二門處翹首以盼的看著大門方向。
很快,
一輛四駕馬車便駛到了二門前。
看著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女婿走出馬車,柴夫人臉上掩不住的高興自豪,不住的笑著點頭。
可等柴錚錚扶著徐載靖的手走出馬車,看著眼底發青的女兒,柴夫人的笑容迅速消散。
柴錚錚看著在自己眼前變臉的母親,有些羞澀的低頭后,又緊了緊自己脖頸間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