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根根掰斷(下)

清化臨時機場

一架架轟炸機正在做著最后的調試，這個曾經法屬印支總督府的臨時機場經過擴建，已經可以容納14架Ki21中型轟炸機同時裝彈起飛。

幾個月內，超過15000民夫在這里建設機場，平整的地面下，躺著上千具累死的尸骸。

而這座機場，也成為了后世最詭異的機場，只要是安南邦聯的飛機起落，幾乎沒有出過事故。

但在東京墻被推倒后的幾年內，幾乎每年都有一架從本島起飛的民航在這里降落的時候出現事故。

不是機長突然暈厥，就是飛機出現故障。

有意思的是，當機上出現華族或者越族的時候，就沒有出過事故。

這也是清化機場詭異錄的素材來源，該還改編成電視劇，獲得過亞洲大獎。

機庫旁，地勤負責人黑木將作戰方案交給真田隊長：“根據飯田師團長的命令，你們中隊的目標在紅河河谷南段約70公里處，這里兩側的山體樹木稀少，那是幾個月前山洪沖刷過的痕跡，很容易分辨。”

黑木又指著地圖的另外一側：“你們真田中隊與海南、防城港起飛的兩個中隊在河內匯合，到時候會有4架戰斗機護航，如果發現部隊集結，準許投擲50公斤炸彈進行轟炸，所有250公斤炸彈禁止投射。”

真田隊長點頭，提出一個疑問：“嗨！”

不遠處，地勤人員已經完成了裝彈工作，向他做著手勢。

黑木站定敬禮：“天鬧黑卡，板載！”

真田隊長同樣敬禮：“天鬧黑卡，板載！”

14架Ki21II滿載950公斤炸彈緩緩起飛，看著一架一架飛機升上天空，黑木指示給總部發報：“轟炸機作戰編隊已經起飛，預計飛行距離280公里，預計飛行時間1小時08分鐘。”

而隨著這里的轟炸機起飛，幾路日寇的進攻變得更加猛烈。

木下勇率領的近衛第3聯隊已經與稅警總團徹底混在了一起，近衛第1聯隊想要輪換進攻，結果發現對方根本撤不出來。

這便是廖耀湘的叢林滾筒絞殺戰術。

日寇3個大隊的步兵，只撤出來不到2個大隊，還有一個大隊竟然被曹遠帶著4營死死纏住，無法脫戰。

前一日還因為輪換的間隙，被白遠樵親自率部沖了一陣，一個中隊差點被全殲在叢林中。

西岸的戰斗也變得愈發激烈，只是第5師團的似乎受到第21聯隊影響，第11聯隊聯隊長佐藤杰屢次申請援軍，該部與張靈甫打得有來有回，戰線沒有寸進。

整個河內南線戰場，簡直就是廖耀湘的微操界面！

而戰斗最激烈的地方便屬于海陽外圍，飯田祥二郎在虛晃一槍后，突然調轉槍頭，進攻海陽北面的志靈鎮。

駐守這里的是第205師2團1營，在經歷了恥辱的寧平大撤退后，闕漢騫全師憋著一肚子火，發誓要將在寧平丟掉的尊嚴全部找回來。

該營營長余清風拿出自己全部身家，用500多銀洋招募了20人的敢死隊。

安南不比國內，有許多幾百、上千年流傳下來的城墻，除了河內、諒山存在要塞，只有順化王城存在高大的城墻。

而志靈鎮是沒有城墻的，營長余清風在鎮中心的據點埋下了2000多公斤炸藥，因此需要有人作為誘餌，吸引日寇進入伏擊圈。

當天下午，就在援軍還在向北趕赴的時候，志靈鎮中心升起數百米高的黑煙，爆炸甚至讓整個鎮子都為之一顫。

余清風趁機率部反擊，近衛第4聯隊第2大隊趕出志靈。

此役擊斃日寇第4聯隊2大隊2名中隊長，鎮中心上百間房屋瞬間變成廢墟，20名敢死隊員集體殉國，無一生還。

但余清風守住了志靈鎮，他與趕來的2營長李志國聯手，主動出擊，在志靈鎮東側再次將對方驅趕出去10余里。

近衛第4聯隊吉田善四郎派出炮兵中隊與第3大隊支援。

余清風與李志國且戰且退，臨走前一把火將志靈鎮全部燒毀。

反正當地百姓早就跑了，決不能作為日寇沿路進攻北寧的據點。

至此，日寇近衛第2、第4聯隊距離河內不足35公里。

一場關乎河內命運的決戰即將拉開！

山下奉文陪著飯田祥二郎站在南定鎮的堤壩上，望著干涸的紅河河道，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此時，頭頂還傳來了飛機的轟鳴聲，那是從清化出發的十四架Ki21II型轟炸機，它們正在天空中組成飛行編隊，朝著河內的方向飛去。

“司令閣下，再過半小時，支那人就會知道什么叫做暢通無阻！”飯田祥二郎輕捻八字胡，看向河內的目光深邃。

山下奉文微微頷首，目光卻掃向紅河的遠處，他總覺得這次的計劃順利的有些可怕。

那些被阻滯在河內外圍的部隊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傷亡并不大，至少戰報上目前傷亡5000余人，殲敵15000余人。

很符合邏輯嘛！

山下奉文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到對方有什么能威脅自己的，便逐漸放松。

隨著時間逐漸流逝，三個中隊的轟炸機在河內上空集結，頓時引起了河內軍民的一陣恐慌，在防空警報聲中，無數人向著租界區或者城內的防空洞跑去。

飛機上的真田隊長冷笑著看向地上那如同螻蟻般的黑點：“將50公斤炸彈全部投擲下去，好久沒有看煙花了。”

隨著他的帶頭，三個中隊的轟炸機紛紛將50公斤級別炸彈投向河內。

上百枚炸彈砸向河內，火焰與毀滅成為了煉獄的序曲，無數生命的消亡，只是瞬間的事情。

看著地面上不斷綻放的死亡之花，真田的心情無比舒暢。

而沈復興卻站在總督府外的公園里，望著在天空肆虐的日機，只能梗著脖子，一個人默默承受。

正在租界區碼頭倉庫區集結的穿插營一部與第7師一旅恨不能立馬沖回城內，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無數升騰而起的黑煙，將士們的心都在滴血。

馬長勝與李鶴年低著頭，嘴里叼著的煙都快被他們咬斷了。

但他們只能等待登船的命令，內河炮艇與商船們早就準備就位，只等沈復興一聲令下。

天空的轟鳴聲逐漸遠去，小滿騎著戰馬疾馳而來：“傳沈總團長命令，即刻登船！”

“即刻登船！”

聽到命令，馬長勝用手指將還在燃燒的煙頭掐滅，咬著牙吼道：“全體登船！”

李鶴年一把踹開眼前的椅子，同樣怒吼：“全體都有，隨老子登船！”

3000多人的隊伍從倉庫里魚貫而出，將士們紅著眼睛登上炮艇，登上商船。

遠處，小滿的戰馬來到河岸旁，只見幾個執勤的崗哨早已迫不及待，軍官站在崗哨外似乎等待著什么。

“沈總團長有令，開閘！開閘！”

軍官老遠就看到那名傳令兵疾馳而來，當他聽到“開閘”的聲音，整個人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猛地向后跑去，推開執勤的警衛。

“開閘！快，開閘！”

如果此刻從天空俯瞰，河內成立有三道水閘，將上游洶涌而下的河水死死攔住，枯水期？

枯水期他沈復興才敢蓄水！

隨著小滿一連跑過三道水閘，洶涌的紅河水帶著載有3000饑餓虎賁的船只，直奔興安！

沈復興已經回到了指揮部，看著標記有日寇前線物資大本營標記的興安，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紅河河谷南段

日軍轟炸機投下的250公斤炸彈在河堤上炸開一個個缺口，本就不多的河水開始順著缺口流向河谷。

“成功了！”

真田隊長在飛機上興奮地揮舞拳頭：“立即向司令部報告！“

山下奉文接到電報后，看向飯田祥二郎：“飯田君，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三個大隊的日寇率先沖下河堤，東岸河堤上三個中隊的戰車掩護，部隊快速向著河內挺進。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在河床上行軍的小鬼子，沖在最前面的是近衛第1聯隊的大水中隊。

中隊長大水勇三在奔跑中似乎聽到了遠處似乎有雷聲傳來，但明明天氣晴朗，寥寥幾朵白云根本不可能出現打雷的情況。

但身為大水世家，是四國島極為稀有的姓氏。

家族在幕府年間因為治水有功，被賜姓大水。

雷聲越來越越響，河中的水位似乎并沒有像長官說得那樣緩緩減少，反而隱隱有上漲的勢頭。

奔跑中，大水勇三輕輕捻動手指，又抬頭嗅了嗅：“不對啊，為什么空氣中的水氣越來越充足了？”

“戶田！你有感覺嗎？”

被點名的小隊長搖了搖頭，可下一秒，他就感覺不對：“好像.地面在震動？”

一瞬間，大水勇三好像想到了什么：“快跑，上岸，快上岸！”

遠處的河道拐角，一條黑線自河床底部逐漸蔓延而來，聲勢極大，極快！

前面的大水勇三剛轉頭跑向河堤，河水就已經地獄之門的陰影，將整片河床浸染。

在他身后的小鬼子們還沒感覺，甚至有人嘲笑：“喲西，跑不動的就應該讓開道路。”

但隨著轟隆隆的雷聲越來越響，大地開始震動，每一步踏下，都開始濺起水花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大水勇三連滾帶爬摸到了河堤的邊緣，河堤上行軍的戰車部隊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那一線黑潮如同吞噬萬物的地獄之門，將它所能看到的一切吞噬，無數士兵的狗頭在水面上起起伏伏，那一雙雙揮舞掙扎的手，還有在雷聲中不斷響起的絕望。

這一刻，神話中的“冥河”被具象化了，這是審判之河，是通往地府的審判之河。

就連河堤上的紅色野花，此刻落在大水勇三的眼中，也變成了曼珠沙華也就是彼岸花。

太可怕了！

實在太可怕了！

他們就這么怔怔地站在岸邊，什么都做不了。

但更令人絕望的還在后面，遠處渾濁的水面上，突然出現幾個黑點。

隨后黑點逐漸變大，大水勇三直接跌坐在河堤上，他們的面前竟然出現了炮艇！

這些裝備了140毫米“巨炮”的內河炮艇簡直就是紅河上的虎式坦克！

隨著5門巨炮一點點調轉炮口，那些早已成為驚弓之鳥的小鬼子連滾帶爬的逃離。

甚至戰車上的小鬼子都開始跳下來，他們寧可用短短的羅圈腿與戰友競速，也不愿意待在鐵棺材內等死。

剛準備開炮的法軍被叫停，就在他們疑惑的時候，有人略顯自卑地開口：“哪怕是這些破爛，也是寶貴的繳獲物資。”

很快就有一艘小型商船嘗試靠岸，準備接收這些戰車。

而大部隊則是順著河水，繼續向興安奔襲而去。

天空中，三個飛行中隊在河內分道揚鑣，真田中隊正帶著隊員向清化回轉，可當他經過河內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

“納尼？為什么這里水位.”

意識到問題的他突然命令加速，可越是向南，他就越是心驚，沒有干涸的河床只有洶涌的黑潮。

極遠處，他已經依稀可以看到那龐大的船隊正在興安碼頭準備沖灘登陸。

“不可能！這不可能！”

真田忽然瘋了一般想要駕駛轟炸機俯沖，幸好理智的機組成員將他攔下。

這不是輕型戰斗機，也不是斯圖卡，這是近5噸重的轟炸機，是戰斗機的3倍重量！

真田有些后悔，后悔為什么將那些50公斤的炸彈留在河內.

眼前的支那部隊一批接著一批沖入興安，這不光是三個聯隊的物資基地，更是無數傷兵的休養之地。

山下奉文從沒想過有一天，支那的部隊會從天而降占領這里。

不光是他沒有想過，整個第25軍都沒有人想到！

而此刻，正在南定與飯田祥二郎等待消息的山下奉文猛然扭頭，身后的河邊快速上漲，遠處的一線潮洶涌而至。

“納尼？”

不等他驚愕，已經有參謀狂奔而來：“司令閣下，請您快些離開，支那的部隊已經占領興安，各部都在快速撤離。”

近衛師團參謀長西大條胖也瘋了一樣沖過來：“快走，我已經命令海陽的部隊回撤，只要擋住支那.”

山下奉文已經根本聽不到對方在說什么，在他眼中，西大條胖只是張嘴，卻沒有任何聲音。

下一秒

山下奉文眼中的世界顛倒，隨后陷入黑暗。

在最后一刻，他只看到那些向他狂奔而來的人。

民國29年12月15日，沈復興復刻淞滬會戰楊家行戰役，用三級水閘蓄水，突襲日寇重要補給基地興安。

日寇第25軍為避免被攔截分割殲滅，全線撤退。

廖耀湘趁機率部追擊，將日寇伸出來的一根根手指全部掰斷。

闕漢騫更是親自騎著搶來的自行車一連追出20公里，直到自行車掉了鏈子才停下。

張靈甫、白遠樵、盤石、黃勇等各有斬獲。

河內危機，正式解除。

至此，日寇權衡利弊之下，轉而將重心暫時放在敲打第五、第九戰區上。

河內，也迎來了暫時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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