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
王寵惠拖著疲憊的身體起床,盡管上午他強撐著參加了與遠東司司長的會面,可畢竟是50歲的老人,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
倒是沈復興,經過幾場會戰的洗禮,幾杯濃茶下肚便精神抖擻。
下午的時候,宋子文送來為他們早就準備好的西裝與皮鞋,但沈復興堅持身穿稅警總團的軍裝出席。
用他的原話就是:“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場合,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但我更想告訴這個世界,我們國家還有軍人。”
“軍人來到這里,不是謀求和平解決問題,而是尋求武力合作解決問題的!”
一番話將宋子文懟了回去,對方也只能悻悻然作罷,只是他單獨為沈復興準備了一身中山裝,穿不穿都由他去。
夜幕下的五月花酒店燈火通明,這座毗鄰白宮的百年建筑此刻正閃爍著水晶吊燈的華彩。
在歐洲、亞洲、非洲戰火紛飛的年代,這里卻是一片祥和的氣息。
門外的侍從微笑著將他們迎入,那臉上的微笑似乎是因為今夜收到了許多小費,明天可以去隨意揮霍而帶來的開心。
至少在重慶,除了那些達官貴人,沈復興在街上看不到任何一張笑臉。
活下去!
這三個字已經刻入那些麻木的靈魂,他們日復一日的外出工作或者尋找食物,只是為了活下去。
美好、希望、未來,這些都是富人們教育孩子的童話故事。
一路從戰火紛飛的國家來到這里,沈復興真的有些不太適應。
這里的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參與了將戰爭物資販售賣給三菱重工或者其他企業,最終變為屠戮國人利器的過程。
沈復興很快平復情緒,踏入大理石廳堂,一股撲面而來的香檳氣息與香水味熏得他直皺眉頭。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仿佛讓他回憶起當年曾經陪初戀去逛商場時路過化妝品專柜,那種令他鼻子與大腦過敏的混合香味差點讓他休克。
“怎么了?”宋子文微笑著端起侍從托盤中的香檳,并為王寵惠與沈復興也遞上一杯。
沈復興伸手揉了揉鼻子:“沒事,或許你是對的,10分鐘不是杜魯門見我的時間,而是我能夠忍耐的時間。”
遠處,戴著眼鏡一臉和善笑容的杜魯門正在應對眾人對他的追捧。
在婉拒了羅斯福讓他退出參議員選舉之后,他逆轉對手斯塔克成功上位。
這個草根出生的參議員顯得極為親民,跟任何人都聊得來,他做過計時員、銀行員,也務過農,甚至還有生意失敗的經驗。
可57歲的杜魯門,卻已經站在了參議員的位置上。
人群中,有人向他提出婦女反戰聯盟的提案,有人向他索要農場主的承諾,也有人希望通過他得到一些什么。
在這紙牌屋內,交易總是多于博弈的。
沈復興注意到杜魯門西裝領口別著的美國國旗胸針已歪斜,卻仍保持著標志性的溫和笑容。
這位參議員像是大海中被卷入漩渦中心的浮標,不斷在人群推搡中接過遞來的文件,又迅速被新的請愿者包圍。
與其他高級宴會不同,這次似乎有些魚龍混雜。
“今夜的主題是什么?”沈復興想要找個由頭,與這位未來最大的世子好好接觸。
“戰爭、貿易,當然,有些人只關注如何掙錢,如何讓自己掙錢。”宋子文看著那些一臉希冀,準備找杜魯門聊聊的投機分子。
不遠處,他的視線看到了一個矮小卻高傲的身影,看向他的目光竟然充滿敵意。
沈復興沒有給任何人面子,直接伸手指向那名小鬼子:“這家伙是誰?”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沈復興大咧咧的身手,紛紛投來注視的目光。
宋子文這時候想攔已經攔不住了,只能輕聲回答:“那是野村吉三郎,駐美大使。”
沈復興點了點頭,但他發現對方竟然還在看他,臉上似乎還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王寵惠心道不妙,剛想伸手,沈復興卻已經已經健步沖了出去。
原本和諧的晚宴頓時響起了不少婦人的驚呼,野村吉三郎更是瞪大了眼睛,面對氣勢洶洶沖上來的沈復興,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
右腳不小心踩到身后的侍從,身形一個不穩竟然踉蹌倒地。
又是一陣驚呼響起,杜魯門也順勢看了過來。
一名東方面孔的軍官正居高臨下看著倒在地上的野村吉三郎,那板正的身姿與蔑視的眼神,竟然讓不少婦人心臟仿佛被什么揪住,呼吸竟然也有些凝滯。
該死,這個是除了橄欖球運動外最能體現男性魅力的時刻。
神秘的東方面孔,軍人挺拔身姿帶來的陽剛之氣,還有那副居高臨下的蔑視眼神。
人群中,好萊塢導演弗蘭克·卡普拉看著沈復興那模樣有些怔怔出神,此刻他正在籌拍一部關于戰爭的電影。
畢竟歐洲發生的事情距離他們太近,如果能夠說服軍方加入,那一定會大賣的。
而眼前的這個東方軍人,似乎可以.
“八嘎亞羅!”
作為溫和的“親美派”,野村吉三郎在華盛頓展現出來的形象一直都是.謙遜、和善的。
但此刻,那個該死的,無數次讓帝國蒙羞的支那人竟然站在他的面前。
而他竟然摔倒了?
可惡!可惡!可惡!
野村吉三郎奮力站起身,臉上那憤怒的表情,極為駭人。
下一刻,沈復興與野村吉三郎的身后便各自出現了一撥人。
但沈復興只是淡淡一笑,舉手示意宋子文與王寵惠讓開,他繼續向前一步,身體幾乎貼著野村吉三郎,低著頭直視對方的眼睛:“倭奴,管好你的眼睛,有些東西,不是你們可以覬覦的。”
野村吉三郎自然聽得明白,對方的英語出于他意料的標準。
此刻他也冷靜下來,知道現在雙方這幅劍拔弩張的樣子他很吃虧,兩人在身高上有著整整一個頭的差距。
“沈,復,興,或許用不了多久,你們的國家就會戰敗投降,希望你到時候還能保持現在的囂張。”野村吉三郎面露微笑,繼續保持自己謙遜和善的面目。
企圖將沈復興塑造成一個囂張的軍人模樣。
可下一秒
所有人都愣住了,沈復興咧嘴一笑,拍了拍野村吉三郎的肩膀,聲音逐漸放大:“看到中國人不要緊張,我可不像你們那樣喜歡用毒氣與病毒屠殺平民,挖什么萬人坑!”
嘶——!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毒氣、病毒、屠殺、萬人坑這幾個詞。
如此遙遠的戰爭,如此近距離的暴行,這讓在場不少婦人頓時捂住了嘴巴,她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些邪惡詞匯。
遠處的杜魯門頓時皺眉,這就是自己一會兒要見的沈復興?
看起來是個沖動、暴力的軍人。
而那個野村吉三郎,看起來也是一個極為虛偽的政客。
剛才那一閃而逝的表情怎么說呢?
杜魯門覺得有些.窮兇極惡。
相對而言,那個直來直往,雖然有些沖動,但性格直爽的軍人,似乎更符合自己的口味一些。
“維安,注意場合。”宋子文在身后小心提醒。
但沈復興沒有理會,甚至他沒有心情去聽對方的辯解,而是立馬轉身面向杜魯門露出一抹微笑。
是了,沈復興猜對了。
這家伙此刻應該正在參與美日最后的談判,如果羅斯福最終決定放棄亞洲,委員長恐怕無法支撐那么久。
“我知道分寸,換在國內,他早就死了!”沈復興冷笑。
宋子文剛要說話,卻驚訝地看到杜魯門派人過來,說是要見見沈復興。
命運,似乎也在這一刻垂青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