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許下邸閣
陳國,陳縣。
陳縣位于鴻溝西岸,與往年一樣,陳縣郊外田野蔥蔥郁郁。
即便鴻溝水比較低微,可陳國成熟的水利器械之下,依舊能持續汲水,保證溝渠灌溉。
袁術近來三日小宴,五日大宴,招待兗豫二州的士人、官吏使者。
然而前線的軍情傳來,打破了這種短暫的驕奢生活。
袁術如今志得意滿,也是意氣風發。
待一眾謀主落座,醉意尚存的袁術就問:“趙基前鋒入據許縣,有幾分真假?”
閻象、楊弘、鄭渾、袁渙、宗承、何夔、張范等人齊聚一堂,眾人也拿不準這個信息的真假。
袁術問的是趙基前鋒入許縣的真假,這肯定是真的。
實際上,袁術問的是趙基本人有沒有隨軍。
趙基如果率中軍跟進,那等于趙基全軍就會頂上來。
就目前袁軍布置來說,五萬余人很難有較高的勝算。
目前袁術軍隊五分,自領中軍兩萬余人在陳國;前將軍紀靈督兵三萬駐屯在汝陽城東。
汝陽有東西南北交錯的馳道,未來這里叫做周口,是中原交通要沖。
就宛口以東,陳國以西這片土地上,一共有四個這樣四通八達的交通要沖。
即西北潁陰、東北鄢陵、東南汝陽、西南郾縣。
這四個點組成了一個方框,紀靈駐守汝陽,向北可以奪許下之糧,向西奪郾縣可以擋住呂布的南陽方面軍隊。
這么長時間里紀靈駐屯汝陽不動,第一是需要時間精練部伍;其次是不想刺激呂布和趙基。
這里不主動刺激,那呂布、趙基不出兵,那么東邊徐州戰場就能繼續圍困下邳、彭城;攻陷徐州后,劉勛、張勛加上降軍再調到西面戰場,自然能從兵力上壓制趙基、呂布聯軍。
袁術環視一圈,見眾人反應,心中就了然,知道趙基是真來了。
越想越氣:“不是說呂布不出兵,趙基也會固守河雒?”
閻象拱手回答:“至尊,趙元嗣麾下不乏西州智者,或許已經看破南陽之事。”
問題只能是趙基那里有人看破局勢,主動破局;不能引申為己方內部有奸細、叛徒。
袁術不信,他還是懷疑自己身邊有心向漢室的人。
楊弘也開口:“至尊,去歲陳留之戰時,趙元嗣開戰之前給與呂奉先良馬兩千匹。就知此人性格慷慨,胸有大節,不拘泥微細得失。今呂奉先遲緩用兵,然趙元嗣急于救援徐州,故率先出兵。”
“這樣的話,朕就明白了。”
袁術郁氣稍解,另問:“潁川各縣陸續歸于趙基麾下,他輕易得麥粟不下三百萬石。我軍是該乘其各軍未合之際全力猛攻,挫其銳氣?還是堅守汝陽,陳縣,以待各軍回援?”
眾人相互交頭接耳,陳國扶樂人袁渙拱手:“至尊,臣以為當急令后將軍攻奪瑯琊,迫使趙元嗣求戰。我軍營壘堅固,酷暑之下,可折其銳。”
前將軍紀靈,后將軍孫賁,左將軍張勛,右將軍劉勛;此外還有孫堅的族子孫香,拜為征南將軍,坐鎮九江郡皖城,督兵監視華歆。
孫香也負責策反孫靜,企圖趕在荊州軍之前瓦解華歆的勢力。
紀靈是目前軍中第一猛將,這種炎熱氣候下,還有堅固營壘,趙基進攻再猛,短時間內也無法摧破紀靈的營壘。
紀靈的大營,可不是曹操陳留大營所能比擬。
當時曹操扎營是為了方便進攻呂布,并沒有在營壘固化方面投入太多精力。
紀靈不一樣,一開始就是為了堅守,需要防御的不僅僅是趙基,連呂布也算了進來。
反正都已上了袁術的賊船,不管以后跳不跳,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趙基擋住。
趙基跟其他人不一樣,抓住他們這些人真的會下死手。
死不見尸還好,家人、宗族還能推脫說是袁術強迫他們效力。
若是活著落到趙基手里,嚴刑拷打之下,族親會跟著倒霉。
至于趙基會不會動用酷刑,鐘繇、桓典、丁沖、董昭這些人很有發言力。
聽了袁渙的意見,袁術有些不滿足,又看其他人,都暫時沒有好主意。
反正紀靈駐屯汝陽是既定的戰略,不可能調出來去執行別的戰術,目的就是為后續大軍集結爭取時間。
越是大軍團碰撞,除了出奇招之外,絕大多數時候只能硬碰硬。
現在最難的也在這里,沒有騎兵優勢的情況下,就沒有野戰優勢,主動避免野戰,才能避免決戰失利。
此前還能選擇是否堅壁清野,對汝穎地區施行焦土戰術。
當時袁術都下不了這個決心,更別說是現在。
保留汝穎地區的糧食,后續大軍集結,以優勢兵力擊垮趙基、呂布聯軍后,就能順勢追擊,有一戰殲滅對方的可能。
若是提前執行焦土戰術,會將兗豫士人徹底推到對立面,既不利于決戰,也不利于后續一戰殲滅呂布、趙基。
敵人除了趙基、呂布聯軍外,還有袁紹、曹操聯軍。
當己方決戰取勝的消息傳播出去后,那曹操肯定會奉袁紹的軍令,舉兵南下勤王!
想要破局的話,只能期望于一戰殲滅呂布,抓到天子、公卿,再兼并呂布的部隊,才能碾壓曹操,或讓曹操不敢亂動。
而另一個難題就在于劉備,劉備不可能投降,仗打到這個地步,劉備也不可能單方面停戰。
劉備敢單方面停戰,政治信譽毀壞,就劉備那地位的出身,根本坐不穩徐州。
此刻袁術就是騎虎難下,只能期望于紀靈穩定發揮。
紀靈大軍釘在汝陽,最少也能擋住宛口、郾縣而來的呂布大軍;趙基即便繞過汝陽來打陳縣,袁術也有信心在這里擋住趙基。
不打掉紀靈,趙基自身的糧道也不安全。
決戰之際,曹操肯定會率軍南下……這種時刻,張楊根本不敢來觀戰;張楊亂動,極有可能被曹操野戰消滅。
所以曹操南下觀戰,也會間接威脅趙基的糧道,增大趙基的運糧成本。
一場會議,也沒談出個解決趙基的辦法。
袁術沒辦法,只能將扣留的原兗州刺史金尚派出去,去跟趙基談判。
至于上一個被趙基斬首送報宛都的使者,死了就死了,亂世之中袁術肯給對方一個立功的機會,對方拿命來立功,這沒什么好惋惜、悔恨的。
戰場之上,多少大頭兵一茬又一茬的死,有幾個人能立功當縣令長?
而士人出身的使者呢?
干好一次外交工作,輕易就能當個縣令長,或類似的官職。
比起戎旅之中的死亡率與回報,使者這種低風險高回報的工作其實很難找。
像趙基那樣斬殺使者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許都,趙基巡視南郊許下邸閣。
一個令他意外的人在邸閣等他,這個人是許下邸閣的邸閣長陳群。
趙基逐倉檢查,見老鼠洞都沒有,各處都有捕鼠的貓狗,也有捕鼠陷阱,不由很是滿意。
檢查完畢后,趙基詢問陳群:“卿出身名門,何以屈身邸閣倉儲之間?”
“回稟大司馬,家父斷定今年漢賊決戰之勝敗機要乃許下之糧,故游說大將軍,使仆出任邸閣長。”
陳群拱手:“仆世食漢祿,自當有報國之心。若大將軍、大司馬進兵慢于袁賊,仆當焚毀儲糧,與邸閣共亡。”
百萬石糧食一把火燒掉,不管誰來燒,都會被遠近百姓、災民視為大奸大惡之徒,基本上名聲徹底就毀了。
不想連累家門聲望,那只能殉死。
“志氣可嘉。”
趙基就問:“卿家中兄弟幾人?”
“回大司馬,止有仆一人。”
陳群頓了頓,又說:“另有從弟、從妹一人,從妹早年為大將軍部曲所擄,不知所蹤。妹婿因守潁陰被俘,后隨大司馬部伍遷往太原,再無書信往來。”
“你家的故事我也聽過,難兄難弟是也。”
趙基就說:“既然家中苗裔寡薄,如今大戰將起,我希望你能回去侍奉令尊。至于令妹與妹婿,我也發書詢問,好使他們夫妻團聚。”
陳群再次拱手長拜:“仆即請為許下邸閣長,就無惜身懼死之理。”
“我不想在糧食方面分心,不僅是你,這里大小官吏、守衛都將一并撤換。”
趙基直言:“鐘元常因我而死,如今我身上擔負數十萬家男女生計,恕我不敢信你。否則稍有流言,我恐怕會先殺你以絕隱患。回去吧,奉養父親,早早成婚生子。”
陳群神情失望,他至今未婚,如今也只能長嘆一聲,對著趙基拱手長拜:“喏。”
隨即解下頭上烏紗進賢冠,仰天長嘆身形蕭索:“恨不能與大司馬同討賊臣。”
趙基不接話,神情自然,去看趙戩:“行書大將軍幕府,陳述陳長文從妹之事,請大將軍檢索搜查,我愿出資贖買;另發書回晉陽,將陳長文妹婿找回,送往雒都暫做安置。”
“喏。”
趙戩應下,主動上前引陳群離開,免得場面難堪。
別說陳群,就是他爹陳紀親自跑到趙基身邊做人質,趙基也不可能讓陳群繼續管理許下邸閣。
關鍵時刻一把火,能燒掉趙基十年努力!
這種地方,只能派河東籍貫的虎步軍來守,其他人都不能信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