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亞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鋼鐵勇士封鎖了每一座城邦,每一條街道,每一座房屋。
搭載食物的運輸車在街道上駛過,將未來一周時間的食物和補給品發放出去。
偶爾有兩聲爆彈槍開火聲響起,那是被鋼鐵勇士處死的反抗戒嚴者。
這一切都被佩圖拉博看到了。
原體只是稍加思索,然后將目光從奧林匹亞上挪開,與自己乘坐的運輸機一起返回近地軌道之外的鐵血號。
在機庫甲板,他見到了三叉戟們。
沒有人詢問原體“為什么我們不對奧林匹亞人進行什一抽殺了。”
佩圖拉博的意志就是鋼鐵勇士這軍團的意志,他的意志必須被貫徹執行,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哪怕是出爾反爾。
原體沉默著從三叉戟們身旁走過,換乘新載具,沿著高速飛行航道在戰艦內穿梭,最終來到自己辦公室隔壁。
一些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哀鳴聲從房間內傳出。
佩圖拉博臉色一緊,推開房門走進去。
鋼鐵之主的養姐卡莉豐趴在床榻上,身下那天鵝絨制成的被褥上全是血。
一些仆人正手持各種醫療用品為卡莉豐做著緊急處理。
仆人們注意到原體進來了,但他們那遲鈍到令佩圖拉博無法接受的反應讓他們仍在繼續工作,卡莉豐的傷口被酸性藥物碰觸,慘叫聲再次傳進佩圖拉博耳朵。
而后,仆人們才劇烈顫抖著跪下來。
佩圖拉博看都不看那些仆人一眼,只是從他們身旁穿過,來到養姐身旁。
仆人們意識到自己的命被留住了,卡著原體視野盲區爬出房間并輕輕關上門。
“這些廢物。”佩圖拉博看著床榻上散落的各種藥物,咬著牙咒罵。
卡莉豐轉過頭看向弟弟:“那些仆人……做了……做了他們該做的事情……畢竟你不在這……別懲罰他們……”
佩圖拉博沉默著觀察養姐。
卡莉豐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不過從傷口狀況判斷應該不是刻意施虐所致,而是叛軍抓她時她掙扎導致的誤傷。
腳筋和手筋被切斷,這是為了防止卡莉豐逃跑。
切斷后傷口也沒得到妥善處理,再加上地牢環境過于惡劣,傷口化膿惡化。
但佩圖拉博能看出來,養姐被注射了一種藥物用于吊著命,好讓感染不至于殺死她。
“我把那些人殺了個干凈。”佩圖拉博摘掉頭盔放在床榻上,“我向你保證他們死的極其凄慘,最終連尸體都被付之一炬……他們沒能下葬,便不會有輪回,他們只能成為奧林匹亞那些孤魂野鬼中的一員。”
原體說著輕輕捧起卡莉豐的手臂,看著因切斷手筋造成的傷口,以及胳膊上那些劃痕——她得用胳膊拖動身體匍匐著進入傳送門再來到鐵血號上。
“該死的秦夏。”佩圖拉博從腰間拿出藥物注射在卡莉豐的胳膊上,“他動個念頭就能把你復原,可他卻不這么做!”
來自努凱里亞的軍用藥物讓卡莉豐傷口迅速結痂,感染化膿的問題也被解決。
卡莉豐說話喘氣也利索了些:“白騎士之主?他去哪了?”
“滾蛋了。”
“你不該那么說他,他幫了你,幫了我,我們應該心懷感激。”
“如果單論救你這事,我得承認我感謝他……萊恩說得對,他除了可靠之外一無是處。”
佩圖拉博一邊說一邊給養姐調整姿勢,讓她呈大字躺在床上,然后對著養姐最嚴重的傷口伸出手。
原體手甲下方延展出一些尖銳纖細如針的東西,這些針極速活動著,將爛肉剔除,縫合斷筋,縫合傷口。
卡莉豐剛剛注射的藥物有麻醉作用,因此她并未再慘叫。
等佩圖拉博耐心的處理完所有傷口后,他再給卡莉豐注射一支藥物,然后示意養姐起來活動一下。
卡莉豐嘗試著站起來,走了幾步,然后稱贊弟弟的醫術:“看來你肯定跟某個擅長醫術的兄弟學了不少。”
“沒有人能成為我的老師。”佩圖拉博冷笑,“如果我想要學習醫術,我就會是我那些兄弟里最擅長醫術的人。”
聽到如此自負之言,卡莉豐只是微笑和為弟弟感到驕傲。她是真相信佩圖拉博所言為必然之事。
“話說回來,奧林匹亞的命運將會如何?”卡莉豐問。
佩圖拉博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觀察著養姐的表情。
他解構和分析著養姐的表現,最終做出判斷:“你想為他們求情?”
卡莉豐直言:“我憎恨叛軍,憎恨那些陰謀家,但他們并非是憑空出現的,奧林匹亞也不是莫名其妙就反對你,那些士兵也不是莫名其妙就仇恨你,或只是因為愚蠢就被陰謀家利用。”
佩圖拉博不耐煩的抬手,示意養姐別扯這些沒用的。
剛才那些仆人在房間里時談論過奧林匹亞的結局,說原體已經打算對奧林匹亞人實施什一抽殺,親歷了奧林匹亞叛亂的卡莉豐覺得自己無論多么畏懼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
“我們的父親一直在幫你征兵,他已經放棄自己想成為大征服者的理想,他只想為你和你背后的秩序做些什么。”
“在奧林匹亞普通人看來我們的父親是你的代言人,他把他們的兒子和兄弟他們身邊搶走,送到一個距離奧林匹亞有成百上千光年的戰場上,甚至當他們死去時連一條通知都不會從你的軍團里傳出來。”
“你曾經將奧林匹亞永久的改變了,你讓人們不必再忍饑挨餓和飽受野獸的威脅,他們曾經是那么仰慕你,直到你離開他們并去為他們并不理解的事業奮斗……”
佩圖拉博咬著牙將食指豎在嘴邊,壓低身體。
無論佩圖拉博和卡莉豐有著怎樣的關系,他都是一個原體。
當這個半神展現出極具攻擊性的姿態時,任何凡人都將本能的戰栗,正如基里曼的養母偶爾也會對基里曼感到恐懼一般。
卡莉豐那剛因藥物和治療而出現血色的臉再一次蒼白,瞳孔放大身體繃直,呼吸都因恐懼而停滯。
“你只是一個凡人,卡莉豐,即便你自認為是我的養姐。”佩圖拉博指著養姐,“但你不會因為這層身份關系而擁有向我說教的資格和能力,記住我的話,你沒有資格更沒有能力向我說教!”
在佩圖拉博最后一個字說完時,卡莉豐本能的點頭并表露出屈服的神色和眼神,在吞咽一下口水后立刻道歉:“對不起……”
當看到養姐的神色時,佩圖拉博立刻退后一步,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后悔。
他想道歉,想說些溫柔的話,好讓飽受折磨的養姐不至于出現精神問題。
于是,佩圖拉博開口:“你的兄弟們都被叛軍殺死,而你卻在這里為叛軍開脫。”
說完這話,佩圖拉博再次感到后悔。
安格隆曾說“能說心里話”是一種偉大又強大的稀缺特質。
佩圖拉博曾認為這是純純的放屁,但現在……
但好在卡莉豐頗為了解佩圖拉博,她知道佩圖拉博只是觀察自己就能發覺自己到底為何會說那些話,所以佩圖拉博所言只是一種委婉且他認為合適的道歉。
這個時候并不能直接回應:“我不怪你。”,也應該用同樣委婉的方式說話。
“那些陰謀家裹挾了對你不滿的人。”卡莉豐說,“你是個聰明又強大的人,你能認識到這一點。”
“我知道該怎么做。”佩圖拉博轉身走出房間,前往隔壁的辦公室。
在于辦公桌旁落座后他拿出數據板開始做計劃。
首先是對奧林匹亞人的處置。
叛亂是毫無爭議的事實,就算士兵被裹挾,那他們也是對帝國和帝皇心懷不滿,他們將得到鞭笞和一個承認自己過錯并表示屈服的機會。
鋼鐵勇士將不再只從奧林匹亞征兵。
而后是奧林匹亞的建設。
佩圖拉博認為,自己給了奧林匹亞人一個天堂。
佩圖拉博認為,自己給奧林匹亞人的天堂確實沒那么天堂。
他曾設想過建設奧林匹亞的事情,但在這個想法只停留在被想一想的階段時帝皇到來了。
現在則是不同,他認為自己有充足的時間用于改變奧林匹亞。
深淵戰役還得進行一些時日,就算已經結束了,那安格隆他們和各自的軍團想要重新集結并繼續大遠征,也需要一年半載用來準備。
哪怕僅僅只是有半年的時間,佩圖拉博也認為自己可以對奧林匹亞進行再建設。
他是個毫無疑問的天才,或許這對別人而言極為困難,但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投足間便可輕易解決的小事情。
制訂計劃時,一些想法在佩圖拉博腦海中浮現。
無關于計劃的想法。
這些想法讓佩圖拉博放下數據板,沉思起來。
在解構自己剛才親自下去作戰的行為,以及一系列對卡莉豐的想法后,他不得不承認卡莉豐已經成了自己的弱點,如果沒有人能把她救出來,那自己真有可能被叛軍威脅并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鋼鐵不能有弱點,如果有,那它就會崩裂。
這一系列想法讓佩圖拉博呼吸沉重。
而佩圖拉博又發現自己的弱點似乎不只是卡莉豐,他回憶起在烏蘭諾戰役里和安格隆一起被傳送到鳥不拉屎的星球上,然后背著安格隆前進時說的話。
“我早就被腐蝕了。”
想到這,佩圖拉博又拿起數據板,繼續做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