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
她說要給羅南的餐廳做餐具,無論羅南找任何理由阻攔都沒用。
那之后,羅南每天一定會找機會去路易家看看。
“休息一下吧,莉亞做了草莓熱那亞蛋糕。”他靠在佐伊的工作臺上說。
佐伊撐著腦袋咬鉛筆,語氣敷衍:
“最近做美人魚擺件弄的我很頭疼,做一點喜歡的東西換換心情,你就別總來‘搗亂’了。”
有錢人的錢不是那么好賺的,只是設計圖佐伊就改了五六版,對方依然覺得‘可以更好’一點。
她發誓這是她這輩子做的第一個也會是最后一個‘定制物’。
給羅南設計盤子和杯子成了佐伊這段時間的‘調劑品’,一想到羅南招待的客人全部會使用自己做出來的餐具吃飯佐伊就覺得幸福,心情也能隨之好起來了。
“現在在設計什么?”羅南站到佐伊身后,看她的手稿。
佐伊把它們擋起來,回頭不悅的說:
“還沒畫完呢”
“給我看看唄。”羅南笑著說。
佐伊把羅南推出工作間:
“出去出去,別耽誤我創作,你再不出去我放呼呼了。”
呼呼最近和羅南打得‘熱火朝天’,羅南最怕那家伙了。
羅南用央求的語氣說:
“好好好,那設計階段我不打擾你,但你燒的時候必須同意我過來一起幫忙。”
佐伊用力把他向外推:
“你會什么啊來幫忙?你來就是搗亂。”
羅南不服氣的說:
“我手可巧了,你忘記赫黛利是如何評價我的了?”
佐伊用哄小孩的語氣對羅南說:
“快去吃蛋糕吧.那是媽媽特意為你做的,快去快去。”
說完,她去巨大的書架里拿了一本厚厚的‘紋樣’參考書,坐回工作臺繼續咬鉛筆了。
路易的工作穩定、收入也高,莉亞是盧爾馬蘭比較少的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專職照顧家庭的主婦。
這使得她有更多的時間研究如何讓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們過得舒服,而這其中最突出的一項一定是廚藝。
無論羅南什么時候來路易家,這里一定有用當季新鮮食材制作的甜品。
“佐伊不吃嗎?”莉亞從廚房里探出頭來。
羅南聳肩:
“她在忙。”
莉亞笑著說:
“那我給你拿一塊草莓熱那亞蛋糕,剩下的你帶回去給你父母嘗嘗。”
“謝謝。”羅南開心的坐到餐椅上。
他不太愛吃甜的東西,但莉亞做的甜品真的非常美味。
莉亞把一個小盤子放到羅南面前:
“餐廳籌備的還順利嗎?”
羅南叉了一塊柔軟的蛋糕,又沾了一些旁邊的草莓醬汁:
“挺順利,裝修開始收尾,過幾天石材入場硬裝就結束了,家具什么的該訂的訂、該做的做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就是再做一些飾品和綠植,我爸爸那邊準備的也挺順利,菜單基本訂了。”
羅南把蛋糕放到嘴里,眼前一亮:
“莉亞,你真是個做甜品的天才!”
莉亞笑著說:
“感謝你肯定我的‘事業’。”
她想到什么,問羅南:
“你們準備甜品了嗎?”
幾次去羅南家聚會,莉亞發現他們和自己家最大的不同是不會自己制作美味的甜品,端上來的都是從外面買的。
她猜‘中國家庭’可能不太重視甜品,于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羅南用力咬住勺子。
還真沒有想過甜品的事情啊。
歐洲人都是‘大糖罐子’,即使不吃飯也會點一塊甜品吃。
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情忽視了?
羅南感激的對莉亞說:
“看來我要時常和盧爾馬蘭最棒的‘大廚’溝通餐廳進度了感謝你幫我們查漏補缺。”
當天晚上。
羅南回家詢問羅天海關于甜品的問題。
這件事羅南是忽略了,但羅天海是壓根就沒想做:
“我們畢竟是中餐廳,沒必要和法餐一樣在甜品上耗費太大的精力,從外面‘訂購’吧。”
甜品當然要有,盧爾馬蘭是旅游景點,有些游客進餐廳不是為了吃飯,就是為了喝喝酒、看看景,所以甜品必須準備。
不過羅天海的打算是從供應商那里訂購現成的甜品。
羅南皺著眉頭說:
“我們不做一些有中式特色的甜品嗎?”
羅天海苦笑著說:
“問題是我不會做啊.”
我一個川菜廚子,你讓我做甜品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羅南也嘆了一口氣。
烹飪給了他許許多多的能力,但卻沒有給他提供過‘菜譜’。
羅南現在做的每一道中餐都需要向羅天海問做法。
如果羅天海都不會,羅南也沒有辦法了。
或者去阿維尼翁、馬賽找中國甜品的菜譜?
不是不行但羅南未來沒有那么多精力放在餐廳里做甜品。
由他擔下這件事并不是明智之舉。
羅南打算先看看那個供應商的情況,再做下一步決定。
“那家供應商靠譜嗎?”羅南問。
餐廳里所有的菜都是他們親手調制的,突然由外人供成品,羅南不是很放心。
羅天海點頭:
“我嘗過幾款,感覺還行,這樣吧,我現在打電話讓他明天送一點來,你再把把關。”
羅天海和馮珍都不是甜品專家,他們平時沒有吃甜品的習慣。
羅南點頭:
“行,明天我再叫幾個更‘專業’的評審來。”
第二天晚上。
弗雷迪和佐伊百忙之中光臨了羅南家。
邀請弗雷迪是因為這家伙是個美食專家。
讓佐伊來是因為她挑食的厲害.
如果這家供應商連自己女朋友那一關都過不去,羅南一定會放棄找供應商的決定,另尋他法。
兩位‘評審’入席后,看著另一個空座位問:
“還有人沒來嗎?”
羅南坐到了他們身邊:
“最后一個評審是我,作為餐廳的老板,我要嚴格把控每一個環節。”
弗雷迪聳了一下肩膀,笑著說:
“你都把我搞緊張了,我以為就是普通的試菜那么好吧——”
他拿起勺子,鄭重地說:
“法國是甜品的天堂,我會用‘天堂審判官’的身份對待今天的甜品。”
佐伊沒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口號,她喝了一口水,示意羅天海可以上菜了:
“我對甜品的態度是最挑剔的。”
弗雷迪雙肩抖動的說:
“確實,莉亞做的甜品太美味了。”
第一道甜品是蜂蜜檸檬撻。
弗雷迪笑著說:
“這家供應商挺懂普羅旺斯特色的嘛。”
蜂蜜檸檬撻是普羅旺斯當地出現率非常高的一道甜品,幾乎每一個女主人都會做。
金黃色的檸檬味法式撻底,上面鋪有奶油和蜂蜜,有的廚師還會在上面用檸檬做點綴。
“外形還可以。”佐伊是第一個動勺子的。
外形過關,她才有吃的沖動,如果外形不過關,無論這東西再好吃她都不會嘗一口。
弗雷迪緊隨其后切了一塊。
兩人嘗過后互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怎么樣?”羅南問。
佐伊擦了下嘴:
“我對甜品比較挑剔。”
弗雷迪聳肩:
“我不是很喜歡,但你可以嘗嘗。”
答案已不言而喻。
羅南切了一小塊,入嘴的感覺沒有‘不好吃’,但也沒有很好吃,他給這道甜品的點評是:
“沒有莉亞做的好吃。”
“爸爸,上下一道吧。”羅南把蜂蜜檸檬撻撤了下去。
第二道端上來的是閃電泡芙。
泡芙這道源于意大利的甜食真正‘揚名天下’是在16世紀傳入法國后。
當你問一個法國人,法國最具特色的甜品是什么時,一定會有不少人說泡芙。
法國人實在太愛這東西了!
泡芙是弗雷迪的最愛,盤子剛放下他就用手拿了一塊放到嘴里,閉眼品嘗起來。
不過這個過程不長,他又吃了一顆后聳肩道:
“好吧,我大概知道這家供應商的水平了,做的東西不難吃,但就是讓人喜歡不起來,它沒有什么特色。”
佐伊小小的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三分之二放到自己的盤子里:
“我覺得不好吃。”
和自己的父母一樣,羅南也不是個專業的甜品大師,他的點評依然是:
“沒有莉亞做的好吃。”
弗雷迪揚了一下右手:
“你不要總是和莉亞做的甜品比,那是不公平的,能說點別的嗎?”
羅南無辜的說:
“我家從來不做甜品,我在巴黎也幾乎不怎么吃甜品,到了普羅旺斯才開始頻繁的接觸莉亞就是做甜品最好吃的啊。”
弗雷迪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既然已經發現了普羅旺斯最棒的甜品師傅,為什么還要去找什么供應商呢?”
今天的‘試菜’非常失敗。
幾道甜品都沒有到達讓評審們滿意的水平。
回家的路上,佐伊聽羅南一直嘆氣:
“在想什么?”
“在想甜品的問題”羅南悠悠說道。
“可以再找其他供應商,還有時間呢。”佐伊安慰道。
羅南搖頭:
“沒有那么簡單,你說我一個中餐廳,賣的全部是法式甜品會不會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但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不是嗎?”佐伊在羅南家聽了他們父子的交談,知道他們都不會做中式甜品。
羅南用拳頭鑿了一下手掌:
“這周我要去馬賽或者阿維尼翁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關于中式甜品的書籍,我也會給托爾打電話,讓他在巴黎幫我留意一下。”
佐伊有些擔憂的說:
“這需要不少的時間,而且你能確定普羅旺斯人接受中式甜品嗎?我的意思是歐洲的甜品文化比正餐文化還要古老和‘堅固’,我擔心你費了好大的力氣是無用功。”
羅南心情更差了:
“那也要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啊,即使沒有中國特色甜品,也要找到一個莉亞那個水平的甜品師。”
佐伊默默拉著羅南的手,沉默不語。
幾秒鐘后,小情侶突然同時開口說道:
“你說莉亞.”
“你說媽媽.”
羅南和佐伊停下來,笑著互相看對方。
這就是‘心有靈犀’啊。
羅南忐忑的問:
“有這個可能嗎?”
那么大的餐廳只有他們三口人肯定忙不過來,羅南從上個月就開始思考這件事了。
但讓莉亞來餐廳幫忙和去集市幫忙的性質完全不同。
這是一個正經的工作。
聽佐伊說莉亞從來沒上過班盧爾馬蘭的女人們也幾乎沒有‘上班’的習慣。
所以這件事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