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公爵的落幕

林恩這話雖有些玩笑的意味，實際上卻是對鏡鐵伯爵的夸獎。

就現在這亂糟糟的北境，當野心家可恥嗎？一點也不可恥。

身為貴族，要是沒點想法和野心，到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很容易就會淪為他人的食糧與墊腳石。

鏡鐵伯爵也算是厚積薄發，積蓄了幾十年的能量，終于等來了想要的亂世，而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僅驅逐了錫巖伯爵，還一舉擊潰谷地公爵，定然所圖非小。

此前，林恩或許還會認為，鏡鐵伯爵的意圖是占領整個谷地公爵領，并以此為籌碼向北境的新王談判，目的是為了取代谷地公爵。

而以眼下的局勢來看，鏡鐵伯爵的終極目標或許與林恩是一樣的，都瞄著琥珀港里的權杖與王冠。

正因為此，這廝才會連盟友都防著。

不過在這件事上，林恩還真沒法指責瓦薩，他不也防著對方么？

大家都一樣，誰也沒資格說誰。

而且這事也算合理，本來就是個塑料同盟，兩個野心家各取所需罷了。

林恩需要鏡鐵領的礦產，瓦薩則需要白河領的糧食，也就在貿易上往來較為頻繁，壓根就沒有通過聯姻進行綁定，建立外交關系也就這幾個月的事，互相提防著對方不是挺正常的么？

在巡視各領地的過程中，林恩不是沒用面板去探尋礦產，他也的確找到了不少的礦。

白河領與湍流郡分布最多的就是煤礦，淺層煤礦都發現了好幾處。

可并不是找到了礦就一定能派上用場。

以白河領目前的人口密度、森林面積以及手工業水平，燒木炭遠比煤炭來得更高效、更便捷也更廉價。

煤炭如果不預先進行脫硫處理，用其煉制的鐵器就會發脆開裂，用來取暖則容易煤氣中毒。

人類為啥會在工業革命時期才開始大規模開采煤礦？

那是因為樹都被燒完了，被迫去開采煤礦。

后續發明的蒸汽機，最初目的也不過是為了抽出礦層內的地下水，做到更有效率地挖煤罷了。

除了煤礦外，林恩就沒找到其他能利用的礦藏了，要不就是規模過小，要不就是埋藏太深。

白河領的資源其實已經算豐富的了，有露天的優質鹽礦與褐鐵礦，還有一座規模不小的瀝青礦，都是易開采的那種。

至于其他的礦，那就別想了。

因此，為了擴充軍備，林恩不得不繼續與瓦薩交好。

誰叫這廝的領地上有大批優質鐵礦呢？如今占據了錫巖領，還多了銅礦與錫礦。

同理，為了糧食與麥酒，瓦薩也得捏著鼻子與林恩繼續合作。

誰叫林恩的領地上糧食產量高呢？

只要不威脅到對方的核心利益，雙方應該都會繼續維持這種‘曖昧’的同盟關系，輕易不會撕破臉。

卡列博坐在書房的軟椅上，分析道：“大人，僅論實力，瓦薩目前遠不如您，靜河以南的人口規模也遠低于北邊，只要您能在明年拿下金鹿堡，區區瓦薩絕非您的對手。”

這話并非卡列博刻意吹捧。

此前，沼地公爵的實力就已經能迫使另外兩大公爵結盟應對。

林恩若是能全取公爵領，再加上制度科技方面的優勢，以及數萬荒民人口的補充，實力只會比過去的沼地公爵更強。

與此同時，鏡鐵伯爵撐死也就能占領南邊的谷地公爵領，論人口論兵力都遠不如北邊的林恩，唯二的優勢就是豐富的礦藏以及山脈縱橫的地形優勢。

可白河領的褐鐵礦產能正在穩步提升，到明年就無需再依賴南邊的鐵錠。

更何況林恩有火炮，這玩意能夠填補一部分地形劣勢，攻打建在山頂上的城堡時不至于束手無策。

白天，卡列博也跟著林恩去參觀了鑄造場，通過林恩描繪的藍圖，他已經粗略領悟到了火炮的戰略意義。

林恩往軟墊上靠了靠，笑道：“這可難說，瓦薩是正兒八經的伯爵，在處理貴族事務上他應該會擁有更靈活的底線，通過這一戰，估計會有不少中小貴族愿意向他效忠，只要他能接納這批貴族，他的兵力在短期內或許能急速膨脹。”

在北境搞集權，是近三任沼地公爵帶起來的風潮，正因為初步完成了集權，現任沼地公爵才有爭奪北境王冠的實力。

大貴族們都很清楚，若是能搞好集權，將人口與資源都握到自己手中，領地上的軍事實力必然能得到飛躍式的提升。

鏡鐵伯爵之所以能湊出兩千騎兵，自然是因為他已經在領地上完成了初步集權，能獨享鐵礦與農田的收益。

不過無論是沼地公爵還是鏡鐵伯爵，其領地上都保留了少量的實權貴族，集權并不徹底。

就譬如死在三河城西郊的黑杉伯爵，他的領地就在湍流郡北邊，他的長子至今仍然堅持不懈地騷擾湍流郡，只不過都被老三給防了下來。

林恩同樣搞集權，但他的策略更為激進，他在領地上徹底消滅了封建騎士階層，一切土地與人口都屬于唯一的領主老爺，各縣官員都是他派遣的流官。

這是他絕不能退讓的底線。

正因為此，林恩與公爵領上的其他貴族之間毫無回旋的余地，他占領哪片領土，就會堅決取締或消滅掉領土上的貴族。

公爵領的貴族們大概率不會主動向他投降，而是會紛紛抵抗到底。

這也是林恩所期望的，不愿改變的落后階層就該被徹底消滅，你們越掙扎我就越興奮。

至于南邊的鏡鐵伯爵瓦薩，他則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他愿意承認貴族們對領地與人口的所有權，那他就能借助大勝之威收降不少貴族，并得到這些貴族提供的資源與軍隊。

這樣做的好處，是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擴張勢力，甚至有可能比林恩更快一步全據公爵領。

弊端也很明顯，那就是無法徹底調動新占領地的全部資源，麾下軍隊的所屬也不明晰，戰斗力成疑。

如今，沼地公爵在王冠領地玩的就是這套，短短兩三個月他就湊出了規模破萬的軍隊，還都是有貴族背景的職業武夫。

可即便他真能擊退奧托，并在琥珀港加冕北境國王，他又該如何面對急速膨脹的本地貴族呢？

若是他不愿被貴族們壓制與擺布，將來還得花費不知多少精力與時間來對付這幫貴族，再度爆發戰爭也未嘗不可能。

歷史上，死于‘削番’的皇帝或者國王還少么？

這其實有點像是火影里八門遁甲，燃燒精血獲得遠超平常的實力，事后就會陷入極度虛弱狀態。

天底下絕沒有只占便宜，無需付出的好事。

但即便如此，一些人也抵不住誘惑，選擇走這種捷徑。

以林恩對野心家這一‘物種’的了解，瓦薩有不小的概率飲下這杯香甜的毒酒。

管他這那的，先過一把公爵癮再說！

卡列博沉思良久，點著頭回道：“大人看得比我更遠，若是瓦薩愿意放棄集權，也許他今年就能成為實際意義上的谷地公爵，赫爾曼最好的結局，或許就是逃出領地。”

卡列博在谷地公爵領待了四十多年，從事外交工作二十余年，他很清楚公爵領那些中小貴族的尿性。

事實上，北境絕大部分中小貴族都差不多，典型的墻頭草加欺軟怕硬。

谷地公爵赫爾曼軟弱，他們就敢踩在堂堂公爵的頭上拉屎。

如今鏡鐵伯爵突然崛起，他們也能瞬間改換門庭、搖尾乞憐。

“這卻也不好說，蒼狼堡方面或許會對赫爾曼伸出援手。”

林恩緩步走到窗臺前，聽著窗外呼嘯的寒風，他接著說道，“這北境是愈發冷了，草地公爵也有可能不愿出兵，總之，你派人以最快速度聯系上赫爾曼，告訴他，如果他實在無路可走，可以來白河領，我愿意庇護他。”

庇護谷地公爵，也算是林恩還他一個人情。

他自帶的宣稱權在將來興許也能派上些用場。

況且人家來不來還兩說，西邊的草地公爵肯定也愿意接納他，好歹是三大公爵之一，在北境不至于連這點人脈都沒有。

“是，大人。”卡列博知道今晚到此為止，說罷就起身向林恩行禮告退。

林恩在書房中又沉思了一會，這才走回臥室去繼續未盡的事業。

可當他走到床邊，卻發現小姑娘已經抱著枕頭睡著了。

三天之后，林恩來到西郊縣的鑄造場，親眼見證了火炮的‘出土’。

二十二尊冷卻完畢的青銅臼炮都被工匠們從土里挖了出來，在平地上碼放得整整齊齊。

鑄造行會的會長利納斯一路小跑到林恩跟前，臉上帶著明顯的興奮：“大人，經過加水檢查，一共有十三尊火炮沒有出現裂紋。”

做了三十尊泥膜，最終成了十三尊火炮，這成功率已經頗為可觀，超過了大型鑄件百分之三十的平均成功率。

要知道這可是鑄造行會第一次制作火炮，接下來打磨步驟又相當簡單，不至于再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