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魯走出了木屋,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伸了一個懶腰,這個懶腰有些殘缺——在之前的戰爭中,他被那些野蠻的突厥人砍掉了一只手臂。現在他一側的袖管是空蕩蕩的。
他低頭看了看那飄蕩在空中的麻布,微笑著罵了一聲,他的老婆還是那樣不知道節省,不過這點布料對于此時的他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這個受了幾十年苦的農夫瞇著眼睛,迎著璀璨的晨光走了兩步,眼角甚至沁出了淚水,在他面前是一片郁郁蔥蔥的葡萄園,在他身后則是一幢又大又漂亮,整整齊齊的木屋,足以容納所有家人和牲畜,新造的,用掉了戈魯一半的撫恤金,結實到可以用上一百年。
旁邊還有用于圈住牲畜的石圈,里面是三只羊,然后一只雞還有一頭牛,牛的住所頂上還有棚子,屋后則是一片不亞于葡萄園的蔬菜地,這些東西花去了戈魯的另外一半撫恤金。
放在以往,戈魯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要將這些錢財全部都藏起來,藏在一個除他之外誰也不曉得的地方,就連妻子和兒子也不會告訴,誰知道今后會變成什么樣子呢?饑荒和疾病總是不約而至,如影隨形。
而像他們這種家庭是經不起一點波折的。
但他現在已經完全不擔心這個了——三年,整整三年啊,不但是那些雜稅,婚姻稅,牲畜稅……就連人頭稅都免去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戈魯還以為自己聽到了一個可以一直說到地獄里的笑話呢。
那個時候,他才從高熱中醒過來,不但沒有死,還被看過傷口。雖然為他看傷口的不是尊貴的教士,而只是一個和他一樣的農兵——他按照教士們所指導的那樣,給戈魯止了血,包扎了傷。
有些人還是死了,但戈魯的運氣不錯,他徹底的恢復了。
在恢復的過程中他還吃到了不少從來不曾吃到過的東西,那些會讓他誤以為是天主所賜予圣人的“瑪娜”之類的東西,香噴噴的雞蛋,甜蜜蜜的麥粥,咸滋滋的湯……
他不但沒有死,還感覺自己變得強壯起來了,沒幾天,他就能起身幫著其他人一起照料傷員。
那個時候他覺得再上一次戰場也無所謂了,只要能讓他再吃一口雞蛋,其他人也是這么想的。當他們被召集起來的時候,心中還有些遺憾,因為那時正值黃昏,而雞蛋要每天的早上分發。
“臨死的時候,能夠往嘴里塞塊金燦燦的蛋黃將會是件多美的事兒啊。”有人這樣嘀咕道,戈魯也是這么認為的,但那個騎士把他們召集起來,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給他們錢,然后讓他們集合起來,返回自己的家鄉,就和招募他們的時候一樣,也有一個騎士兩個扈從,還有一個教士隨行。
戈魯感覺自己仿佛在做一場夢,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了家中,緊緊的捏著裝了金幣(傷殘撫恤要格外多些)的錢袋,身上還穿著一套整齊的,沒有補丁的亞麻衣服,他的妻子奔出來,緊緊的把他抱入懷中的時候,他才終于有了一些真實的感覺。
他的長子并沒有和他一起回來,并沒有人在意——之前一下子可能去了四五個人,而最終一個也沒有回來的大有人在,但仿佛好運之神終于徹徹底底的眷顧了戈魯一回,他的長子雖然與他分開了,但因為后者雖然不是那么高大,但也是個健壯的小伙兒——想想看,他在地里能夠承擔得起耕牛的任務,去拉犁,就表明他的力氣是很大的。
一個騎士老爺挑中了他,讓他去做什么“清繳”工作,戈魯不太明白。但后來據他的長子說,他和另外一些被挑選出來的人被散布在尼科西亞周圍的一些林子和荒野中,并且被分發了武器,雖然很簡陋,就像是長矛或者是鐵頭的連枷之類的,還有一些人甚至舉著草叉,但對付那些潰逃出來的拜占庭人已經足夠了。
他們完全失去了前幾天的威風,踉踉蹌蹌,狼狽不堪。
戈魯的長子抓住的就是一個正在就地撕咬一只兔子的突厥人。他看到了那人頭上戴著皮帽,就趁其不意的一長矛搠進了他的面孔,長矛鋒利的尖端從他的面頰貫入,直達另一側的耳朵——趕來的騎士大聲為他叫好,并且告訴他,他或許真的抓住了一個突厥老爺,騎士給了他領主承諾之外的獎賞不說,還決定將他收作侍從。
他的兒子可以一步登天了。
毫無疑問,但戈魯依然在猶豫——因為不久前村莊里的稅官來告訴他們說,領主正有意組建一支領主部隊,領主部隊是什么意思?戈魯不懂,但他可以去問稅官——現在這些威尼斯人雖然名義上是稅官,但基本上什么都管了,民眾們有什么不清楚的都會去問他們。
雖然偶爾被問煩了,稅官會叫侍從抽他們幾下,但被抽幾下難道不是農夫們的家常便飯么。
稅官說,領主部隊就是一直準備著要去打仗的士兵,那會是一支如同騎士老爺般,無需去耕作,照料葡萄,飼養牲畜的軍隊。
他們平時的吃喝用度甚至武器裝備都由他們的新主人支給。
而一個同樣家中有好幾個兒子的農民了然的點著頭,那豈不是就跟學徒一樣嗎?只不過學徒將來可能會成為一個工匠,他們的兒子將來可能會成為一個士兵。
成為士兵,這可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那么我們要付多少錢?”
那個農民匆忙的問道,之前他也得到了一些獎賞,但他沒有如戈魯那般一下子將錢用光。現在若有這樣的機會,他倒想將自己的幾個兒子全都送過去,留下一個和他照看著家里就行。
年輕的稅官撓了撓頭,然后用那種明顯帶著威尼斯口音的希臘語說道,“我沒說清楚嗎?是每個月,士兵都能在主人那里領到錢,而不是需要你們給錢。”
啊!?
人們更是沸騰起來了,戈魯依然記得那時候他的耳朵被吵得嗡嗡作響,就像是第一次宣布免稅那樣,每個人都在拼命的涌上前,抓住稅官的衣服,想問個究竟,稅官快要被他們扯得四分五裂了,甚至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放開我!放開我!來人啊,來人!”
然后去跟老爺動手的人也不免挨上一頓棍子,但就算是被棍子抽出了指頭寬的血條,這些人還是滿面笑容,興奮不已。
戈魯思考了很久,甚至送了稅官一只羊羔,稅官想了想,便提醒他說:“如果成了領主的士兵,那你的兒子的主人就是領主,反過來,你的兒子若是成了侍從,他的主人就是領主的騎士。”
戈魯頓時恍然大悟,于是他就讓自己的長子去應招士兵了。
次子倒是想跟去,做侍從也好,做士兵也好,他正好已經成年了,身體也稱得上是健康,但戈魯根本不允許,沒有一家之主的點頭,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待在家里,在葡萄園里干活。
戈魯不知道自己若是放縱了這個過于“聰明”的兒子去了軍隊會不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只是本著農民特有的樸素觀念,覺得他們的主人是個好人,應當獲得盡心盡力的侍奉——不能將不好的果子奉獻給他,這是要下地獄的。
次子確實有些怨恨戈魯,但他也無可奈何,何況既然他被留下了,他就要考慮之后的婚事——要娶到一個姑娘,現在的價錢也不似以往了,在無需擔憂家里面多張嘴后,所有的丈人和丈母娘都變得挑剔了起來。他們寧愿女兒留在家里,多吃兩年的豆子和麥子,也不愿意輕易放她出去嫁人,一定要挑個頂頂好的小伙子,最好是個士兵。
他現在唯一能夠仰仗的只有戈魯了。
戈魯雖然將所有的錢全都投入了葡萄園和他的木屋,但他的長子是一個忠厚的好人,每個月的賞賜都會分文不動的叫人帶過來給戈魯。他是這樣說的——我在軍營里有住的地方,有東西吃,有水喝,有衣服穿,根本沒有需要用到錢的地方。
而戈魯也將這些錢好好的收藏了起來。
何況戈魯也沒有將最后的好年華全都浪費在葡萄園里。
他對數字十分敏感,也有著超出其他農民的數數與計算天賦,這點村莊里的稅官很早就發現了。如果不是爆發了戰爭,他們或許早就將這個農民招來做仆人。
而在戰爭結束后,加在他們身上的擔子陡然加重——別以為領主免了三年的稅,他們就可以整天躺著,什么事兒都不干了。
相反的,領主派給了他們更多的任務——統計人口,丈量田畝甚至密林沼澤和河流,尤其是領主新得到的那些領地。
那些領地曾經屬于反叛的塞浦路斯貴族。而在之前的一年里,因為威尼斯人尚未熟悉塞浦路斯,這些領地暫時由那些貴族原先的管事們代為管理,卻沒有經過細致的統計,一般的領主或許就會讓他這樣去吧,他們的主人顯然不那么想。
另外還有的就是他曾經承諾租借給圣殿騎士與善堂騎士的幾處城市和港口也要收回,畢竟那時候他是以天主教徒的身份與他們簽的約,現在他被大絕罰了,是個徹頭徹尾的罪人,之前的所有契約就都不做數了。
不過這些與戈魯都沒有什么很大的關系,他能從那些稅官老爺那里拿到賞錢,就足夠了。
他轉身走進屋子,他的妻子和能站起來,自己走動的兒女都已經起來了——在這個屋子里,唯一能在天亮后繼續躺在那張巨大的木床上酣睡的,就只有他才舉行過洗禮儀式不久的小女兒——戈魯有了錢,當然無需等到孩子長成了才洗禮。
戈魯甚至叫妻子將那個夭折的孩子從地里挖出來,重新為他舉行了葬禮——那個孩子被埋下后也沒過多久,但已經只有一些零散的骨頭了,現在想起來,他似乎也沒什么豐潤的皮肉,一直就是那么松松散散,瘦骨嶙峋的。
他站在小女兒的襁褓前看了她很久,她是戈魯的所有兒女中最漂亮的一個,甚至是最健壯的。她的母親在生產她的時候雖然遭到了很大的危險,但最后戈魯回來了,帶著豐厚的賞金,讓自己的妻子有了充足的食物和休養的時間。這個女人終于在自己的大兒子之后有了第二次分泌奶水的機會,這些不是那么充足的奶水讓這個孩子長得很快,幾乎有次子當初的兩倍大小了。
“好了,都去干活!”戈魯喊道。
雖然家中已經變得富裕,但依然沒有早餐。不過戈魯還是慷慨的允許每人喝一小碗羊奶,就是這么一點可憐的脂肪和乳糖,也足以安慰他們空蕩蕩的腸胃了。
而結束了一上午的辛苦勞作后,他們收起了修剪葡萄枝條的工具,背著背簍往家里面走的時候,戈魯看到從村莊邊緣的那條道路上走來的一隊人,戈魯馬上從背簍里將修剪工具取了出來,握在手里。
雖然它也是木頭做的,但尖端卻有著黑鐵的利刃,拿在戈魯手中,簡直就像是一柄騎士老爺的利劍。
來人看到他如此警惕,便立即摘下帽子,舉在手中。
戈魯看見了點綴在上面閃閃發亮的貝殼——是朝圣者,他將手里的武器收了起來,但還是保持著應有的警惕。
“您從哪兒來?老爺。”
對方衣著雖然不華貴,但也整齊沒有補丁,還穿著皮靴,身邊跟隨著好幾個侍從,他將帽子重新戴回到自己的頭上,饒有興致的打量了戈魯一番。
即便在他的村莊,失去了一只手臂的人也是很難活下去的。
即便能夠茍延殘喘,過上一段時間也已經淪為了乞丐,甚至于一堆說不出是什么的垃圾。
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殘疾人,卻目光炯炯,面孔紅潤,昂首挺胸,不像是失去了一條手臂,倒像是多了一條手臂。
“我想要借宿,先生,或許您那里還有些水,有些麥粥,雞蛋供我們充饑。”
戈魯煩惱的抓了抓頭發,“我確實有一幢漂亮的好屋子,但先生,您帶的人太多了,我們可能沒辦法接待您。
如果您愿意,請繞著我的葡萄園走而后向右轉,你會看到一座小禮拜堂,禮拜堂旁邊有個紅頂的屋子,你到了那里,向士兵說明你的身份和來意——別害怕,他們是領主的士兵,很有禮貌,然后他會安排你到其他有能力接待你的人家去住宿。”
“士兵?不是村莊的警役?”
“警役也有,但因為最近經過我們這里的商人和朝圣者越來越多了。
所以我們的新領主便下令,每個村莊都要駐扎一隊士兵——趕走不懷好意的窺探者,指引那些滿心虔誠,正直本分的好人,讓他們有個可以歇腳和吃飯的地方。”
朝圣者又不免看了戈魯一眼,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一個邏輯清晰,言語流利的農民。
“你是教士或者是管事的親戚嗎?”
“這倒不是。”只是那些稅官在使喚戈魯的時候,也不免教會了他很多詞匯。
戈魯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而是伸出手指,指向了他所說的那個小禮拜堂,上面有一個很大的十字架,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來人向戈魯點頭致意,帶著侍從們走了過去。
戈魯松了口氣,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些想要投宿的朝圣者和商人了——商人居多。
因為在免除了對于民眾的三年稅收后,他們的新主人還頒布了一條臨時法令——這條法令讓人們以為他都發了瘋。是的,雖然羅馬教會頒布了針對他的大絕罰令,讓一些人有了顧慮,但他宣布說,今后三年,塞浦路斯將會免除所有商人的過路稅、過橋稅,不僅如此,所有擱淺在沙灘上的,落在地上的貨物也不再被領主據為己有,商人們若是在塞浦路斯交易,唯一需要付出的就只有原先的交易稅。
這條法律,別說是那些威尼斯人,熱那亞人了,所有的商人都為之躁動和瘋狂了起來,即便他們正在法蘭克或是德意志,在確定了這條消息的真實性后,無論資本大小,商人們紛紛收拾行囊,準備出發。
哪怕這時候他們手邊沒有貨物,也會在沿途采買貨物往塞浦路斯去。
取消過路稅是什么概念?
意味著他們的利益可以瞬間增長一大截,而且那些聰明的家伙還想到,既然塞浦路斯的領主已經免去了商人的一半稅收,也就意味著更多的商人會聚集在塞浦路斯,他們也就有了更多的交易對象和機會,就像是商人們不會錯過任何一次集市,他們更不可能拒絕這么一場盛會。
絕罰?隨便吧。商人原本就是可以為了錢將自己賣給魔鬼的家伙。
戈魯所在的村莊距離尼科西亞并不遠,也同樣屬于塞浦路斯的新領主,所以當初他才會被征召,而這里也確實要比其他的地方熱鬧、擁擠一些。
至少那位陌生的來客依循著戈魯的指示來到小禮拜堂前時,根本不需要再去找什么紅頂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到小禮拜堂前的廣場上,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人群。
一隊士兵和稅官正在不厭其煩的引導他們,“排隊!排隊!我說排隊!登記你們的來處,你們的去處,攜帶了何種商品!不超過十個人就行,超過了有人可以護送你們到最近的城鎮里去,這里容納不下那么多人!
分散!分散!別擠在一起了!
對你們沒好處!
你們就不懂得遵守秩序嗎?你們這群野蠻的法蘭克人!
跟我來,跟我來!有需要向導的嗎?需要向導的舉手嗎?可信的村里人!每次只要十個銅板,十個銅板可以合起來,一次可以帶兩隊,不超過五十人!
帶你們到最近的城市!”
正如士兵們所說,那些超過了十個人的隊伍都被強制分流了,村莊里接納不下那么多的人,他們說自己可以睡在路上,廣場上,自己在樹林邊搭帳篷,士兵們也不允許。
商人們抱怨連連,但沒有一個勃然作色,聲稱要回去的,他們都是趕著往尼科西亞來的——村莊里的稅官已經說得口干舌燥,最終還是不得不動用棍棒大法,幸好多數人還能講得通道理的(至少在木棍前),愿意掏十個銅板,由向導帶著他們往附近的城鎮去。
這些向導并不是原先的領路人,或者是傳信人,這屬于手藝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但他們之前幾乎都被征召過,走過從自己的村莊到鄰近的小城鎮,而后直達尼科西亞的這段路——一些格外機靈的家伙就努力記下了這條路線,并且大膽的來回走了幾次來鞏固自己的記憶。
隨后他們就靠著這個本事賺了一筆錢,并且可能繼續賺下去。最少,在這三年內,他們不愁沒有生意。
一個目光銳利的士兵已經捕捉到了來人,與戈魯不同,他一眼便看出男人雖然裝扮樸素,但肯定是個貴族老爺——一個前來朝圣的貴族老爺,他連忙將自己面前的人推給同伴,上前來向來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朝圣者似乎也很滿意他的敏銳,隨手拋出了一枚銀幣,那位士兵一把抓住咧嘴一笑,一扭頭便順手扔進了一個擺在桌上的罐子里。
對方有些驚訝,雖然沒人和他解釋,但他也馬上察覺到這個罐子可能是用來放賞錢的——所有人的賞錢,因為正有另一個士兵走過來,往里面扔了一把銅板。
這是個好辦法。他在心里說——這些士兵在這里,對商人和朝圣者來說,有著莫大的權力,要杜絕他們收受商人的賄賂和貴人的賞賜是不可能的,但為了避免這種賄賂和賞賜帶來的紛爭,最好的方法就是所有人均分這筆錢,反正都是均分的,他們就不會過于急切和貪婪,引來外人的不滿,甚至引發同伴之間的沖突。
“您有幾個人,老爺?”
朝圣者往身后看了一眼,“連著我九個人。”
“那真是太幸運了。我想村中的管事那里可能還有多余的房間,雖然不是很寬敞,但也足夠你們住下。”士兵向同伴打了聲招呼,便帶著他們往村莊里走去,當然必要的登記還是需要的。
“阿德萊騎士?來自于桑塞爾?那是個很遠的地方了。”士兵一面登記(他會寫字)一面說道,“你要去哪里?尼科西亞嗎?還有亞拉薩路,當然,還有伯利恒和拿勒撒,在島上待幾天?您確實可以待幾天,現在的尼科西亞什么東西都有,即便帶些禮物回去給家人也是好的。”
他看得出這位朝圣者應當很有錢,把對方一行人交給了村里的管事后,他還囑咐道:“我們的領主有法令,一個房間住宿一晚是十個銅幣,無論多少人——提供早餐,一碗麥子粥是一個銅幣,加個雞蛋是二個銅幣。如果你想要吃雞,一只公雞是二十個銅幣,一只母雞是三十個銅幣。如果需要奶酪,奶酪是……”
士兵有條不紊的報出了大部分東西的價格。
來人看了一眼管事——管事的臉上并沒有多少失望之情,可以看得出,他已經習慣了士兵的做派。
最后士兵還拿出了一根繩子,遞給朝圣者。
朝圣者奇怪的看向他,他做了個手勢:“老爺,如果你要吃雞蛋,那個雞蛋繞起來,沒有這根繩子長,您就可以拒絕付錢。”
這下子朝圣者真的笑了起來,他實在沒想到這里的士兵居然會考慮到管事會用那些發育不良的小雞蛋濫竽充數。
“好的好的,我會記得的。”他笑著將繩子收進了口袋。
“公雞必須在一磅以上,母雞必須在一磅半。如果你們無法稱量,可以提著雞到那個紅頂的房子里去,會有人幫你們稱重。”
朝圣者已經笑不可抑,他又給了這個士兵一枚銀幣,士兵只是將它緊緊的捏在手里,并未放進口袋。
“您是個誠實的人。”朝圣者由衷的贊嘆道。
那個士兵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們的新主人可是很嚴厲的。”
“我知道,他對自己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對別人了。”
“您認得他?”
“何止認得他,他還曾經救了我的命。”艾蒂安伯爵摘下了兜帽,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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