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男籃在尤金的訓練從7月下旬一直持續到8月份,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對男籃的球員而言,這一個月過得既幸福又艱苦。
幸福之處在于,訓練中心提供了最好的物質待遇和訓練環境。
這里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每天早上起來可以感受到山谷和森林的幽靜,比住在市區要舒服多了。
中心的各種設施都是NBA級別的,地板,燈光,器材,比國內的檔次要高不止一個級別。
在這里的球場上打球,就一個感覺,舒服。
伙食供應更是豐富、充足,甘國陽專門從舊金山請了中餐大廚為球員們做菜。
甘有為更是親自到中心來進行指導,以展示自己寶刀未老的廚藝。
在居住的小別墅里,每個房間都有DVD影碟機和大屏幕電視,中心提供很多經典電影的碟片。
每天訓練結束后,回到房間,想看什么看什么,各種在國內接觸不到的好萊塢大片都應有盡有。
中心還有麻將室,游戲廳,在訓練之余讓球員們放松娛樂。
總之,后勤保障,業余生活做的非常到位,完全不用擔心封閉訓練的生活苦悶。
不過,糧餉發的越足,打仗肯定要更拼命。
男籃這次的封閉集訓,可謂前所未有的艱苦。
訓練量一如既往的大,同時,學習內容前所未有的多。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因為甘國陽的存在,所有人都緊繃著備戰的弦,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
這種整整一個月的高注意力集中,全神貫注投入籃球訓練,提高很快,提升很大,但相當折磨人。
全身心投入到籃球上,開不了一點小差,別說離開中心跑出去玩了,私下串聯搞點小動作都不存在。
這就是甘國陽的威壓,不光是男籃隊員們,甚至來做陪練的開拓者老將們,都被逼的每天好好練習。
原本應該過上退休生活的穆林、薩博尼斯、巴克利,相當于職業生涯又被延長了一個月。
中國籃球的環境,還處在半職業的狀態,和中國經濟一樣,從早年的計劃朝著市場進行轉型。
這批球員都是舉國體制下成長起來的,從地方隊一層一層選拔上來,可以說在地方都是天之驕子型的人物。
來到國家隊他們代表國家榮譽,回到地方就是要被供起來的球場大佬,所以球員們的脾氣都不小。
加上地方體育局之間明里暗里的各種競爭,所以國家隊這種地方,斗爭往往不會少,一個國家隊名額往往要牽扯到很多方面。
這也給主教練帶來很大的管理壓力,凡是工作出色的男籃國家隊主教練,都要在球員管理上投入大量心力。
像1996年奧運會主教練宮魯鳴,頂著外界的質疑執掌國家隊教鞭,上任沒多久就和隊內的主力球員孫軍發生了沖突。
在一場熱身賽上,宮魯鳴要求每個球員進行賽前熱身時都要扣籃,以便把身體伸展開,同時提振球隊士氣。
而孫軍在年齡上來后幾乎不扣籃了,在熱身時他也忘記了宮魯鳴的囑咐,就沒有扣籃,接下來比賽里,孫軍坐了冷板凳。
因為這件事,兩人有了隔閡,隨后在訓練中又發生了言語沖突,孫軍直接離場不再訓練,這件事當時鬧的沸沸揚揚,加上媒體推波助瀾,說宮魯鳴資歷太淺壓不住老將,無法勝任主教練一職,宮魯鳴遭遇了很大危機。
后來,兩人通過交流,冰釋前嫌,孫軍留在了國家隊,并且訓練、表現都很出色,宮魯鳴也穩住了帥位。
不過這不代表宮魯鳴很容易服軟,相反,宮魯鳴和蔣興權一樣強硬,對另外一個隊內大佬,1992年奪取銀牌的核心后衛阿的江,宮魯鳴就不客氣了。
阿的江資歷老,在封閉訓練時,阿的江違規帶家人進訓練中心,加上他平時作為老將沒有起帶頭表率作用,宮魯鳴橫下心,將這位老將開除出了國家隊。
雖然外界各種求情,但宮魯鳴這次非常堅定,哪怕球隊因此只剩李曉勇一個控球后衛,宮魯鳴也不改變決定,把阿的江排除在國家隊外。
一張一弛,確實樹立了宮魯鳴的權威,國家隊在1996年奧運會上的表現,其實是很不錯的。
后來宮魯鳴離開國家隊,主教練張斌接手,結果國家隊卻在1997年亞錦賽上輸給了韓國,直接無緣1998年世錦賽。
知道,1997年的男籃比1996年更成熟,每名球員都達到了職業生涯的最高峰。
張斌還請回了被宮魯鳴開除的阿的江,單看賬面實力的話,97年比96年要更強。
不明內情的媒體輿論賽前也十分看好男籃,認為可以在亞錦賽輕松拿冠軍。
并且,張斌性情溫和,對球員們很寬松,媒體認為良好的師徒關系,能激發球員戰斗力。
結果讓人大跌眼鏡,連韓國人都輸,喪失世錦賽機會,事后國家隊就有人指出,張斌確實很溫和,對球員們很好。
但正因為如此,助長了隊內的一些歪風邪氣,大家上下不能一心,沒有把精力全都放在訓練和比賽上,戰斗力自然大大下滑。
這一次蔣興權重新出山,又重拾了嚴厲治軍的法寶,鞏曉彬因此成為了祭旗的犧牲品,國家隊上下的紀律再度被整肅。
不過來到尤金訓練后,蔣興權反而輕松了很多,原本一直板著的臉也放松了下來,日常總是嚴肅、不近人情的他,在訓練中還會有一些幽默時刻。
關鍵原因就在于,在甘國陽進入國家隊序列后,蔣興權無需再天天提紀律搞管理,球員們每天都無比自覺。
早上早起吃早飯,跑操,上午訓練,各個全情投入,下午力量和體能練習,沒有一個叫苦叫累,到了晚上的戰術學習,哪怕再難再痛苦,也都堅持了下來。
沒有一個人敢有怨言,沒有一個人開小差搞小團體,沒有一個人說“我想出去逛逛”。
因為甘國陽在,并且甘國陽跟著大家一起全身心投入訓練,練的比其他人都好,榜樣加上權威,全隊上下高度團結。
隊里年齡最小的姚明對此感受最深,當初在卡倫湖訓練時,雖然大家也很認真,但訓練結束后多多少少“原形畢露”。
偶爾弄點小酒,出去溜達找樂子,或者偷個小懶,裝個小病,搞點小動作什么的,總是會發生的。
再嚴格的管理總是會出現疏漏,而且水至清則無魚,蔣興權有時候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把事情做太絕。
這給剛剛20歲,初出茅廬的姚明一點小小的“社會震撼”,原來老大哥們都有人性化的一面,他也有樣學樣,耳濡目染的學到了一些,這就是傳承。
可是到了美國,在美國籃球學院,姚明在甘國陽身上看到什么是籃球歷史第一人,什么是活著的傳奇,什么是榜樣的力量。
從頭到尾,甘國陽沒有給任何人立任何規矩,他只在開營時說了一句“希望,我做什么,你們也能做到什么。我會一直看著你們,一直。”
就這么一句話,威懾力之強持續了一整個月。
不過后來姚明知道,真正有威懾力的不是這句話,而是阿甘的以身作則。
等到八月份訓練營結束時,球員們都有一種脫胎換骨,重見天日的感覺。
在最后一天的對抗賽上,甘國陽率領著國家隊陣容:姚明、王治郅、胡衛東、李曉勇,擊敗了巴克利、薩博尼斯組成的開拓者退役老將隊。
要知道,在訓練營剛開啟的時候,即便甘國陽在,國家隊依舊在20分鐘的對抗中敗下陣來。
一個月時間過去,甘國陽很好的融入了這支年輕有潛力的隊伍,在比賽中他們先輸后贏,成功逆轉。
尤其是最后打出一波14:0的進攻沖擊波,把體能已經不太行的開拓者老將們一舉擊垮,順利結束了此次訓練營。
比賽結束時,巴克利扶著膝蓋,大口喘著氣,道:“如果美國隊不好好應對的話,他們這次一定,一定會吃大虧的。”
巴克利看似粗魯、愚笨,實際上是個粗中有細,非常聰明的人。
他參加過兩次奧運會,1992年和1996年,所以對奧運會比賽的發展有著很直觀的感受。
1992年的時候,美國夢之隊是真正的摧枯拉朽,沒有任何懸念的拿到冠軍。
比賽中巴克利明顯能感覺到,其他國家的球員和他們完全不在一個層次,很多都不如NCAA的水平。
即便決賽對陣中國,阿甘試圖力挽狂瀾,一人單挑夢之隊,最后也沒能成功。
而且屬于那種再打一次,或者打一個系列賽也無法勝利的那種。
場面很壯烈,比分一度迫近,但其他人和NBA的差距太大了。
到1996年,夢之隊本土作戰,巴克利再度參賽,又是冠軍,同樣是場場大勝。
但短短四年時間,巴克利察覺到美國之外的籃球在顯著進步。
越來越多國際球員來NBA打球,各國聯賽也在向著NBA靠攏。
所以,比賽打得更加激烈更有懸念,很多比賽大比分獲勝,但強大的夢之隊感受到了阻力。
不像1992年那樣熱刀子切黃油,隨便打打也能贏50分,96年是認認真真打,能贏30、40分,賽場感受是很不一樣的。
那年在拿到金牌后,巴克利就說:“我可以明確感覺到,其他國家在迎頭趕上,我們現在唯一真正的優勢是深度優勢,在個人能力、戰術上,我們已經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了。”
巴克利能表達這樣的觀點,足以說明他對籃球發展的認識是很深的,賽場感知能力也非常好。
這也是為什么當甘國陽為巴克利在特納電視臺申請一份長約大合同時,電視臺會認可巴克利。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甘國陽答應,以后來特納電視臺客串做嘉賓,這讓巴克利的合同變得更有意義了。
一次美好又記憶深刻的訓練營結束了,國家隊整裝待發,他們將前往海外,去加州、澳洲打一系列的熱身賽,為奧運會做最后的準備。
不過,甘國陽卻不能跟著球隊一同前往,因為8月21號,甘國陽的第八次間諜案聽證會要在紐約進行。
據悉,這將是甘國陽間諜案的最后一次公開聽證,這場聽證會結束,該案件將告一段落,成為歷史。
在甘國陽拿下2000年總冠軍,成就十冠王偉業后,間諜案和聽證會已經成為了一出沒有結果的鬧劇。
FBI始終拿不出更有力的證據,國會方面其實也沒有一查到底的決心,事已至此,大家就是走走過場,把這出戲演完,算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美利堅的吃瓜群眾們該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8月21日上午十點半,甘國陽準時出現在了紐約市政廳議會大堂。
一切都是熟悉的流程,委員會將過去的那點內容,和最新的調查情況(其實什么都沒調查出來),對甘國陽進行當庭的質詢。
甘國陽也和過去一樣,照常回答,并否認所有對自己的控告。
他只承認,19841985賽季自己第一次對陣底特律活塞時,抱摔比爾蘭比爾是故意的,而非蘭比爾先招惹他。
“目的是震懾聯盟其他球員,因為我是個外國人是個中國人,我怕被他們欺負。”
面對甘國陽的坦白,調查委員會哭笑不得,而記者們很開心,這次聽證會終于有點東西可以寫了。
中午十二點,聽證會持續了一個半小時就宣告結束,委員會當天宣布,調查告一段落,委員會解散。
雖然委員會宣稱,未來一旦有證據,還是會重啟調查,但這更像一種無奈的威脅。
甘國陽的間諜案終結了,壓在他精神上的這塊石頭終于卸下,甘國陽只是微笑了一下,仿佛沒有任何影響,但他內心還是大大松了口氣。
在離開市政廳時,許許多多的記者都圍了上來,這場大戲終于落下帷幕,阿甘事實上是勝利者。
雖然他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精力,名譽,財產,但該他拿的他一樣沒丟,強者姿態盡顯無疑。
在被一個記者問道,如何看待這歷史最漫長的案件聽證時,甘國陽沉默了一小會兒,他抬頭看了看遠處矗立云霄的紐約雙子塔,眼神延伸得很遠很遠。
記者們跟著甘國陽的眼神一起遙望,很疑惑他到底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桑尼?”一個記者問。
“我在看著世貿中心,這是美國偉大的象征,金融、法律還有自由,都體現在這兩座雄偉的巨廈之上。”
甘國陽收回目光,記者們將話筒都伸過來,他們知道阿甘肯定有什么言論要發表了。
“但是,在這個依靠這些基石承載夢想的國度,卻有越來越多的裂痕在誕生。整整一年的時間,我被一件子虛烏有的罪名困擾,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參加了八次聽證會,我疲憊不堪。我沒有更多的話可以說,我太累了,我只想在這個擁有信仰的國度留下一則誓言,我以世貿雙子塔起誓,如果我遭受了冤屈,雙子塔將為我哭泣。”
說完,甘國陽留下一頭霧水的記者們,上了汽車,離開了市政廳。
一則類似“圣嬰詛咒”的誓言,從此流傳下來,比間諜案本身產生的影響,要深遠的多的多。
因為圣嬰只籠罩了波士頓棒球界,“阿甘的誓言”則楔入了整個美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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