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黃泉斷流(七)

居然真的找到了一個解釋？

本來只是下意識地防御性提問，然而點撥竟是依舊沒有絲毫遲疑地傳來。

這再次突破想象力的發展，讓莉莎教授終于有些愣住。

當然更加震撼的是解釋的內容。

冥界死了？

本身就是亡者歸宿概念的它，又怎么會死？

“你沒有在開玩笑？”

目光注視著那“一家三口”，回過神來的第一時間，她就忍不住發問。

“這么嚴肅的場合，你就問這么不嚴謹的問題？”

頭都沒回，付前身體輕若無物，無聲靠近了三口之家少許。

“……可冥界又怎么會死？”

這份姿態實在無可挑剔，莉莎強迫自己瘋狂思索背后道理的同時，倒也沒有吝嗇請教。

“信仰那種抽象概念都可以死，為什么冥界不行？”

下一刻付前終于回過頭來，手指了指腦袋。

“作為一名科研工作者，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讓慣性束縛自己的思維。”

“還記不記得你前面提到過的理由，為什么覺得冥界不會存在？”

“呃……如果真的存在，超凡者的意志應該有能力打破屏障，把這個消息明確傳達出來——”

借助熱身之后，已經在飛速運轉的大腦，莉莎快速回憶起了曾經有過的對話。

而話音未落，她似乎就意識到了對方想說什么。

“超凡既然可以打破屏障，那為什么不可能直接把它毀滅……你是這個意思嗎？”

“是，你看兩者說白了并沒有本質區別，不過一個度的大小而已。”

付前一臉孺子可教。

“但某些認知的慣性，卻讓你明明已經不把冥界當做至高無上的同時，又下意識地忽視它可以被完全毀滅的可能。”

“要想對得起穿的這身衣服，要戒除這個惡習才行，雖然只是假設，但悖論好像不復存在了是嗎？”

假設……

沒有急著回應，甚至不再擔憂外面的東西有沒有走遠。

腦海中重復這個詞的同時，莉莎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兩人一羊上，下意識地去思索那個假設里，他們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于永恒的死后世界再次死亡，這份地下室里的團聚徹底歸于虛無，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我總結一下你的看法，這里是真正的，傳說中的冥界。”

似乎是擔心擾動眼前一幕，莉莎細細地吸了一口氣，快速整理著一路走到現在的收獲。

“亡魂來到這里，沒有審判果報之類，只是以一些抽象的方式享受永恒之安寧……然后有石像鬼這樣的存在看守著他們？”

“沒錯。”

付前贊許地點點頭，示意繼續。

“然后某一天，因為某種難以理解的原因，冥界同樣衰敗死亡了，連帶著其中所有。”

莉莎瞬間響應。

“亡魂化為干尸，石像鬼變成了真的石像，死后世界不復存在了？”

其實也沒有那么難以理解。

再次頷首，付前心中卻是默默說了一句。

或許聽起來抽象，但有些東西只要一類比，理解起來就會簡單很多。

冥界黃泉之類或許陌生，但幽邃象征未見之丘自己可接觸過不止一次了。

同樣是未知之域，同樣徹底融入其中后無法離開。

甚至對于用授灰戒指送去的兩個目標來說，自己扮演的角色，豈不是就相當于冥界的接引者？

而那樣的一個所在，之前明顯遭遇了福音之母的侵擾，證明狀態并非永恒。

它要是能最終崩潰或者異變，冥界凋亡相比又有什么本質區別了？

不管莉莎教授怎么想，對于付前來說，這從來都是一場嚴肅的學術討論。

而這也確實是針對那個悖論，他從開始就有的想法。

當然對于付前來說，這算不上什么艱難的思維困境突破，畢竟早在收下倉庫邀請函之前，他就因為缺少敬畏之心的美德廣受贊譽。

而化身超凡，得益于擁有更高層次的視角后，更是讓他變本加厲。

一個超然的，與死亡權柄有關的特殊所在，完全可以賦與冥界這樣一個定義。

更不用說按照阿尾的說法，甚至連這一權柄的經典代表死神，都處于不太妙的狀態。

“世事無常，身后事也未必可以免俗。”

思緒飛轉間，付前順著莉莎的目光看去，似乎理解她心中感慨。

“至少他們的小小安全措施，還是讓最后的團圓免受侵擾了不是嗎？”

“你說他們……三個，原本在做什么？”

猶豫了一下，莉莎教授還是暫時接受了兩人一羊歸為同類的說法。

“不好說，我不覺得那是個鍋，看上去更像個火盆……或許原本在烤火？”

付前指的是那張小桌上一個扁扁的容器，也是唯一的容器，擺得明顯離那個小小的尸體更近一些。

鑒于之前跟石像的一番交流，火這個概念，明顯極容易讓人想到很多。

“……你覺得那東西為什么要找尸體？”

不過莉莎并沒有繼續放縱自己的感慨，而是強行把目光移開，轉到了更核心的問題上。

“雖然極其輕微，但這些尸體里似乎有一點點那種凋零力量的殘留，我想對它們來說，或許是有一點營養價值吧。”

“靈灰的報告里沒有提到這一點？我相信如果打碎的話，就算是你也可以察覺到的。”

付前隨口分享了自己的感知收獲。

“尋找食物嗎……”

并沒有因為對方的點評有任何不滿，喃喃自語間，莉莎明顯認可這個說法的同時，終于沒有真的上前嘗試觸碰干尸。

“至少我沒有看到相關的內容，他們應該之前應該也沒有找到過這個地方，我們還要繼續追蹤那東西嗎？”

而下一刻她搖搖頭，詢問付前接下來的計劃。

“當然，材料都還沒拿到呢。”

即便得出了重大猜想，但付前依舊展示了什么叫不忘初心。

“按那東西的速度，應該還沒有離開太遠。”

“好。”

并沒有太出乎意料，莉莎也沒有客氣。

而一路小心地退出來后，她最后看了一眼三具尸體，快速而小心地把蓋板重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