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 數學極樂(二十六)

好像不只是對自己醒過來很吃驚。

跟離開時的悠閑不同，守墓人去而復返的速度相當麻利。

而付前表現得也相當配合，全程站在原地觀察，毫無跑路的意思。

皮膚有些黝黑，跟一身白袍形成鮮明對比，五官卻是相當舒展，雙目有神。

而這雙褐色的眼眸，也正對著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不放過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皮膚。

那眼神多少有點兒過分認真了，已經快到了看猴子的地步。

當然付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解釋一句后就沒有再吭聲，任由對方打量。

“你自己出來了？”

最后是守墓人先忍不住，一臉震驚地問了一句，并往不遠處的空墳看了眼。

“是啊。”

相對于極樂境那群人全員得道的語氣神態，付前倒是更喜歡這種自然一點兒的風格，一時笑瞇瞇地點頭。

“你自己推開的棺蓋？”

對方依舊不可思議中。

“是啊。”

付前繼續點頭。

“……你身上怎么變回來了？”

“變回什么來了？”

“不可能……”

一問一答間，守墓人看上去不僅沒把情況搞清楚，反而更迷糊了。

而他的困惑中，付前關心的卻是他最后問的問題。

變回來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打量得這么仔細嗎？

自己不僅不應該能醒過來，甚至不應該保持現在這個形態？

這會兒付前已經確定，自己確實回到了任務最開始時的造型，但對方看上去卻是相當不可思議。

“絕對不可能……你明明受到因果之累，身體已經發生了嚴重異變，所以我才把你的棺材蓋上的。”

而下一刻不等付前詢問，守墓人已經是證實了他的猜測，甚至給出了一個稱呼。

因果之累……

這個詞無疑含義豐富，幾乎一下子就能讓人想到那幫行為藝術愛好者。

果然卡可那一大幫人，真的一直是在反向努力嗎？

搞出越多稀奇古怪的因果，就越難從那個夢境里醒來。

甚至聽上去積累得太過分了，都會直接對身體造成影響。

而自己前面已經發生了那種變化，所以被認為沒救了？

邏輯稍稍有點兒理順了，但疑點仍然很多。

“到底怎么回事？這是什么地方？我到底怎么了？”

不過沒關系，沒什么是哈莉特女士的三段問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就再來三段。

“這里當然是極樂境，被選中的人死后進入的凈土，現在你醒過來了。”

付前的干脆提問，終于是把守墓人從震驚里挽救出來。

而他給出的答案，也是跟前面一次眾人的說法驚人相似。

“可我已經醒過來一次了，有很多人熱烈歡迎，甚至還得到賞識加入了社團。”

雖然隱隱猜到其中原因，付前依舊只是皺眉，完美扮演了一個疑惑的幸運兒。

“呵呵，那是你以為，真正的醒來可沒有那么簡單。”

而這份演技果然沒有被辜負，下一刻守墓人就哼了一聲，恢復了幾分精氣神。

“至于歡迎你的那些……沉醉于虛幻假象，寧愿搞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卻沒有真正的膽量去突破恐懼，不過是一群自欺欺人的懦夫。”

而接下來的銳評雖刺耳，意思還是表達得比較清楚的。

“你是想說我前面其實并沒有真正醒過來？在里面見到的人，其實跟我一樣一直躺在棺材里？這太荒謬了！”

付前“明顯”有些難以接受。

“很好，你已經逐漸開始理解了。”

守墓人卻似乎十分欣賞這反應。

“不過你知道更荒謬的是什么嗎？在極樂境里經營皮肉生意。”

而愈發不屑的冷笑間，他的銳評還在繼續，沒有掩飾對某些事情的熟悉。

不得不說，倒是有幾分道理。

有些事情跳出來才容易看到離譜之處。

不管內在動機是什么，極樂之城生生經營成了罪惡之城，確實有種黑色幽默風范。

“所以你也是來自那個地方，進入極樂境更高層次那群人中一員？”

短暫“冷靜”后，付前明顯也注意到了對方話中涵義。

“沒錯，不過你的說法不嚴謹，沒有什么更高層次一說，我們站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極樂境。”

守墓人指著自己胸口，又反手指了指付前。

“那些人甚至還停留在第一步，也就是尋找入口——你是準備在這里聊，還是換個地方？”

“我懂了，所以他們一直走在錯誤的路上，這才始終沒辦法進入更高層。

“但你明明知道正確的路，為什么不公布出來呢？只在這里嘲笑格調可是有點兒低了。”

面對守墓人的說法，付前一邊真的接受建議，跟著對方前往城鎮方向，一邊思索后表示質疑。

“那還不簡單，首先在嘗試之前我不知道是正確的，然后你覺得你現在有什么辦法，回去給那群人指路嗎？”

守墓人回應得卻是干脆，說話同時指著四周。

“最后你怎么知道，我們這些成功的人，沒有設法幫忙？”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著眾多開蓋的棺木，付前似有所悟。

“搞成這樣的就是為了給出提示？我曾經在里面遇到過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一個吞噬一切的漩渦……跟這個有關嗎？”

他指的自然是最后幫助自己突破底線那個特殊印記，不得不說出現得確實有些突兀。

“其實我們一般更傾向于把那叫做蓮花，只有被真正的極樂明光照射，才可能在沉睡里偶爾看見它。”

守墓人神秘一笑，竟是肯定了付前的猜測。

“我懂了，照到光有助于醒來，所以這就是為什么要幫忙把棺材板打開——那把我的蓋上又是什么意思？”

一下“頓悟”，不過付前瞬間又想到什么。

“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而這一次，連守墓人都表示了不解。

“本來你已經因為陷入過深，身體都出現了異變，正常幾乎沒有醒來的可能了，為了避免影響到四周，我才把棺蓋合上……結果你轉眼就醒了還自己爬出來，是怎么做到的？”

原來如此……所以針對的手段在這里嗎？

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疑惑，那一刻付前卻是心中暗道，把邏輯最后一環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