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泰拉之災(上)

盡管離第一塊基石的落實，僅僅過去不足百年的時間，但這頭用無數機構和部門所組成的龐然大物，已經在事實上承擔了整個人類帝國的中央政府的職責：并將肉眼可見地占據腳下這顆世界的絕大部分，以供養自己無限膨脹的權力和責任。

事到如今，已經有超過五十億的職員和公仆在名為泰拉庭的土地上活動，成為銀河帝國能夠高效運轉的最核心力量：這些位高權重者中絕大多數，已經幾十年都不曾離開過泰拉庭的高墻了，他們余下的人生的全部意義僅在于此地。

而在這些夙興夜寐的奉獻者中，尤以帝國內政部的體量最為龐大，權力最為夸張。

這副由數十億辦事員、書記、官吏和行政人員互相支撐起來的框架，其內在中包裹著從遠征艦隊到十一稅款的星羅萬象，它是掌印者最穩固的權利之手，也是整個帝國政府能夠繼續運營下去的核心組件。

毫不夸張的說，帝國內政部的存亡與否比前線上十萬名帝國之拳的性命更重要。

尤其是在這國運飄渺、戰火再起的紛爭年代里，內政部能否維系往日的高效，支撐泰拉政府打贏與牧狼神的戰爭，也是高領主議會最關心的問題之一。

為了確保這一點，他們不介意給帝國最優秀的行政官員們些許優待。

賞賜、榮譽、土地和更多的權力。

還有高領主中的一席親自出面，在內政部大廳的宏偉殿堂前，為數以千萬計能夠接受到他的廣播的官僚們打氣。

而在經過內部的討論與推諉后，這個責任最終落在了財政大臣奧西安的肩上。

“沒辦法。”

“誰叫尼凱亞的浩劫之后，我已經是高領主中為數不多的老資格了呢。”

被攙扶著走下運輸機，財政大臣用絲綢手帕擦了擦自己汗津津的額頭，然后轉頭面向他的心腹，半是解釋，半是抱怨地說道。

“老一輩的內政部長和他最精干的助手們全都死在了尼凱亞，新任的內政部大臣在大遠征時還只是個打下手的，根本壓不住手下這群驕兵悍將：法務部和檔案廳那里也是差不多的情況，至于其他人，他們和內政部根本沒什么關系。”

“到最后，掌印者大人只能麻煩我了。”

奧西安嘟嘟囔囔，朝著他身后的另一位副官撅起了嘴唇，立刻就有一份蓋著天鷹封蠟的文件被呈了上來。

“這就是這次的演講稿？”

一邊撕下封蠟，一邊從華麗的長袍褶皺中拿出一個放大鏡，財政大臣那雙蒼老卻敏銳的眼睛瀏覽著面前的文件，同時還在內政部的大理石地板上健步如飛：自然有人會給他清空前方的一切障礙。

“真是不可思議。”

在隊伍的最末尾，兩名尚且年輕的侍從以極低的聲音交談著。

“我還以為大人已經很……老了呢。”

“可別小看他。”

另一位更年長些的輕聲反駁道。

“他只是不愿意做回春手術而已：真以為誰都能在帝皇和掌印者的允許下，執掌帝國的財政大權整整兩百年了？”

“他可是全銀河中唯一一個能夠理清帝國所有的物資運輸和戰略儲蓄的人，連內政部長和憲章船長都做不到：哪怕是掌印者也必須依賴他的幫助，否則他也沒有辦法能理清這些事情。”

“這位大人已經請辭過很多次了，哪一次不是帝皇親自開口挽留？”

“這樣啊……”

就這么邊走邊讀，過了十幾分鐘，這支特意要求低調的隊伍終于來到了專門為他們準備好的大門前：只需推門而入，便能看到早已翹首以待的無數聽眾。

“行了，我已經記住了。”

財政大臣將手中厚厚的三十幾摞紙交還給了他的心腹。

“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嗎？”

“有一樣，大人。”

跟隨他最久的心腹有些猶豫。

“我們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在現場只是布置了較低標準的安保：但請恕我直言，這會不會有些太危險了？”

“畢竟這是完全開闊的場合，我們無法實時監控周圍的所有領地。”

“如果我擔心這個的話，我就不會拒絕多恩大人派遣給我的帝國之拳。”

面對這個問題，財政大臣只是微笑。

“現在這個時候，泰拉上的人們最缺乏的就是信心，尤其是內政部，這里有不少人都能接觸到那些需要高度保密的資料，他們知道我們在前線的局勢不順，這些人的心中會比那些平民百姓更具擔憂：而如果他們看到連我這位高領主，都必須在重兵保護之下才敢走出皇宮的話，那他們心中對于戰爭的憂慮情緒就會更加嚴重。”

“別忘了，這里距離泰拉皇宮的城墻只有不到十公里，如果我們在這都畏首畏尾，那還像什么話？”

“更何況……”

財政大臣招了招手，使他的心腹將耳朵湊到自己的嘴唇旁邊。

“我已經為帝皇服務太久了。”

“實在是太漫長了：我已經享受了所有的榮耀和權力，我已經為偉大的人類之主貢獻了我所有的一切，我身后的家族也早就沒有了更進一步的可能性，至于我身下這個位置和權力的繼承者，更是早已敲定。”

“每次離開皇宮前，我都會將手頭上所有的業務處理完畢。”

“這樣即便出現了意外，我的死亡也不會造成任何的額外效果，這是整個高領主議會義會的共識：不會再有第二個尼凱亞了。”

“而我已經很累了：這份權力給予我的責任早已勝過了恩惠。”

“雖然我永遠不會忘記對帝皇的誓言。”

“但……”

蒼老的聲音在這里停頓了片刻。

“如果帝皇愿意默許我的解脫，那我也會欣然接受他的恩賜。”

“所以，你擔心的事，我并不畏懼。”

說完這句話，財政大臣拍了拍自家心腹的肩膀，隨后命人推開了大門。

當青銅色的門扉吱呀作響時，撲面而來的光芒讓他睜不開眼睛。

而更快一步的，則是數十萬人的聲浪。

奧西安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他登上了為他專門準備好的高臺，面向露天廣場上滿是從內政部各處匯聚而來的精英，身前的各種廣播儀器琳瑯滿目，全副武裝的路西法黑衛們就在幾米開外的位置。

財政大臣清了清嗓子，向前一步。

“帝皇的子民們！”

“聽我一言！”

演講從來不是他的長處所在，但財政大臣依舊會為此而傾盡全力。

“我們正處于危機的時代。”

“一個呼喚著我們所有人的忠誠、奉獻與團結一致的時代。”

“也是一個渴望著我們的堅強，我們的勇敢和我們的決心的時代。”

他知道他的聲音將會通過眼前的數十臺擴音儀器，連接到地下數十米鋪設的龐大傳音網絡中，從而保證哪怕是站在廣場最邊緣的聽眾，和那些根本沒有到場的，還在自己位置上煎熬著的職員，也能從嘶嘶作響的廣播中聽到他沙啞的嗓音。

他也知道，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都不會對他的演講有任何感悟，他們會譏諷他作為上位者的無能和墮落：但哪怕只有一個心懷赤誠之人能夠為此而堅定，那么說上個三天三夜又有何妨呢？

“我知道，也許對于很多人來說。”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從未有任何的時刻會像現在這般絕望。”

“無數高貴者們的犧牲所鑄就的和平被野心家們隨意地踐踏，曾經令我們引以為傲的軍團如今與我們為敵，叛亂之臣的旗幟已經遮蔽了北方與東方的土地，在他的麾下黨羽云集，其勢力日益壯大，野心勃勃，無時無刻不在窺視著我等富饒的國疆。”

三十多頁的演講紙稿，記敘了一篇長達五萬多字的雄文，此時已如肉體記憶般深深的刻在了高領主的腦海里：盡管他只來得及瀏覽一遍，但在千萬雙瞳孔前，奧西安依舊表現得游刃有余，他甚至沒有忘記每一處轉折和停頓時的細節。

這種過目不忘的能力，不過是成為帝國高領主的基本功而已。

他甚至能抽出大多數精力，細細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將他們牢牢的記在心中。

那千萬張形形色色的臉。

麻木，喜悅，敬畏，厭煩。

平靜，躁意，冷靜，恐慌。

仿佛人世間的每一種情緒都被禁錮在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露天廣場上。

順著這些面龐，他看到了視野盡頭如山脈般層巒迭嶂的影子：廣場是皇宮外墻區域的一塊洼地，它的四周盡是高聳入云，人影嘈雜的摩天巨輪，數千層臺階足以容納上百萬人往來不斷，哪怕是世界末日都無法阻止這些核心齒輪的運轉。

在這一刻，財政大臣明白他的隨從們為何總是要提及安全的問題：哪怕他帶來了皇宮中最精干的人手，也不能完全封鎖這數十萬平方米的廣場，以及更遠處那比遙遠群星的數量更多的制高點。

只要其中有一處疏漏，他的生命現在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高領主的聲音有所停頓。

但緊接著，所有的遲疑和沉默，便醞釀出了一聲毫無在意的笑。

他干脆攤開臂膀，向前幾步，在四周警衛們緊張的目光中，保持著聲音的洪亮。

“但請聽我說。”

“諸位公民，諸位同胞，諸位曾為大遠征流下鮮血，沐浴帝皇之榮光的兄弟。”

“所有未被野心和謊言所蒙蔽之人。”

“請聽我說！”

這聲音是如此的洪亮，宛如滾滾的驚雷在廣場上咆哮，就連一旁的警衛和臺下的侍從們都無不驚訝的轉過了目光：他們中的有些人意識到，高領主現在所講的，并不在原本預定好的演講稿上。

但沒有人阻止他。

當他握掌成拳，重重的揮向半空時，整座廣場都為之寂靜。

“不要放棄，不要畏懼。”

“不要讓它們吞噬你的心靈。”

“軟弱和妥協從不是良藥，唯有勇氣才是這座銀河中真正的高貴。”

“苦難無法令我們屈服。”

“恨意無法讓我們崩解。”

“終有一日，我們會戰勝他們，如同大遠征的熊熊火光將再次燃燒。”

“所有的野心之輩，他們的帝國終將被他們自己的欲望所吞噬，他們從我們手中奪走的一切，也都將被我們親手奪回來！”

“不要畏懼戰帥的怒火！”

“不要動搖心中的忠誠。”

“恪盡職守，堅定不移，你們燃燒的信念便是你們為帝皇流下的鮮血。”

“即便是最微不足道的犧牲，也會被他牢牢的記在心中！”

“即便是毫無價值的抵抗，也會在勝利的榮光中沐浴永恒！”

“也許勝利不會在你我的眼中到來。”

“但只要一息尚存。”

“我們就要有勇氣與榮譽，去捍衛我們心中所珍視的一切美好。”

他抬起了頭。

最后一遍看清了所有人。

那蕓蕓眾生的臉，那些如此獨特卻又如此陌生的神情與眉眼，那些在戰爭的陰影下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人，那些被帝國之拳的軍隊粗暴拆解的華麗建筑，還有足以將整座皇宮團團圍住的堅固堡壘。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人們的愛與恨，過往的功與失。

遠處塔樓回蕩著日落的鐘響。

渾濁的眼角處，一抹刺眼的光芒從天際線的方向閃耀。

不，那不是日光。

若有所思的，他看了過去。

原來……真的如此啊……

難怪他最近總是惴惴不安。

看到那抹是并非日光，而是狙擊槍械的瞄準鏡所帶來的刺眼時，高領主的第一反應是驚嘆它居然離自己如此之近。

近到他能感受到它。

除此之外，既無恐懼，也無退縮。

正相反，當那些同樣意識到閃光的親衛們向他撲來的時候，當那些意識到情況不妙的前排觀眾們，驚慌失措地逃離了他們的位置的時候，當那個陰影中的刺客正低語著他的生命倒計時的時候，財政大臣只是慢慢的抓住了自己面前的擴音器，他的嘴唇因為生理性地恐懼而顫抖著。

但他的聲音卻從未如此堅定。

他看向所有人，尤其是看向了那抹瞄準他腦袋的閃光。

盡管相隔得如此之遠，但他依舊能夠想象得到，那是一幅怎樣的場景。

一名沉默的，剛剛蘇醒的阿斯塔特。

他躲在一處偏僻的角落里，腳下是三名血流如注的安保人員，他們的手中還握著沒來得及啟動的通訊器，一桿特制的狙擊槍被刺客握在了手里，純黑色的槍桿上倒映著動力甲青色的鱗片。

他就在那里，隨時可以殺了他。

但當高領主的嘴唇囁嚅著，想要說出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話時。

刺客選擇了等待。

這份禮貌讓他可以滿懷微笑地，將自己的目光看向了遠處，那光芒萬丈的太陽。

“請記住。”

他說道。

“唯有忠誠，永世不朽。”

說罷，他閉上了演講，靜靜地聆聽。

聽著警衛的腳步，聽著凡人的囈語。

聽著泰拉上的最后一次風：就像帝皇當年找到他時那般難聞。

聽到陰影中的阿爾法，抬起他的槍口。

然后，扣動扳機。

“砰！”

“堅守戰線！”

帝國之拳第145連的博德安中士被困在了他每天都要走過的長廊中。

與他一同被困住的還有整支小隊，他們正龜縮在走廊兩側的雕像、綠植、還有裝飾性的防御陣地后面，艱難的對抗著走廊盡頭那些從天而降的對手。

至于說，為什么通行用的走廊中會存在有防御陣地？

不要質疑帝國之拳對室內裝潢的品位。

但無論如何，這些被定義為裝飾品的防御陣地終究先天不足，而且至少在博德安中士為期八十年的服役生涯中，他從未記得這些東西曾被啟用過：直到他的整個小隊被對手的火力牢牢地釘死在這里。

他們已經丟掉了拐角處，又不得不拋棄那尊原體多恩的雕像，還有兩處被改造成花壇的防御陣地都被打得稀碎，在敵人的猛烈攻勢下節節敗退：也許再過十分鐘，他們就不得不拋棄下一處轉角，到那時，能留給他們的就只有一片平地了。

而如此慘烈的失利和六名戰斗兄弟的犧牲也讓中士搞明白了眼前的情況：襲擊他們的肯定也是阿斯塔特戰士，但并非是戰帥荷魯斯麾下的任何一個力量，而是隸屬于阿爾法軍團的沉默殺手，而且，從對方的人數和對講機里的只言片語來看，這次入侵的規模遠比他們想象得更大。

不是幾十人或者幾百人的騷擾。

阿爾法軍團出動了至少數千人：哪怕是放在用兵如沙的大遠征中，如此規模也絕對是一場正式的戰爭。

但這些都不是最讓人困惑的。

“為了多恩！”

一聲咆哮將博德安中士的思緒重新拉回到了現實中，他露出頭望去，看到是一名不認識的戰斗兄弟，正從藏身處一躍而出，利刃直直砍向最前方的阿爾法戰士。

那名阿爾法戰士格外的高大，哪怕是以阿斯塔特的標準來說，也堪稱巨人，他的雙手浸透了鮮血，死在他手里的帝國之拳比其他阿爾法加起來還要多。

盡管中士并不認識那位兄弟，但從肩章上的華麗花紋可以得知，這名埋伏的帝國之拳肯定是軍團中的劍術好手，而他的表現也完全符合這個定位：滴水不漏的劍術不僅逼退了數名阿爾法的戰士，更是將那名阿爾法巨人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這屠殺堪稱藝術，鋒利的劍刃在盔甲的連接薄弱處一次次劃過，流淌而出的鮮血足以讓任何人變得臉色蒼白，就連這巨人仿佛都變得搖晃了起來：但就在博德安滿懷期待的準備呼喚自己小隊中的剩余人員，配合著發動反擊的時候，異變突生！

只見那看似正在完美的劍術下節節敗退的阿爾法巨人，突然抬起一條胳臂，并非是攻擊，而是直接撞上了刀刃，硬生生憑著厚重的血肉，將其牢牢地卡住了。

而就在帝國之拳的劍士將他的利刃從中拔出來的片刻，巨人動手了。

只見他的另一只手掌攤開，在半空中掄足了力量，咆哮如風，重重的拍在了帝國之拳的頭盔上：金屬和骨骼一同破碎的聲音哪怕隔著百米開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大股大股的鮮血拋灑在半空中，帝拳劍士原本矯健的身子一下子就萎靡了。

而巨人沒有停手。

他立刻抓住了帝拳握劍的那只手，輕輕的一扯，就將其整個扯了下來，隨后，他對卡在胳臂中的劍毫不在意，而且抓起幾乎沒有反抗能力的帝國之拳，握緊拳頭，朝他的胸口重重地來了一下。

“砰！”

盔甲崩碎，骨骼破裂，巨大的拳頭直接穿透了帝國之拳的軀干：多恩之子的另一條胳臂還在試圖抓住腰間的槍械，向面前的敵人做出最后一番抵抗，但在他被狠狠地砸擊到了另一邊的墻壁上后，這頑強不屈的靈魂終于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氣。

該死……又是這樣……

中士聽到自己的心臟在因為緊張，也許還有恐懼，而砰砰直跳。

這次襲擊中，最讓他看不懂就是這些阿爾法軍團中的巨人。

他們的力量，他們的體質，還有他們的冷血無情，完全就不是阿斯塔特所擁有的。

如此純粹的數值碾壓，在博德安的記憶中還只有摩根的破曉者能夠做到：他們的戰士總是比其他軍團的戰士更強大，但也沒有強大到如此夸張的地步。

不行，這樣下去守不住。

他們會被一個個殺光的。

滿懷悲傷瞥了眼死去的兄弟，中士一邊指揮其他人繼續堅守，一邊撥通了自己手中被使用了無數次的通訊器。

“連長。”

他的聲音比想象的還要沙啞。

“c小隊需要支援。”

“如果沒有足夠的支援力量，我們守不住三號長廊。”

“天知道這些怪物是從哪兒來的？”

“這一點我們已經知道了。”

在一陣嘈雜的電子亂音后，連長的聲音伴隨著背景中的槍炮聲一同出現：他的嗓音之沙啞，完全不亞于中士。

“他們是在甲板上，就是泰拉危機時原體迎接戰帥的那個甲板上，突然出現的。”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布置的傳送陣。”

“至于支援……別想了。”

“泰拉地面上的援軍至少還要十分鐘。”

“草……”

中士低下頭，躲過一枚橫飛的彈片。

“那17連呢？”

“他們不是預備隊嗎？派點兒人過來。”

“他們都去一號長廊了。”

連長在另一頭咆哮著。

“那里的阿爾法簡直比兔子還多，到處都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巨型怪物。”

“天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兒。”

“我們已經往里面砸進去了三個連，但是戰線還是在向總控制室那邊倒退。”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一旦他們進入了總控制室，他們能把整個山陣號都砸向泰……滋滋滋……”

無意義的電子亂音遮蔽了后來的話，但中士已經沒時間抱怨了。

他耳邊更刺耳的是前方的咆哮。

多恩之子從掩體后面探出頭來，卻看到了宛如地獄的一幕：那名阿爾法巨人竟然頂著破破爛爛的盔甲，手持著兩名帝國之拳早已死去的軀體，沖鋒在前，他的身后還有整整三個小隊的阿爾法士兵，在毫不留情的向多恩之子們傾吐著火舌。

帝國之拳們瘋狂反撲的爆彈和火力足以擊穿動力甲，但在巨人那匪夷所思的肉體厚度面前紛紛折戟沉沙：他大吼一聲，干脆將帝國之拳的尸體和幾米高的掩體一并舉了起來，重重的砸向了前方。

“躲避！”

不知是誰哀嚎了一聲，天旋地轉的疼痛感淹沒了接下來的幾秒鐘，直到整個大地都開始震顫：那怪物已經沖過了走廊，他的陰影足以遮蔽多恩之子的隊列。

中士拔出了他的利刃。

他知道他的防線失守了。

那現在他該做什么？

撤退、迂回、還是別的……

不，多恩之子只會有一個答案。

“拔刀！”

帝國之拳的咆哮聲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雜音。

“跟我來！”

揮舞著利刃，他一馬當先，身后是所有還活著的戰友堅定的腳步聲，與他一起迎頭沖向了不可戰勝的怪物。

在即將兵戈相錯之間，多恩的子嗣面無表情的舉起了他的槍。

向前方，射出了最后一發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