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將軍一直沒醒。
張允不得不強打精神和受傷虛弱的身體,不停發號施令。
不過,張允在軍中威望遠不及親爹,兼之人不能親至,發出的軍令難免被打了些折扣再執行。
沈將軍得了軍令后,將建安帝拖到一旁,令人硬灌了涼水。建安帝被冷水嗆醒,又被硬塞進口中的饅頭噎得面紅耳赤,差點當場噎死。
普通軍漢們到底還有些幾分敬畏,不敢也不愿靠近。建安帝奮力咽下口中的饅頭后,再次被堵上嘴,然后被扔在一邊,便無人過問了。
沈將軍帶人在城門里外巡邏,確定裴家軍今日不會出兵了,長長松了一口氣。然后便回了軍帳,將前兩日搶來的水靈姑娘肆意欺凌一通。到后來覺得無趣乏味,將那個遍體鱗傷的女子一刀砍死,又令親兵再去尋個新鮮的來。
沈將軍好美色愛凌虐,親兵們得令后,去城中四處搜尋美貌姑娘。破門搶人殺人,都是等閑常事。
別說張允現在顧不得管這些。便是放在平日,張允也不會管束這等行徑。張大將軍麾下的十數個武將,各有喜好。沈將軍這方面不堪,打仗還是有真本事的。
一直到天黑,張大將軍才醒。
哭了一天一夜的張靜婉,被帶了過來。
滿面疲倦的張允說道:“妹妹,事已至此,你哭也沒用。是皇上先動的手,要不是爹反應快,昨天就合眼了。”
“我們張家走到這一步,也不能回頭了。成者為王敗者寇!皇上肯定要死,好在還有太子,等安定下來,我們扶太子登基。你做太后,朝政瑣事交給親爹和兄長我。等過十幾年,你的兒子長大成人了,再讓他親政!”
不是商量,是知會!
張靜婉沒有拒絕的權利和余地。
建安帝遲早要死,只不知會死在何時何人手中。萬幸,她還有兒子,還有指望……
張靜婉又哭了一場,哆嗦著擦了眼淚。
“爹傷得太重,你從今日起,就守在爹身邊。”張允道:“將太子也一并帶來。”
張靜婉依然不能拒絕。
昨天一夜,宮里的天子親衛被血洗,內侍宮人都被殺得差不多了。現在宮里都是渤海軍士兵,張允一聲令下,就能要了太子的命。
兩歲的太子被帶到床榻邊。說話還不利索的太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本能地察覺到了沉重的氣氛,將頭鉆進親娘的懷里,不肯看任何人。
張靜婉摟住兒子,眼淚一顆顆滴落。
隔日,裴家軍先鋒營出動,看到城門上熟悉的身影后,便盡數退去。
沈將軍在城頭上張狂大笑:“大家伙看看,裴家軍又退兵了!有天子在手,我們肯定能守住渤海郡!”
親兵們一同起哄大笑。
普通士兵們,心情就復雜多了。
不用拼死打仗了,當然是一樁喜事。可捆在那兒如待宰羊羔的,畢竟是皇帝。哪怕是傀儡,也是天子啊!大將軍這么糟踐欺凌天子,就不怕天打雷劈遭報應嗎?
真有那一天,老天可得睜眼瞧好了,雷劈得準一些。只劈張大將軍父子!他們這些軍漢都是無辜的!
接連幾日,都靠著同樣的招數迫裴家軍退兵。
沈將軍心情大好,主動去見張大將軍父子。往日的皇宮,現在就如渤海軍軍營,敞開宮門,出入的都是渤海軍的軍漢。
第一眼見到張大將軍,沈將軍駭然:“大將軍傷得這么重?”
張大將軍反復高燒,接連幾日意識昏沉模糊。聽到心腹手下的聲音,勉力睜開眼,囑咐一句:“一定要守住城門!”
沈將軍肅容拱手:“大將軍放心,末將拼了這條命,也一定守住城門!”
張大將軍強打起精神許諾:“將來本大將軍登基之日,就封你做一品大將軍,讓你領兩萬兵。”
沈將軍目中閃過貪婪興奮的光芒,激動地應是,大表了一番忠心。
張大將軍已經沒力氣說話了,以目光示意張允。張允略一點頭,對沈將軍說道:“記住,別讓皇上死在我們手里。要讓裴家軍的人動手!”
沈將軍跟了張大將軍二十年,算是看著張允長大的。他對張大將軍十分恭敬,對上張允,不免就有了些輕慢姿態:“公子說的,我都記下了。”
沈將軍走后,張允沉了臉,對張大將軍說道:“沈將軍有些跋扈了。”
林將軍等幾個能打的都被殺了,現在就屬到沈將軍了。他們父子兩個一個重傷,一個傷勢未愈,都上不了城門領不了兵,得倚重沈將軍,可不就跋扈起來了?
張大將軍看著目露殺氣的張允,斷斷續續地交代:“忍一忍,等這一仗打完了,再處置。”
張允按捺下殺氣,點頭應下。
“他們天天都將天子推出來,難道我們就這么一直等著?”
等得百無聊賴心煩氣躁的裴燕,殺心大起:“我領些人過去,一箭殺了那個礙眼礙事的。”
裴青禾難得沉了臉:“我之前怎么交代你的?”
裴燕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不管怎么死,他都得死在張氏手中。”裴青禾冷冷道:“繼續等!”
她有的是耐心。
終于有勤王的北地軍隊陸續前來。有的帶了幾百兵裝裝樣子,也有人帶來了兩三千兵高舉大旗。
勤王的軍隊自然要先來拜會裴青禾。
裴青禾也不多言,只領著他們去城門外,讓他們親眼瞧一瞧被捆在城頭的建安帝。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親眼看到這一幕后,將軍們再無質疑,對張氏父子的悖逆行徑憤怒至極。
這事干的,還不如當年喬天王打進京城的時候。要謀反就正大光明的反,要殺皇帝就公然動手,如此也算反賊中的好漢。現在這樣算什么?
天子可殺不可辱!
只憑此事,張氏父子就遠遠落了下乘,連梟雄都稱不上,有什么資格問鼎河山爭奪大位?
常山軍的葛將軍私下尋到陸將軍,憤憤說道:“張大將軍行此惡事,就不怕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