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過節也要一碗水端平

說起來，自打接了MALAACTIVE的商單之后，他有一陣沒回寢室住了。

推開501寢室那扇略顯斑駁的房門，一股熟悉的味道率先熱情擁抱了他。

獨屬于大學男生寢室的生活氣息，與他平日里身處的環境截然不同。

無論是金屋藏嬌的山水華庭，還是美女如云的解憂傳媒，哪怕是女性居多的明理法律公司，所到之處都是香香的味道。

他站在門口愣了一秒，心底生出一絲久違的歸屬感。

還真有點親切。

“我靠！周哥？！”

“啥情況？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還認得回501的路吶？”

正對著門口打DOTA2的俞飛揚第一個瞥見他，驚得手一抖，屏幕上原本正猥瑣補刀的火槍手一個走位失誤，徑直撞進了對方影魔的技能范圍，畫面zxc變成一片絕望的灰暗。

“操！”

“死了死了，完了完了！遠哥你賠我超神！”

俞飛揚慘叫一聲，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菜就多練，走位跟老太太過馬路似的。”

周明遠彎起嘴角笑罵一句，反手將厚重的寢室門帶上，將凜冽的寒氣徹底隔絕。

“老周？真是你啊！”

蔡志鵬的聲音從衛生間里傳出來。

下一秒，他探出半個身子，嘴里叼著電動牙刷，滿嘴泡沫含糊不清嚷嚷著。

“我操，你現在這畫風，一眼看上去還以為這么長時間不回來，被哪個小富婆金屋藏嬌，樂不思蜀，忘了咱們寢室還有你一張床嘞！”

江城本地人，說話語氣總是帶著點夸張的戲劇感。

“別瞎幾把扯。”

周明遠笑著擺擺手。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尤其在大學這個年輕人變化最強烈的階段，更加明顯。

雖然實際上也就一兩個星期沒看到他人影，但周明遠從秋裝換成了冬裝，幾件衣服迭穿之下，氣場蹭蹭往上漲。

畫風和普通大學生完全不在一個次元。

回到寢室之后，他不過只做了幾個動作。

脫下身上的黑色雙排扣大衣，摘掉手腕上學姐送的浪琴名匠，隨意將大衣掛在自己床鋪一側的梯子邊。

只剩下一件煙灰色高領羊絨衫，恰到好處勾勒出他久經鍛煉的寬肩窄腰。

換下合身休閑褲，解開短靴。

整個人挺拔利落極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蔡志鵬打量著周明遠，又看了看鏡子里另外三個或癱或駝，穿著寬松睡衣胡子拉碴的男大學生，忍不住說出了真心話。

你媽的，又不是服務行業，他搞這么帥干嘛啊！

“周哥總算回來了。”

熊耀背對著門口，坐在堆滿書本和筆記的桌子前，正在復習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

“你還不知道吧？”

“我們班換了新的輔導員，前兩天剛剛開過班會。”

“啊我知道的。”

周明遠走到書桌前，拉了把椅子坐下。

盡管重心大部分放在創業上，但法學院的事情，院領導都會和他單線聯系。

比如沈云容的正式離職，再比如新輔導員的順利接替。

體制內就是這樣，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少了誰都能運轉下去。

“不過老周你確實牛逼啊，新輔導員第一次給大家開班會都沒來參加。”

提起新輔導員，蔡志鵬感嘆道。

“他在法學院當輔導員，最先認識的人一定是我。”

周明遠伸了個懶腰，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那么我去不去還重要嗎？”

“這叫什么.人的名樹的影。”

一股逼氣撲面而來。

蔡志鵬一時間無話可說。

誰叫人家說的是事實呢？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搶到歡樂谷門票了！”

大家又閑聊了一會。

沒過多久，蔡志鵬望著手機，翹起二郎腿，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前年剛剛建成的江城歡樂谷，不僅填補了華中地區主題樂園的空白，更是一張江城旅行的新名片。

“歡樂谷好玩嗎菜哥？”

俞飛揚剛剛被路人翻盤，結束一把游戲，聽到蔡志鵬驚訝的聲音，也跟著湊了過來。

“我覺得也就那樣吧.雖然前年開園的時候我已經去過了，但趙雪非說圣誕節有什么主題活動，一定要過去拍照片。”

“主要就是這種節日不好買票，人太他媽多了！”

蔡志鵬臉上的笑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卻又強行壓抑著，試圖表現出云淡風輕。

“真羨慕你啊！”

熊耀拉長聲音說道：“能和喜歡的人一起過節。”

“一起去歡樂谷玩，光想想都很爽。”

“還行還行。”

蔡志鵬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神在周明遠身上溜了一圈，語氣變得好奇起來。

“哎，別說我啊.老周！”

“真高手好不容易回寢室，還不快點分享一下。”

“像圣誕節這種重大節日，你約了誰一起過啊？”

他話音未落，剛剛準備重開一把游戲的俞飛揚，也立刻按了取消鍵。

連熊耀也放下了民法課本，轉過身來，兩眼放光，表情寫滿了對高端局的向往與八卦。

大家都知道。

周明遠是真的很忙。

他有著好多好多頭銜，別說回寢室早八晚五上課了，甚至班會全程查無此人，輔導員都沒有任何意見。

他是整個學院乃至學校的創業新星，解憂傳媒一日千里的發展速度令人咋舌。

除此之外，他還是時間管理大師。

和他有著曖昧的女孩子數都數不清。

管理學院公認的顏值Top1鐘雨筠，大明星杜佳諾學姐，隔壁學校的滬上小公主顧采薇，還有冰山美人黎芝。

隨便一數竟然有四個！

可他只有一個人。

平時還可以說成工作忙，這種寓意深遠的節日怎么辦？

“對啊周哥！”

俞飛揚跟著點了點頭，追問起來。

“圣誕節約會檔期排給哪位嫂子了？給兄弟們透露透露內部消息唄！”

“也學習一下頂級時間管理大師的先進經驗！”

“是不是還得用Excel表格排班啊？”

三名室友整整齊齊瞪大眼睛，望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周明遠，充滿了樸素的好奇心。

沒辦法。

他可是解憂傳媒創始人。

誰不知道解憂傳媒多重嚴選，美女如云？

再加上老周過于強大的個人魅力，私生活該有多豐富？

又有多少妹子主動往他身上撲？

想都不敢想。

“一碗水端平唄。”

周明遠笑著揮揮手，伸手拿過桌上水杯，吹了吹氣，抿了一口。

“不要問兄弟面前的妹子左還是右，要讓妹子在兄弟左和右。”

“操”

三人幾乎同時從鼻腔里發出噓聲，一臉失望。

細節呢？

理論呢？

實操方法呢？

一碗水端平就短短五個字，可該怎么端平啊？

但很明顯，這次高手對教學沒什么興趣。

“哎”

“圣誕節解憂光谷店開門裝修，都沒什么時間約會啊”

周明遠聳了聳肩，一臉漫不經心。

“裝！接著裝！”

蔡志鵬撇嘴，毫不留情地拆臺。

“老周你都混到這種程度了，一百多萬的帕拉梅拉說買就買，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圣誕節還有必要加班工作？”

“誰信啊！你這演技可比諾諾學姐差遠了。”

“就是就是！”

熊耀也跟著猛猛點頭附和。

“解憂傳媒讓你搞得風生水起，我聽許寧說，她買了學姐推薦的瑜伽褲，你們一晚上幫品牌方賣了五千多單，都賺麻了！”

“真的假的？”

俞飛揚最近沉迷游戲，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

“她還說咱們學校畢業生平均年薪，比不過解憂一晚上的收入零頭。”

熊耀也忍不住繼續問道：“周哥.”

“是不是真的啊？”

提到解憂傳媒和剛剛結束的直播帶貨，寢室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熱絡起來。

再怎么說，杜佳諾也還是個在校大學生。

交際圈九成九都在南湖大學，取得什么樣的成績，拿到什么級別的收入，很難瞞過有心的同學們。

更何況，大三大四的學長學姐們個個都有就業焦慮。

這場高潮迭起的直播，在很多人眼里不僅是一份閃瞎人眼的成績單，也堪稱是一次商業奇跡。

原來互聯網還能這樣賺錢？

“真的。”

周明遠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當晚直播效果還挺好的，GMV破了百萬。”

“GMV是啥？”

“你可以理解成銷售額，也就是總流水。”

他輕描淡寫的說著。

仿佛用這樣的語氣，就能將讓普通大學生眩暈的數字一筆帶過。

“臥槽了，一晚上一百萬？”

俞飛揚倒吸一口冷氣，捂住胸口，做出心肌梗塞快要猝死的表情，聲音都在發顫。

“周哥，周老板，周總！”

“我這輩子長這么大，連摸都沒摸過那么多現金呢！”

“你這一晚上就有了？”

他肅然起敬。

看向周明遠的眼神里，充滿了對另一個世界的敬畏與茫然。

“少打點游戲媽的文盲吧你。”

周明遠啞然失笑，破天荒解釋道：“流水一百萬，又不代表我們賺了這么多。”

“扣除毛利和分成，我們差不多賺了十七萬。”

“所以剛剛大熊說，咱們學校畢業生的起薪到不了零頭也確實可以這么說。”

七萬。

年入七萬，意味著月薪要達到接近6000元。

在2014年的江城，對于大多數非985/211院校的人而言，都算不上容易。

“十七萬”

蔡志鵬雖然家境優渥，零花錢遠比一般大學生寬裕，家里做生意也算小有資產，但聽到這個數字，眼角還是忍不住跳了跳。

一天賺十七萬，如果每天都帶貨，如果每個主播都有這種能力

他媽個比的！

老周是在印鈔嗎？

他心下飛快地盤算。

他家那個公司，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刨去各種成本、開支、應酬打點，到最后家人能拿到手的純利潤.

好的年景也不可能摸到這個數。

還得操心應收款，庫存，員工管理一堆破事。

可怕的互聯網行業，一場直播，一晚上

他下意識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震驚，維持住富二代見過世面的人設。

“可以啊老周，真他媽讓你玩出花來了！”

“牛逼！大寫的牛逼！這下別說帕拉梅拉了，我看明年這個時候，你是不是得考慮換輛法拉利或者蘭博基尼了？”

“到時候別忘了開回來，讓兄弟們聽聽響！”

“不急，現階段有個代步車就行了。”

周明遠一邊隨口接話，一邊捧著手機，跟紅顏知己們發著微信。

“哎我操我第一次聽人說保時捷是代步車。”

這下連蔡志鵬也破防了。

周明遠這家伙全程語氣平淡，一副對吹捧和贊美早已免疫的樣子。

讓人看了就好生氣啊！

于是，他將目光轉向另外兩個室友，主動岔開話題。

“沒想到一個學期快過去，大家都有很多收獲啊”

“老周就不用說了，事業愛情雙豐收，財富自由指日可待；我也成功脫單，步入人生新階段。”

“大熊成績名列前茅，不僅助學金和獎學金都能拿到，跟許寧也聊得不錯吧？”

蔡志鵬停了停，看了眼又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操作的俞飛揚。

“肥仔至少游戲打得開心，無憂無慮。”

俞飛揚立刻不干了，頭也不回地抗議。

“哎哎哎！菜哥你啥意思？我咋就只剩游戲了？”

“哥們最近也在積極拓展社交圈，努力提升自我好吧？”

“圣誕節動漫社有個冬日祭宅舞晚會，那不就是聯誼活動嘛。”

“聽說好多萌妹子和coser小姐姐都要來呢.”

俞飛揚說著，臉上露出憧憬的笑，仿佛已經腦補起百花爭艷的場景。

“快滾吧！”

蔡志鵬毫不留情戳穿了他的美好幻想。

“動漫社聚餐我在微博上刷到過，那男女比例簡直慘不忍睹。”

“去的妹子倒是有幾個好看的，但十個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宅女，剩下一半.”

他頓了頓，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咂咂嘴：“坦克。”

“操！”

“老菜你他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俞飛揚惱羞成怒，感覺自己神圣的二次元受到了玷污，抓起桌上一包薯片，朝蔡志鵬扔了過去。

“實話實說嘛！二次元妹子真不行。”

蔡志鵬自詡有經驗，笑吟吟接住零食，繼續說道。

“本身你就不夠突出，目標群體還是最難搞定的宅女，怎么玩？”

“你也別盯著老周看，老周他不止是建模牛逼，還有錢，有才華和能力，他這種六邊形戰士的理論知識”

“聽聽就得了，還真想學？”

俞飛揚一時間說不出話：“就算動漫社的活動我不去，我去平安夜嘉年華總行了吧？”

“這波操作倒是沒毛病。”

蔡志鵬對室友豎了豎大拇指：“好在咱們一早就認識主持人，有哪個心儀的妹子，還能幫忙要聯系方式。”

“不過話又說回來長江后浪推前浪。”

“現在鐘雨筠已經完美替代杜佳諾學姐的生態位了啊”

八卦的聲音還在繼續。

“聽說之前這類自發組織的節日晚會，都是雷打不動邀請學姐主持的。”

“廢話，現在學姐什么身價？”

蔡志鵬翻了個大白眼：“這種無關緊要的活動，她出場可是要收費的！”

“對了老周，平安夜嘉年華你去不去？”

“我？”

周明遠從手機屏幕里抬起頭：“應該去吧。”

盡管早就提前和紅顏知己們規劃好了節日行程，他依然努力完善著細節，做到滴水不漏，一碗水端平。

他的安排并不復雜。

禮物人人都有，時間分割開來，化成流水線。

明天帶學姐去參加應酬飯局，后天的平安夜全程陪伴白月光。

至于圣誕節，則全權交給兩姐妹。

可實踐起來，就遠遠沒那么簡單了。

比如剛剛送顧采薇回到寢室，兩小時后她就往群里丟了一份不知道從哪整理出來的圣誕攻略。

還用粉色標注了其中幾個，最后附了一個可愛的小雪人表情。

問大家覺得怎么樣。

而今晚的黎芝，也沒有像以往一樣用“都可以”三個字回應。

剛剛在群里通過氣，圣誕節大家一起去光谷店監工加聚餐。

她似乎也為圣誕節做好了準備，像是吃什么和去哪里，同樣講出了自己的提議。

“哎過節過節，過節真他媽傻逼！”

“中國人過什么洋節？”

在水果公主微信群內，完成了一番妙到毫巔的太極推手后，周明遠忍不住吐槽道。

“你們圣誕都去干嘛？”

“老菜和趙雪去歡樂谷，肥仔尋找二次元真愛，大熊你.”

他看向熊耀：“你沒約許寧出去玩啊？”

“.沒有。”

熊耀重重嘆了口氣，表情有些萎靡：“圣誕節出去玩.有點貴。”

“助學金走流程還沒發，最近準備期末考試，又沒時間去兼職。”

周明遠看著熊耀，仿佛看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大學生活軌跡。

簡單，甚至有些枯燥，為學業和未來的工作焦慮，為不擅社交和沒有異性緣而苦惱。

但卻腳踏實地。

聽到有點貴這三個字，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從掛在椅背上的大衣口袋里掏出錢包，從里面抽出幾張啞光卡片，開口說道。

“對了，正好說到這個。”

“我們解憂咖啡不是選址在光谷店了嘛，物業給了我幾張圣誕節福利，內部通用優惠券。”

“餐飲購物都能用，折扣力度還行。”

“反正僅限這幾天，兄弟們圣誕節約會也好，自己逛吃也好，拿去用吧。”

他隨手將券遞給離他最近的蔡志鵬。

“全場七折起？”

蔡志鵬接過來一看，眼睛頓時一亮。

“好東西啊！謝謝周哥！”

他毫不客氣抽走卡片，重新規劃著和趙雪的圣誕行程。

“周哥周哥，我也有嗎？”

俞飛揚也顧不上游戲了，湊過來眼巴巴地看著。

“萬一我在活動上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女呢？不得請人家去吃個高級日料回旋壽司什么的？”

“行了行了，一人一張，我也用不著。”

周明遠笑著遞給他一張。

“給，大熊，你也拿著，別客氣。”

最后一張遞進還在愣神的熊耀手里，肩膀也被周明遠拍了拍。

“就算不約妹子，圣誕節自己去看場電影，吃頓好的，也別虧待自己。”

“知識要學，生活也得過啊。”

熊耀看著那張精致的卡片，猶豫了一下，臉上露出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最終還是接了過來，小聲說了句謝謝。

人人都有，才能保護好貧困男孩微弱的自尊。

心細如發的周明遠當然明白這一點。

“哇！周哥萬歲！”

俞飛揚拿著卡片，一臉笑意：“這下原本吃燒烤的預算，可以吃牛逼餐廳了！”

一時間，寢室里的氣氛歡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