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周全之子叫周到,連起來頗似后世一家連鎖餐飲品牌,以賣粥為主,點餐之后現煮肯定來不及,只是不知道保質期多久,武成玉吃了很多次,只能希望不是預制的。
但這個周到現在的身份有些尷尬,他是周宣城在江南跟某個女子所生,一輩子都沒去過光明頂,明教之中對他沒什么了解,除了當年曾經替父親接待過陽俆。
但當周宣城臥底身份暴露之后,他也成了丐幫追殺的叛徒,帶著他父親的幾個心腹東躲西藏,后來知道明教大部隊的動向,一路尾隨而來。
他對明教其實談不上感情,只不過是出身決定了身份,但加入明教是必然的,作為叛徒,無論是在宋國還是金國,都逃不出丐幫的搜查范圍。
直到……。
碧眼蛇王吳毒的話,讓陽俆的目光閃爍。
現在這個周到的身份有點尷尬,陽俆跟著南宮亂造反,周宣城全力抵抗被南宮亂殺死,所以周宣城肯定是明教的大忠臣。
現在陽俆繼任教主之位,到底還是篡權奪位,也是周到的殺父仇人之一,可按照前教主方宇的臨終遺命,陽俆是撥亂反正,又承認了他繼位的正統性。
那么陽俆和周全又屬于同一陣營,而周到回到明教本來是題中應有之義。
陽俆略一思索:“你讓他進來見我吧。”
同時又對吳毒說:“狐王雖然長期潛伏,但在教內也是有根基的,他的兒子要回歸明教,不論是否另有居心,但于我而言,是不能攔著的。”
吳毒點了點頭,現在明教隨時可能四分五裂,任何一點導致明教動亂的可能都要規避。
現在名義上撥亂反正了,那么作為反抗南宮亂而死的忠臣狐王周宣城,他的兒子回歸明教,確實找不到理由拒絕。
不一會兒,一個左腿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身上衣衫襤褸,狼狽無比的青年走進內堂。
他的狀況很不好,但陽俆還是一眼認出,正是當年那個帶著他游覽江南神采飛揚又說話有趣的小乞丐。
那時候的周到并不愿意接受自己乞丐的身份,畢竟是凈衣派,穿著甚是得體,就如一個書院學子一般,只是在衣角處打了一個補丁,可現在的樣子比乞丐還要凄慘。
周到怔怔的看著陽俆,似乎在回憶著什么,又似猛然間反應了過來,想要扔掉拐杖跪拜行禮,卻被陽俆一把攔住。
“周到兄弟,三年前江南一別,今日再見,恍如一夢,那時的你我,可沒有那么多虛禮,你既然腿上有傷,就不要勉強行禮,本教主知道你的心意便是。”
周到看上去想要下跪行禮也著實困難,陽俆也不是假意阻攔,扶著他的手甚是有力,當下不再堅持,對于陽俆的平易近人,臉上適時出現感激涕零的神色。
“陽右使,不,是陽教主風采更勝往昔,我倒是從假乞丐成了真喪家之犬。
短短三年淪落至此,倒是讓我無顏再見教主,只是丐幫追殺甚緊,我帶著五六個兄弟,最后只剩我一人。
若非碰到厚土旗的兄弟,恐怕我也難有機會再見教主一面,如今只有厚顏求教主收留,讓我重回明教。”
陽俆絲毫不嫌棄周全身上的邋遢,拍了拍他的肩膀,扶他在一旁坐下。
“你父親周法王,既是護教法王,又是我的前輩,論理你我也應該同輩相稱。
你不是重回明教,你從生下來就是我明教中人,自然受到我明教庇護。
只不過前些日子南宮亂叛變,篡權奪位,你父親拼死抵抗,英勇就義,此事想來你已經知曉了。”
周到又掙扎著站起,雙手抱拳對陽俆深深一禮。
“我已盡知,那南宮亂叛變之時,一方面是我父親拼死反抗,慷慨就義,另一方面是教主見南宮亂勢大難以抗衡,假意投靠,終于抓住機會誅殺叛逆,還我明教一片青天。
拼死護教之人值得欽佩,能夠忍辱負重,最后恢復乾坤之人才是最難得的,是大無畏,是大智慧,周某還要多謝教主替我報了殺父之仇,以后周某愿附教主尾翼,替教主赴湯蹈火。
陽教主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一番話說的陽俆這樣心思深沉之人都不由得喜笑顏開,只要馬屁拍的夠妙,不論是梟雄還是陰謀家都會非常享受。
而最令陽俆高興的是,周到對當時金面狐王被殺,陽俆伙同南宮亂叛變之舉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這種解釋放在別人口中難以服眾,可放在這周宣城之子口中,效果就絕對的不一樣。
陽俆再度拍了拍周到的肩膀,很是感嘆:“三年之前你我在江南就相談甚歡,三年后的今日我方知周兄弟竟是我的知己,我之前的苦心,不惜毀了自身清譽,護我明教正統,也只有你能理解。
你傷勢不輕,還是早早下去洗漱休息,換身衣服,明日休息好了,我們再好好敘敘舊,去吧。”
“既如此,周某先行告退。”
陽俆看著周到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背后傳來蛇王吳毒那自帶陰森的聲音。
“好一個巧言令色之輩,拍馬屁倒是一流,教主說他八面玲瓏,倒像是在褒獎他,依我看,不過是個淺薄之輩。”
陽俆收回目光:“這個周到出現的倒是及時,以后教中弟子若是有人說是非,就用這周到去對付,他的身份最適合讓那些心中有鬼的家伙閉嘴。”
但吳毒卻不放心:“狐王善謀,當初南宮亂突然發動叛亂,實在是太突然,天時地利人和俱在,否則真的拿這個老謀深算的家伙毫無辦法。
那么這個狐王的兒子,剛才那番話是否真心,還是居心叵測,善于偽裝,又有誰能知道,還望教主小心。”
陽俆點了點頭:“若論隱忍,我陽俆也算有些心得,這周到真心投靠也好,假意靠近也罷,左不過是個小人物,武功也低微,翻不了天。
只可惜我那個師妹,她若是如這周到一般知情識趣,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對我掌控明教也大有好處。”
陽俆和吳毒對方雅寧毫無辦法,兩人再度陷入沉默,幾個呼吸之后,吳毒陰冷的眼神一變。
“教主,我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就讓這周到去勸勸小姐如何?
表面上,周宣城是為了教主而死,這一點小姐最是清楚,所以周宣城之子在小姐眼中,應該是同一陣營才對,遠不如對我們的人那般抗拒。
再者,小姐內心不忿,積郁難忍,對著這周到必然說些平日不會說出口的話,到時就看這周到如何應對,也算是替教主甄別一下這周到是否別有用心。”
聽到吳毒的話,陽俆沒有說什么,只是仰天大笑,然后拍了拍吳毒的肩膀,示意他接下來就應如此行事。
第二日清早,周到已然起身,經過洗漱,和一夜休整,現在的樣子好了很多,不說精神煥發,倒也不似昨日那般狼狽。
也就在此時,有人敲門,周到打開一看,正是昨日站在陽俆身后一直默不作聲卻冷眼打量自己之人。
“哈哈,周兄弟休息的可好,比起昨日倒是恢復了幾分精神。
昨日沒有做自我介紹,我叫吳毒,忝為我明教的碧眼蛇王。”
周到臉色一正,立刻行禮:“是我疏忽,昨日見到教主時太過激動,竟然沒有拜見蛇王。”
“哪里,都是自己人,雖然同為四大法王,但周狐王的輩分比我大,所以你我也應該兄弟相稱。
不過我今日來著實不是為了敘舊,實在唐突,想請周兄弟幫一個忙,若這事能成,待回到光明頂,我必然厚報。”
“吳法王客氣了,尊卑有別,既然是法王之命,周某必然盡力。”
“談不上什么命令,是這樣,這次南宮亂之事,老教主身死,小姐傷心之下,將這次叛亂都遷怒到陽教主身上。
陽教主也很是關心這個師妹,奈何小姐性情剛烈,根本不聽陽教主解釋,只是一味地悲傷,長此以往,小姐的身體必然難以承受,所以我想……。”
周到聞弦歌而知雅意:“蛇王的意思,是想由我來勸慰小姐,畢竟我是狐王之子,在小姐心中想必是不同的。
蛇王放心,我定然規勸小姐,解除她與陽教主之間的誤會,也請她幫助陽教主早日安定明教。”
哈哈哈,蛇王大笑:“周兄弟不愧是蛇王之子,陽教主說你八面玲瓏,我倒是覺得你通透,一點就透。”
“蛇王切莫稱贊,成與不成還在兩可之間,周某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勸小姐回心轉意,只能說是盡力。”
“盡力就好,陽教主和我都承周兄弟這份人情。”
車馬店中最靠里的一間屋子,也是布置最好,以往只留給偶爾經過的達官貴人的上房,屋內寂靜無聲,屋外卻有二十多個護衛層層守護。
方雅寧此刻正端坐房中,手里拿的是那一對類似三棱軍刺的短刃,她拿著一塊鹿皮,沾著茶籽油,一點一點的擦拭保養,眼神卻時而悲傷,時而帶著仇怨。
清早起來,她已經把送早餐的侍女喝退,全無胃口,此時卻又有人前來敲門。
“我不是說不想吃飯,不要再來打擾我。”
“飯還是要吃的,否則傷了身體豈不是讓已經過世的老教主不得安心,師姐。”
聽到老教主三個字,原本毫無耐心,就差張口罵人的方雅寧,卻又因為師姐這個稱呼停了下來。
明教之中,她父親方宇只收了一個徒弟,就是方雅寧的師兄陽俆,從來沒有人稱呼她為師姐,也沒人敢當她的師弟。
“你是何人,為何如此稱呼我?”
“家父周宣城,原為我明教金面狐王,他與老教主少年時同拜上上任教主為師,是真正的師兄弟,我比小姐小了一歲,論起來真的要叫小姐一聲師姐。”
此時方雅寧也恍然大悟,周宣城是方宇的死忠,當年也確實是師兄弟,所以周宣城的兒子叫自己一聲師姐倒也沒錯,當年她也聽說周宣城潛伏江南時生下一子,卻從未見過。
不過,想到之前南宮亂叛變,周宣城誓死保護教主而死,現在他的兒子,方雅寧就不能冷臉相待。
門外的人也不管方雅寧是否同意,吱呀一聲,自顧自推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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