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夜魚龍舞

雖然自小生長在桃花島，沒有真正見識過外面的世界，奈何她的老爹確實是高人，各種絕技炫目，琴棋書畫，醫卜星象，無不精通，在黃蓉心中刻下絕對高不可攀的印記。

原著里她第一次見到與父親齊名的北丐洪七公，被洪七公認出了武功家數，聽洪七公說他與黃藥師誰都打不過誰時，這小姑娘心里話是這老乞丐真了不起，居然沒有被她的爹爹打死。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在黃蓉的潛意識里還是覺得她爹爹黃藥師更厲害。

這一世這種印象更深了，因為她身邊多了三個師兄，曲陸馮三人深得桃花島真傳，個個自命不凡，哪怕外表最謙和的馮默風，內心之中也還是傲氣內斂。

有了這三個師兄在她耳邊常年吹噓自己的師父，在他們嘴里黃藥師簡直是天下第一隱世高人，神一般的存在。

所以小丫頭更是驕傲的不得了，現在看到三個師兄要動手收拾自己這個表哥，更過分的是三個打一個，在她心中，表哥不是桃花島弟子，被打敗是必然的，甚至受傷必不可免。

所以陸乘風第一個出手時，擔心表哥受傷的黃蓉就想沖入場中把這場比斗攔下來，卻被身旁的阿苦一把攔住。

“放心吧，你表哥心里多少有點當年的香火情，出手有分寸，不會真的打傷你的師兄們。”

天底下最了解如今武成玉的武功到達何等境界的就是阿苦，絕對的先天之下第一人，在武成玉自己口中也常說，除了兩個先天境的老道士，已知的高手中無人是他的對手。

“嫂子，你不知道，我師兄他們……”，話未說完，黃蓉的嘴巴陡然間忘記了閉合，她的陸師兄已經像陀螺一樣自轉起來，甚至有看不見的力量在抽打輪椅，那輪椅轉的都有殘影了。

接下來就是剩下兩個師兄同時撲向武成玉，然后同時被打得節節后退，他的表哥居然一分為二，同時迎敵。

眼前的變化已經完全突破了小姑娘的認知，再也無法組織語言了，她甚至在懷疑，其實桃花島根本沒那么厲害，只不過是她老爹會裝，三個師兄能吹而已。

在小黃蓉腦袋失去思考能力的同時，此刻場中的比斗已經接近尾聲，其實總共也打了沒多少時間。

曲靈風的精鋼鐵拐已經彎彎曲曲不知道有幾道彎了，連番硬碰硬之下，雙臂酥軟無力，在最后一次揮舞之后，終于脫手而出。

曲靈風雙腿殘疾，雙手無力，眼看就要一屁股摔在地上，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不聽使喚，被一股看不見的勁力拉著，然后慢慢的坐在地上，避免了當場撲街的狼狽。

另外一邊的馮默風連續七次猛攻，又連續七次收回招式不得不硬接武成玉的拳印之后，終于在驚駭莫名的同時確認了一件事。

他接下第一拳時就心生疑竇，卻萬萬不敢相信，但連續七拳之后，不信也要信了。

他呆立不動，面露苦澀，眼神中的震驚無以復加，好幾次張口想要說話，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也就在此時，一直被當做陀螺抽來抽去的陸乘風那轉動的輪椅終于沒有了外力拉扯，逐漸停了下來，陸乘風面色蒼白，雙眼發直，整個人好像隨時就要暈過去。

武成玉對馮默風留手了，否則若是武成玉運足內力外加千斤臂力，馮默風連一拳都接不住，此刻馮默風只是手臂無力，胸口氣息翻涌，但好歹沒有受傷。

他對曲靈風也多少給了體面，說到底都是曲靈風一味地狂攻，他用罡手從容招架，從沒有主動攻擊。

但硬碰硬的結果就是不夠硬的那方難免會因為劇烈震動而受傷，但曲靈風的傷勢也不算重。

對陸乘風則是戲弄居多，陸乘風看不上武成玉，武成玉又何嘗看得上他，只不過倒也沒必要真的把陸乘風怎么樣，說到底這家伙又老又殘疾，腦子也不好使，武成玉勝之不武。

桃花島三人罷手無力再戰，個個喘著粗氣，武成玉的兩道身影合一，一個轉身回到了莫苦和黃蓉身邊，微笑而立，臉不紅，氣不喘，額頭上連汗都沒有，好像剛才自己才是觀戰之人。

直到此時，馮默風終于說話了，哪怕仍然帶著難以置信：“入微，你入微了。”

此話一出，曲靈風和陸乘風同時一驚，眼睛死死的看向武成玉，不同的是，曲靈風脫口而出：“不可能。”。

而陸乘風也想說這句話，奈何剛剛張嘴就發出噦的聲音，一口酸水噴涌而出，剛才的轉速之下，這家伙要是能不吐，放到后世都能去當戰斗機飛行員了。

他們三人師從黃藥師，可不是那些尋常江湖人物，那些江湖草莽，只知道天下五絕都是武功蓋世，但見識淺薄，對于五絕的武功究竟如何根本沒有任何概念。

而曲陸馮三人有黃藥師的教導，對于什么是真正的絕頂高手，又或者絕頂高手必須具備什么能力早就了如指掌。

只有達到了入微境界，才能稱之為絕頂高手，否則無論功力有多深厚，就如裘千仞一般，終身都不是五絕的對手。

曲靈風和陸乘風，礙于身體殘疾，天賦資質才情也都差了一些，此生入微無望。

馮默風資質極好，是桃花島一脈的衣缽傳人，現在已經達到了頂尖級別，但將來能否入微只能說是有希望，至少十幾年內不可能，又或者他一天無法突破黃藥師的影響，就絕不可能觸摸到入微的門檻。

但憑什么與桃花島再無關系，也沒聽說拜過什么名師，一身武功毫無來歷的武成玉如此年輕卻可以成為絕頂，這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也不愿意接受的。

要知道當年那個在桃花島當關系戶的武眠風，資質低的陸乘風都看不過眼，就算一直留在桃花島，估計此生也不過是二流境界，兩相對比之下好像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論年齡，武成玉甚至比陸乘風還小一點，之所以都稱對方小師弟，不過是武成玉比陸乘風入門早了幾個月。

馮默風再度開口：“不會錯，剛才一交手我就有所猜測，連試幾次之后也不得不相信。

我聽師父講過入微到底是何種感覺，剛才無論我如何變招，也無論我桃花島武學如何虛實難測，你只是由上而下打出最簡單的一拳，我就不得不強行招架，無法反攻，也無法躲避。

看似簡單的一拳，卻是將入微境界融入其中，將我所有招式，甚至是還沒有使出的變化都看破，料敵機先，一拳砸出，將我所有攻擊都化于無形，這正是入微大成的表現。

小師弟，成玉，你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么？又是如何能有如此修為？”

馮默風問出了另外兩人同樣想問的問題，但武成玉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么跟你們解釋呢？有沒有可能我本來就資質超凡，只不過是當年的黃藥師瞎了眼而已，又或者我天生有大氣運，時來天地皆同力，世間方有我這般人。

曲兄、陸兄、默風老弟，現在感覺如何，你們覺得我有沒有本事作為娘家人去找黃藥師算賬。”

曲陸馮三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之前決定攔下武成玉原因不外乎不想打擾黃藥師清凈，也不想讓當年桃花島舊事重提，再揭一回傷疤。

但根本原因，就像武成玉對他們有幾分香火情一樣，他們對武成玉又何嘗沒有幾分舊情，哪怕陸乘風當年也確實叫過武成玉幾句師弟。

他們終究是不想武成玉上島之后觸怒黃藥師，最后命喪于桃花島，對于恩師的脾氣他們都很了解，真要是動了真怒，下手絕不容情。

可現在看來，武成玉已經是絕頂級別，與黃藥師處于同一個層次，他們完全沒有攔下來的能力。

而最重要的是，武成玉足以與黃藥師爭雄了，他們見面必然會動手，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甚至是兩敗俱傷。

曲靈風長嘆一聲道：“我們這些當師兄的都是廢物，終究還是攔不住你，只求你上島之后，多多顧念恩師他到底是師娘的夫君，對師娘情根深種，莫要做下難以挽回之事。”

武成玉沒有再糾正曲靈風自稱師兄，但對于黃藥師卻只能報以冷笑：“失去之后再情根深種又有何意義，我不是來要他命的，但他也要付出代價。”

馮默風開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什么時候上島？”

“后天我備好三牲祭品，上島先去拜祭姨娘，你替我通知他，我要在姨娘面前討回公道。”

曲陸馮三人沒有再說話，曲靈風撿起雙拐，雖然彎彎曲曲幾道彎，勉強能用，馮默風走到陸乘風身后推動輪椅，黃蓉看看自己師兄，又看看表哥，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現在她心中也實錘了，這個表哥真的跟爹爹有仇，這次出現就是來報仇的，而且跟自己逝去的娘親有關。

看到師兄們語焉不詳，表哥口口聲聲要討公道，所以是爹爹當年做了什么對不起娘親的事情，表哥才跟爹爹決裂。

而且表哥的武功好高，似乎已經不比爹爹差了，到時候肯定會打起來，三個師兄都攔不住。

小小的姑娘就算再機靈聰慧，面對這樣的突變也失去了所有的應對，她想要說什么，卻被曲靈風打斷。

“蓉兒，有些事情你管不了，就無須多想，夜深了，跟我們回去吧。”

黃蓉看了武成玉一眼，有些嗔怪，也有些怨氣：“我肯定是站在我爹爹這邊，壞表哥。”

說完她就跑到曲靈風身邊，扶著因為鋼拐長短不一，走得甚是艱難的曲靈風，一邊走一邊不時的回頭。

倒是此時身后傳來武成玉的話：“記得明天帶你的小伙伴來鴻運酒家，有好東西給你們，他們三個不會攔著的。”

話音一落，立刻傳來黃蓉的嬌嗔之聲，以及曲靈風背對著他擺了擺手。

一夜魚龍舞，破曉見新天，清晨時分，黃蓉拉著曲韻，后面跟著陸冠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歸云莊。

現在陸冠英總算不是一臉懵了，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后，他很是興奮，嘴里嘚吧嘚。

“原來鴻運酒家的老板這么厲害，不但娶了丐幫少幫主莫女俠，還以一敵三，把師伯師叔和我爹打得落花流水。

那我們等下見到他叫什么，論起來，他當年也是師祖的徒弟，我是不是要叫師叔？

哎呦，小韻，好疼，你輕點兒。”

曲韻氣急，伸手就在陸冠英腰間狠狠一扭：“你爹爹都被人打了，你還這么高興，叫什么師叔，人家都不承認自己是桃花島弟子。”

陸冠英揉著腰：“我看我爹啥事兒沒有啊，就是好像有點暈乎乎的，早上也沒吃什么東西。”

曲韻噘著嘴：“可我爹受傷了啊，之前的傷還沒好多少，昨夜強行出手，現在好了，兩只胳膊都抬不起來了，他本來腿就不能走路，現在就只能癱在椅子上。”

陸冠英摸了摸后腦勺：“是哦，不過馮師叔說他沒事兒，那個武師叔其實留手了，只不過是你爹爹的打法太剛猛，所以難免受傷。”

曲韻氣得跺腳：“我不管，反正我爹受傷了，我才不想去見這個姓武的，可我爹又說他是長輩，按道理要去拜見的，哪有打傷我爹，又讓我去拜見的道理。”

“不是說他要給我們見面禮嗎？他這么厲害的高手見面禮肯定不簡單，有好處干嘛不去。

不過也奇了怪了，他們昨夜大打出手，今天我們去找這位武師叔，師叔師伯我爹他們也不攔著，好像根本不擔心我們的安全，這看著也不像仇人啊。

小師姑，昨夜你就應該帶我們倆一起去，多好的一場戲啊，結果我只能在歸云莊睡大覺。”

一直拉著臉不說話的黃蓉突然悵然一嘆，臉上出現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憂郁。

“原本都是一家人，偏偏要打架，我也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事情，誰都不告訴我。

我不管，你們等下一定要幫我，要么幫我問出真正原因來，要么幫我攔住我表哥，不準他明天去桃花島。”

三小嘴里說著話，固山不大，說說鬧鬧之下，很快就來到坊市，走到鴻運酒家門口。

此時離午市還有一段時間，鴻運酒家已經開門了，幾個小二，實則是背嵬軍中的高手正在灑掃，看見三小到來立刻迎進門。

此時酒樓里看不到武成玉和莫苦，倒是郭靖已經出來了，正在擦拭自己說書的桌子。

黃蓉心情不好，徑直走到郭靖身后，踢了他一腳：“大侄子，你那個臭師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