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年輕人要往上走總歸是要一點成績的。”羅浩跟柴老板說道,“小莊在科里迭千紙鶴已經迭了上萬只,是騾子是馬也該拉出來溜溜了。”
“你那機器人怎么樣?”柴老板閉著眼睛養神,淡淡詢問。
羅浩給柴老板講了一下工大設計的機器人以及相關數據。
“小螺號,給你講一件事。”
“老板,您講。”
“你現在接觸金錢多了,有些事情還是要小心再小心。”
羅浩點點頭,沒說話。
“柴老,羅浩狗的很。”陳勇在一邊笑道,“真的,他平時做事情很難看出來是一年三青的得主,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那是應該的,我給你講個八卦。”
“有一年我認識的一個人來看病,他是被氣的。那人也算不上多有錢,小康吧。”
“能有多少錢?”羅浩笑瞇瞇問道。
“有一家新三板公司,幾個廠子,現金少,也就幾千萬。”
羅浩點點頭,的確就是個小康水平。
“他通過帝都的金融圈子結識了一位大佬,姓黃,三五家上市公司,前些年有一起收購案搞的很大,圈子里算是比較有名的。”
“那位黃姓大佬邀請十幾個人去美國玩。”
“這些人都算是小有家產,拿出點千八百萬現金不算事兒的那種,在國內也算是吃過見過。小螺號,為什么我總跟你說吃過見過?”
“沒吃過見過總歸對一些事情印象不深,你就拿這個考驗干部?哪個干部經不住這種考驗!”羅浩學著范偉的臺詞解釋了自己對柴老板那句話的認知。
柴老板微微頷首。
“國內吃過見過和國外不一樣,畢竟體制不同。而且吧,咱們國內不興這個。從古到今,能憑借家財萬貫呼風喚雨的人不多,第一個是誰?”柴老板又拋出來一個問題。
“田氏代齊,陳家公子流亡到齊國,前后十幾代人,歷經三百多年。錢是一方面,而且他們家的確有些運氣,每一次站隊都沒站錯。”
“嗯,大約如此。不說這些,國內有錢人能做的事情不多,出國后就不一樣了。他們坐著黃姓大佬自家的灣流玩了一周,見識了比他們高兩個數量級的大佬是怎么奢侈的。”
“最后一天的晚宴,黃姓大佬不經意的跟他們說,手里有個天使輪,給兄弟們留了點份額,結個善緣。我那患者一看,眼睛都直了。”
羅浩微笑。
“他把自己能調動的流動資金調了80過去,一個局,黃姓大佬大概騙了三四個億吧。”柴老板道,“爾虞我詐的各種計倆你只是在書上看過,咱們醫療圈子算是很單純的那種,我建議你少和做生意的人打交道。”
“是,老板。”羅浩認認真真的回答道。
柴老板沒有繼續說,陳勇附和道,“就是打破認知,打破三觀,這個局在古代就有,我看我師父的書里面寫過。”
“常看常新,一個年代有一個年代的騙局。”羅浩解釋,“前段時間手術室還有個護士被電信騙詐,她自己都沒想到。”
“總之小心點,為了點錢,不值當。”柴老板叮囑。
“是,老板,您放心。”羅浩給了個篤定的回答,“我一直很小心。”
“柴老,您還招博士么。”陳勇見柴老板和羅浩都不說話,心心念念的問出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柴老板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陳勇,笑笑,“不招了,那年動了心思,結果小螺號拒絕了。”
“……”羅浩低下頭。
“老板!”
“博士生么,我關門了,不帶了。太累,好多東西教了也不懂,懂了也不會,會了也做不出來,能上臺做的還總是做錯。我現在老嘍,帶不動博士生了。而且還要做科研,做試驗,那些個試驗我自己都不知道原理。”
“老板,您太謙虛了。”羅浩笑道。
“說的是真的,我在臨床摸爬滾打一輩子,讓我做手術,我當仁不讓。讓我診斷,全國比我強的也沒幾個人。可讓我做試驗,我這性子也耐不住。”
“你以為我為什么釣魚,還不是為了磨磨性子。但轉念一想,我都多大年紀了,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情,我能完美謝幕就已經是老天給我最大的恩惠,哪里還敢想更多。”
“再說,你也用不到我教你。好好跟著羅浩,未來一組三院士的盛況我很是期待。”
一個醫療組能出三個院士?陳勇一怔。
羅浩笑笑,“老板,可不能這么說。”
“顯微鏡下手術,最適合的就是女醫生。”柴老板語氣輕柔,“你給莊嫣選的方向很對,要說當老師,你可比我強多了。”
羅浩也沒謙虛,有些惆悵,“可惜莊嫣進入臨床的年代不對,現在縫合機器人已經出現了,估計20年內能鋪開。”
“別想,你以為現在爆炸態屬于常態么?這是極其罕見的。要是再趕上戰爭,怕是有些事兒就耽擱下去了。”柴老板道,“再說,有機器人就不培養人才了?有個萬一怎么辦。”
“是是是,老板您說得對。”
陳勇撓撓頭,有些苦惱。
柴老板看見陳勇的表情,自己卻戴上痛苦面具,“小陳,帶博士生的確難,我是真沒那么大的精神頭了。”
見柴老板破天荒地解釋了一句,陳勇哪敢再多嘴。
他本也就是隨口一問——若能掛個“柴老門下“的名頭,日后與羅浩閑聊時也能挺直腰板說句“我們協和“,自報家門時更可以底氣十足地稱一聲“協和陳勇“。
雖然只是隨便想想,但也很有意思。
陳勇思緒飄遠。
在這個講究師承淵源的醫療圈里,名校名師的金字招牌,有時候比真才實學還管用。不過這些小心思,他可不會當著柴老的面表露半分。
但柴老不同意,那就算了。
“哪天比賽?”
“明天。”
“行,明天我去看。”柴老板道。
“對了老板,倒是有件正經事。”羅浩見老板說完事兒,馬上接到。
“哦?”柴老板饒有興致的看著羅浩。
羅浩可是極少有事兒找自己。
“也是陳勇的事情,您別聽他瞎說,他相當您研究生、博士生就是為了以后能說自己是協和陳勇。”
“哈哈哈。”
“他身上有點麻煩事兒,您知道,陳勇去英國學過一年的魔法。”
柴老板嘆了口氣,有點苦惱的點了點頭。
羅浩沒繼續說下去,柴老板也沒回答,陳勇一頭露水,崔明宇似懂非懂。
過了足足一分鐘,柴老板道,“這事兒我找機會辦。”
“辛苦老板,謝謝,謝謝。”羅浩極其罕見的跟柴老板客氣著。
等把柴老板送回家,陳勇疑惑的問道,“羅浩,我去英國學了一年魔法的事情惹你了?”
“體制內不招留學生,你知道這事兒么。”羅浩問。
陳勇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但崔明宇認知中的最后一層窗戶紙被捅破,他一拍大腿,“我知道!原來是這么回事。”
“怎么回事?”陳勇還是不懂。
“改開后的幾十年參與國際化進程中愿意招留學生,是因為要向前看,要知道別人在玩什么,所以‘吃過見過’的人會得到重視。”羅浩給陳勇解釋。
“現在呢,不需要了?”陳勇反問。
羅浩沒給陳勇正面回答,而是問道,“試驗室里用的人工血清,你見過么。”
“在醫大的試驗室里見過,怎么了?都是進口的,國內不產。”陳勇回答道。
“你猜是怎么來的?”
“嗯?”陳勇一愣。
“你在英國的時候賣過血么?”羅浩問道。
“我不啊,我可是大魔法師,拿血寫禁咒都覺得浪費,怎么會……我艸!”陳勇說著,忽然意識到羅浩在說什么。
“你的意思是,賣血的血制品里包括人工血清?我以為那玩意是純人工制造的。”
“這玩意兒說白了就是人的血小板通過物理方法裂解之后形成的,相比于傳統的胎牛血清,它不含牛來源的成分,好處多多。”
“問題來了,這些東西從哪進口的?”
“英美?”陳勇錯愕。
“嗯,就是英美。”羅浩笑笑,“這是題外話,目前國內已有實驗室通過ipsc誘導成血小板再裂解的方式生產出了同款,還有些實驗室則在研發完全由重組蛋白組成的替代品,雖然產量低成本高效果差。”
“……”陳勇默然。
他此刻終于領會了羅浩話中的深意。
那個仰慕西方醫學的時代已然翻篇,新時代自有新的評判標準與需求導向。如今派遣留學生非但難以汲取先進技術,反而平添諸多風險與變數。
陳勇在英國期間的經歷,細想起來確實經不起推敲。
就像女王最后一次授勛儀式,當時覺得榮耀加身,如今回首卻顯得蒼白無力——那些浮華的排場與空洞的頭銜,在真正的醫療實力面前不值一提。
在這個靠實力說話的新時代,或許該把心思用在更實在的地方。
難怪羅浩要央求柴老板幫著出手化解一部分。
“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陳勇訕訕說道。
“沒事。”羅浩道,“別的地方可能有問題,但你是黑魔法師,209所需要。”
“魔法師!我是白魔法師!!”
“黑魔法師,錢老見過,更有說服力。”
“MedicalMicroinstruments的這臺機器人還不錯啊。”
“還行,剛通過fda的認證。這次來參賽,也是為了證明,拿到國內許可證。”
“極限數值是多少?”
“0.2個毫,在動物腦部血管做過試驗,成功率極高。”
“這種用于軟組織操作,以執行顯微外科手術的機器人真是不錯。
這類手術采用了高度專業化的技術,涉及在重建或修復過程中重新連接微小血管以恢復血流或重定向液體。”
“國內培養一名能和這臺機器類似的醫生,需要至少1000臺手術,大概率還不行。”
兩人淺淺淡淡的聊著,屏幕里一名意大利人正在介紹著纖維手術機器人。
Symani手術機器人成為美國唯一商用的重建性顯微外科手術平臺。
這臺革命性的手術機器人及其核心技術,承載著雙重使命:一方面為新手外科醫師提供快速掌握顯微外科技術的捷徑;另一方面助力資深顯微外科專家突破技術瓶頸,向更高難度的超顯微外科領域邁進。
其創新之處在于開創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治療范式——那些僅憑人類雙手永遠無法實現的精密操作,如今借助機器人輔助得以完美呈現。
這種技術突破不僅拓展了外科手術的疆界,更為無數患者帶來了新的生機。
在獲得FDA認證后,Symani手術機器人正加速全球市場布局。
而潛力巨大的中國市場,無疑是這場醫療科技革命中最為關鍵的戰略要地。
從三甲醫院到區域醫療中心,這套系統有望重塑中國顯微外科的整體格局。
正因如此,在首次賽事塵埃落定后,組委會馬不停蹄地籌辦了第二屆競賽。
這場賽事的核心使命,正是為Symani手術機器人搭建展示舞臺。
MedicalMicroinstruments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在新聞發布會上直言不諱:“我們要給中國醫療界帶來一場技術地震。“
字里行間,既有對產品的絕對自信,也暗含打開中國市場的勃勃雄心。
手術室里,機械臂精準復現著人類難以企及的微操作;會議室中,跨國醫療資本的博弈早已悄然展開。
這場看似尋常的學術競賽,實則是尖端醫療科技登陸東方市場的關鍵一役。
“協和羅博士也送了一臺機器人過來,怎么沒數據?”
“他那面一直在弄,據說已經用在icu,幫助護士給患者翻身;用在介入手術室,用在術后按壓。都是一些粗活,這么精細的很難做到。不過有國內醫療數據庫的支持,羅博士的機器人診斷上還是很強的。”
“不去考慮羅博士的機器人了,沒有附加數據,應該只是來參加一下,看看高水平。他那面的顯微手術水平也很一般,沒有水平太高的手術術者。”
“好像羅博士醫療組的一名組員也參加比賽。”
“女醫生,倒是適合顯微手術,就是不知道水平怎么樣。”
“女性天生適合顯微手術,但現在的ai也太厲害了。”
“怎么講?”
“象棋,你知道吧。”
“知道,前一陣子不是有個象棋大師用肛塞作弊么。”一人哈哈大笑。
“雖然糙了點,但理兒是這么個理兒。圍棋需要計算的數據太多,還能茍延殘喘,象棋就不行嘍。據說頂級ai對陣,紅方一個當頭炮,黑方直接認輸。”
“這么夸張?!”
“羅博士的診斷機器人據說更夸張,現在已經糾正348個臨床錯誤診斷。”
“厲害,沒想到我還有機會看見這么多新鮮東西。”
兩人閑聊著,但眼睛始終都沒離開屏幕。Ai自動把意大利人的話翻譯成漢語,變成字幕出現在眼前。
手術機器人系統具備震顫過濾功能,這一特性對于顯微外科和超顯微外科手術至關重要。
在進行精細的手術操作,如血管、神經或淋巴管的縫合時,即使是外科醫生手部的微小震顫也可能影響手術的精確性和安全性。
震顫過濾功能可以減少或消除這些不必要的手部震顫,從而提高手術的精確度和穩定性,減少縫合過程中的錯誤和對血管的創傷。
“這一點上,人類和機器真心沒有可比性。”一人嘆了口氣。
另外一人點了點頭。
外科醫生的黃金手術年齡通常在40至55歲之間,過了這個階段,技術水平往往會逐漸下滑。
那些注重保養的醫生或許能稍稍延長自己的巔峰期,但生理機能的衰退終究難以避免——手部微顫、視力退化,這些都會成為制約手術精度的致命因素。
即便是正值壯年的外科好手,與手術機器人相比也存在明顯局限。
機械臂只要電力充足就能持續運轉,而血肉之軀的外科醫生,在完成23臺高難度手術后,體力和專注力就會逼近極限。
更不必說機器人永遠穩定的“手腕“,不會因情緒波動或生理疲勞出現絲毫偏差。
在這個精密至毫厘的顯微外科領域,人類醫生與機械助手的差距,就像燭火與激光的區別。
手術機器人系統是一個靈活的平臺,由兩個機械臂組成,可輕松定位任何解剖區域,針對外科醫生和手術團隊的使用難易程度和設置也進行了優化。
Symani手術機器人最大的優點是可以協助頂技術者手術。
協助?一人嘆了口氣。
“頂技術者應該也沒這么強吧,Symani手術機器人根本不用協助。”
“話是這么說,不過我聽協和那面說,手術機器人還是有問題,涉及的內容很多,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考慮的。”
手術機器人系統提供720X的動作縮放,這意味著外科醫生的手部動作可以被放大,以適應微觀手術的需求,同時系統還具備震顫過濾功能,可以減少手術過程中的手部顫抖,提高手術的精確度和安全性。
意大利人還在解釋,把Symani手術機器人的優點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要是放在十年前,根本不用這么麻煩,類似于Symani手術機器人的先進手術方式很快就會得到審批,拿到進入中國的資格。
但現在么,經濟上一陣一陣的寒風,奔放的全球化的日子也瀕臨結束,新紀元開啟。
所有人都在努力適應著,努力活下去。
哪怕是Symani手術機器人也要參加比賽,把自己所有的亮點展示出來才有那么一絲可能性。
“真是很期待啊。”一人吁了口氣。
“912的老周對機器人感興趣,據說他一直想做無人野戰醫院,沒想到年輕的時候技術不允許,老了老了還找到一塊璞玉幫他往前跨了一大步。”
“無人醫院,換十年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兒,現在竟然被老周提上議事日程。”
“是協和羅博士!我家協和的!!”一人手握拳,白發在空中飛舞。
他對912來摘協和的桃子很不滿意,從來都是協和摘別人家的果子,什么時候輪到它912占便宜了!
“對對對,你家協和的。”另外一人哈哈笑道,“那就這樣,我覺得Symani手術機器人還是可以考慮一下,最起碼當做教學機器進十幾臺放在大型三甲醫院里培養顯微醫生用。”
“對了,羅博士做的大體老師,你見了么。”
“嗯?上周我參加學院的會,聽說要進一批大體老師,價錢還不貴,也是羅博士弄的?”
“是啊,你竟然不知道?”
“害,開會光睡覺來著,沒仔細聽,我模糊記得說是工大的產品。”
“羅博士沒回燕京,留在江北省和工大合作,弄出很多新鮮玩意。”
“不知道,我去試一試。”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有Symani手術機器人,有無限的大體老師,其實培養顯微外科醫生也不是多難的事兒。”
在機器人還沒覆蓋全臨床的時間段里,批量培養顯微外科醫生,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顯微外科醫生有多金貴,臨床的人都懂。
批量生產!
不用在臨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磨,這簡直無法想象。
自己年輕時候要是有這么多好東西,那該有多好,兩位同時沉默。
視頻里,傳來意大利語,那人還在講解Symani手術機器人的優點,說的天花亂墜。
不過fda能通過的項目肯定有長出,哪怕美國的各大崗位都充斥著印度人,意大利總歸能好一點。
據統計美國現在有446萬印度人,意大利只有20萬。
這東西可以迅速繁殖,今年446萬,明年或許就1000萬,這也是美國醫藥公司在人工智能領域漸漸開始疲軟、落后的原因之一。
“師兄,我還是害怕,手抖的厲害。”莊嫣小臉煞白,怯生生的和羅浩說到。
“怕什么,真是不理解你。”羅浩皺眉,看著莊嫣。
“小莊,你想,你是在和年輕時候的老孟一起配臺做手術!”陳勇攛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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