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恩怨消解,死寂生機

李葉望向天穹，伸出手笑道：

“這好歹也是您的廟祝在東極陽海的第一個勢力，望舒姐姐，您該不會不幫忙吧？”

——這是他幫助那些銀蟾們捏舌頭的時候，它們迷迷糊糊的時候吐露的一個小秘密。

這位赫赫有名的望舒月神，其實非常喜歡別人稱呼她為姐姐，據說這和她的來歷有關。

所以李葉就大著膽子試了試。

如果這次能夠成功，他就會做一件更大膽的事情，無論成功與否都能得到巨大的好處。

效果嘛。

自然是相當好的。

天空之中的月光匯聚到他的周身，緩緩匯聚成一枚滿月的令牌，上書“月府素曜太陰皇君”八個大字。

同時還有望舒的聲音響徹東極陽海：

“吾準許靈葉真人的手下，陽曜從月光之中采集月曜石，搭建一座神廟。”

此話一出所有注意著此地的人都忍不住驚訝。

特別是鮫人族。

要知道，自從那次事情開始，鮫人族就再也沒有哪怕一座望舒神殿的存在。

雖然月魂恐咒確實對鮫人族帶來了不少麻煩。

但，如果真的能夠在夜晚，在望舒神殿前的湖泊之中對月吐納，簡直是每一位鮫人的夢中情事。

何況他們也清楚如果沒有月神的庇護，想要占據東極陽海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也準備了許多祭品保存著。

甚至有些老鮫人離世之前會將自己的寶物儲存起來，交代子孫后輩等望舒愿意接受他們的祭品再拿出去。

在外面要是有人敢說望舒的壞話，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反駁甚至斗法。

只是，望舒愿意再接受他們嗎？

鮫人們的心情都很復雜。

李葉聽到望舒的回答，心中一動。

看來可行。

他深呼吸一口氣，對著月亮朗聲說道：

“月府素曜太陰皇君大人，我想知道，我如今能夠解除月魂恐咒，是否代表著——您能給鮫人一個向您贖罪的機會。”

“解開這千年的恩怨。”

“解開這無休的詛咒。”

他的聲音透過重重海霧，回蕩在整個東極陽海，回蕩在所有人的耳邊。

修士們一臉古怪和驚訝。

鮫人們則是無論身處何地都霍然起身。

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李葉，這位靈葉真人居然敢因為此事而正面詢問月神，他……他可真大膽啊。

他們這樣想著，對李葉的情緒十分復雜，但總的來說還是頗為感激，若李葉真的能夠幫助他們和月神溝通好……

那李葉定會成為所有鮫人的座上賓。

他們一想到能夠再次得到望舒的照拂，都期待地望著月空，忍不住祈禱。

月光長久地沉默。

老實說就連望舒都沒想到李葉會忽然提出這個請求，在這一刻她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她告訴過李葉這里面的秘密和緣由。

其實這矛盾的根由就是她無法解決仙篆殘缺帶來的痛苦，需要有人幫助自己承擔月力外溢的麻煩；鮫人族則是飽受月魂恐咒困擾。

如今李葉找到了引導月力緩解她痛苦的法子，又有解除月魂恐咒的能力，矛盾確實是可以從他這里解開。

說起來。

當初的那道契約約定的是鮫人族全族幫助她分擔月力外溢燃燒帶來的痛苦，而她和四時宗則會庇護鮫人族。

其實是雙方的交易。

但是在后來的漫長時光之中變成了月神對鮫人族的詛咒，其實她也感到很無奈。

有人經常向她祈禱說“禍”是祖先闖下的，為何要綿延子孫后代，世世代代遭受詛咒。

但若是沒有他們的祖先，他們又如何能占據東極陽海這片生機匯聚之海，這里可是當初四時宗的祖師們以起點梳理東域地脈的所在。

可以說是東域的祖脈。

何況她已經在盡力壓制，那么多的鮫人族，每十年才會出現一人，甚至幾十年才會出現一人，她暗地里也會給予那人的部族一些優待。

似乎，確實可以解開？

就在望舒沉默和回憶的時候。

忽然。

有一位長相英氣十足的女性鮫人踏浪而出，仰望著天穹祈求道：

“望舒大人！”

“您的恩惠讓我們鮫人族占據了東極陽海這塊寶地，又夜夜溫柔照拂我們，我們都很感激。”

“既然天賜良機，靈葉真人能夠解除多少修士大能都無法解除的月魂恐咒，綿延數千年的詛咒都能解，祖先與您的恩怨是否也有轉機？”

她的出現就像是一個信號。

緊接著，又有數位，數十位，數百位——直至如今還在東極陽海能夠說得上話的族長長老都現身祈求。

這段不清不白的往事實在是所有鮫人心中的一根刺，如今終于有機會解決，他們當然要紛紛出聲。

而在眾鮫人的期待之中。

天穹之上皎潔的明月終于傳來聲音：

“你們應該多謝李廟祝。”

“此事實在是舊事，我也不愿多說其中緣由，如今提起了，那便讓它如風逝去吧。”

“你們可以建造我的神廟，供奉寶物，但一切以靈葉真人，陽曜部族所在的神廟為尊。”

“在我真正醒來之后，月魂恐咒真正消失之時，我會為你們降下恩賜。”

隨著望舒的聲音。

似乎有那么一道枷鎖破碎掉了。

流淌的海霧和其中的月光溫柔的環抱著現在還在海面上的所有鮫人，雖然沒有實質性的賜福，但那種月光親密無間的奇妙感覺，讓鮫人們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是刻在血脈之中的習慣。

曾經他們的祖先便是在月光之中向著望舒傾訴，這位清冷卻又溫柔的神會傾聽他們所有的苦惱煩悶，不會回答，卻總會讓他們冷靜下來，再不受這些情緒所困擾。

這一切都是李葉給他們爭取來的！

鮫人們直接傾巢出動，宛如瘋魔一般朝著陽曜部族涌來，希望能夠見到李葉一面，感謝順便搞好關系。

然而月光卻阻止了他們接近。

他們只能看到海氣和月光在不斷地朝著陽曜部族的漁場涌去，像是有什么深淵巨口在吞噬它們，無休無止。

而李葉這會兒正盤坐在半空中。

看著外面那源源不斷趕來的鮫人們，額角滲出了一些汗珠來。

這么多。

他可真是不擅長這種交際。

想也知道他們會怎么樣瘋狂的送禮和恭維。

還好他已經傳音給大弟子趙河，讓他帶著小鮫人回來處理這些事情。

“唉。”

他搖了搖頭，發現鮫人們被月光擋住，這才算是松了口氣，目光看向了在紡織鮫綃的陽刻。

此時的陽刻正在進階金丹。

源源不斷的海氣和月光被他編織成為鮫綃，這一匹鮫綃隨著他一起渡過雷劫，化作他的本命法寶。

“是時候了。”

李葉默默念了法訣，在自己周身構成一道五行靈氣和四梵仙氣構成的靈力護盾，然后直接飛身進入了還在源源不斷涌出濁氣的海域濁脈之中。

在外面還沒有感覺到什么。

這一進去才知道這濁脈之中到底有多么恐怖——里面寬闊的如同一片黑色海洋，淺層翻涌著還能構成濁氣的“污濁”，深處那濁氣簡直動都不動，打眼一看，像是能夠吞噬一切的深淵。

無休無止的濁氣狂暴的沖擊他的靈力護盾，要不是升變的五行靈氣和四梵仙氣，估計李葉這會兒已經被吞噬了。

外界噴涌的濁氣和這里一比，堪稱“溫柔”。

哪怕是李葉看到這里的情況也有些咂舌，心中竟有了一絲退去的念頭。

“嗯？”

“這念頭……”

“看來還真有那玩意，大師兄，你確定飛光青蓮能夠在這里扎根嗎？”

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自他修道和進入四時宗以后不能說是肆無忌憚吧，但也很少有害怕的東西，此時竟然有逃跑的想法，這絕對不是他的想法。

此地竟有東西能夠影響到身懷通情曲的他。

大師兄從他身邊現身而出，屬于《禮魂》的恐怖力量硬生生隔絕了濁氣的沖擊，讓李葉能夠松口氣。

他掃視一眼四周，回答道：“蓮花本就出淤泥而不染的寶物，飛光青蓮便更是如此。”

“此地的濁氣堪稱無窮無盡，想要完全凈化無異于癡人說夢，但你哪怕能除去一些，那飛光青蓮都會有大變化，若是你氣運眷顧能夠找到我和你說的那物件，那就更好了。”

聽到這話李葉再沒有一絲猶豫。

他伸出手掌。

“來吧。”

自掌心之中，一枚圓潤的，散發著青光的蓮子隨著掌心一翻，便朝著地上落去。

隨即消失在了宛如深淵般的濁氣之中。

如同星辰墜入深淵。

緊接著，李葉盤膝而坐，開始誦念和運轉《青蓮飛光天心法》，同時還用八卦空天盤招來了自己的河貍們。

河貍過來之后立刻，只是四下里一看，小眼睛滴溜溜一轉，便知道了現在的情況。

主人在凈化此地的濁氣！

它們要幫忙！

于是河貍們連忙圍著李葉，將寶蓮燈盞放在四周，一起跟隨著李葉誦念經文。

“嘰嘰嘰……”

“嘰嘰嘰……”

“嘰嘰嘰……”

它們的聲音跟隨著李葉的聲音回蕩著，非但沒有喧賓奪主，反而增添了一份不容忽視的助力。

也就是在李葉和河貍的努力下。

一株清濛濛的蓮花緩緩從厚重粘稠到無法流動的濁氣之中生長而出，身上真的沒有分毫濁氣，純凈的難以言喻。

一圈圈的青色漣漪自飛光青蓮釋放而出，向著周圍擴張。

飛光青蓮！

它還真的生長出來了。

李葉眼睛一亮，連忙繼續輸入靈力和誦念法咒。

隨著李葉源源不斷的靈力注入，飛光青蓮輕輕一晃，便一分二，二分三，似乎也就是幾個瞬息，便分化出無數分身。

扎根于如深淵般濁氣的它主動切斷了和李葉之間的靈力連接，而后開始汲取濁氣生長。

這就是飛光青蓮的本能。

它生來便是要以自己的痛苦為代價消弭掉更多的痛苦和怨氣——而這里堆積的濁氣，基本都是海中生靈死去所堆積的。

只不過死的法子可謂是千奇百怪。

餓死，被吞食，不小心被暗流席卷……

默念著《青蓮飛光天心法》的李葉被這些死法給搞得有些頭疼，這家伙雖然不吸收自己的靈力了，但怨念還是源源不斷地傳來。

而且因為這里淤積的怨氣實在是過于多，難得有這樣排出的機會，東極陽海似乎都在有意識地將這些怨氣朝著此地送來。

海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那種將無數棱角打磨圓潤的耐心。

現在李葉就體驗到了這種“耐心”帶來的痛苦——怨氣不會一下子噴涌而出，但是會源源不斷，如同海浪沖刷岸邊巖石般打磨。

剛開始李葉真的很不適應。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溫水煮著的青蛙，但過了一會兒之后，他居然覺得莫名的有些“舒爽”。

因為在怨氣之中還有一縷海氣不散的生機存在。

隨著時間推移。

青蓮逐漸變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汲取著周遭的怨氣，每當有怨氣被飛光青蓮給化解的時候，就會有一縷純粹至極的海之生氣朝著李葉匯聚而來。

在李葉的掌心之中，多了一顆蔚藍色的珠子，能夠清楚地看到珠子之中有云卷云舒，海浪洶涌的一片海域。

那濃郁的屬于海域的生機讓拿著它的李葉感到渾身舒暢，甚至忍不住想要呻吟出聲。

此物便是在這片極具污濁和死寂的極端環境之中能夠生出的生機至寶。

要知道這里可是東極陽海。

如果不是這樣巧合的機緣之下一下子戳到濁脈，恐怕就連四時宗想要尋找定位到這里都有些難度，都要花費極大的精力。

“嗯……”

就在李葉心情愉快的時候。

大師兄卻忽然臉色復雜地出聲道：

“師弟。”

“我感覺到此地有一截已死的若木。”

“可能是我曾經的身軀之一。”

李葉頓時愣住。

他看了一眼下面這深淵般的濁氣，似乎是為了確定什么：“師兄你確定？”

“嗯。”大師兄點點頭：“我可以肯定，約莫在數千丈的濁氣之下。”

李葉深吸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又要搞個大事情了。

也不知道……

這些東西能不能燒？

劫火之靈愿不愿意吃它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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