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葉望著那逐漸升起的地獄道領地,搖晃了一下腦袋,才將那陰森之中透露著些許神圣的詭異感覺甩出了腦袋外面。
這只是看了一眼,竟然就能影響到他的神識,很顯然這玩意兒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可以算是帶著“污染”的,要是被普通人看到說不定就被污染了。
“地獄道的凈土。”
“他們還用了一些若木與扶桑的靈力……”
大師兄望著那片凈土若有所思。
李葉的目光卻盯著那些人,哪怕隔著度塑山的屏障,面板都依然在起效。
名稱:凈土天人
心情:無
狀態:自地獄升變圖以及梅蘭竹菊頌之中誕生出的靈性,得益于無數人的供養,他們得以在這片地獄的凈土之中享受無窮盡的福報。
以福報氣運以及無數人的供養,以達成升變為天人的基本條件——如今已經完成了大半。
可綁定:餓骨。
凈土天人。
難怪我會感覺到很奇怪。
原來這些居然都是半成品的“天人”。
可他們和餓骨居然能綁定,這其中又有什么聯系呢?
李葉本能地感覺這件事一定很重要。
所以他短暫的沉默,打算一會兒請師父看看能不能給自己抓來一只天人,做個實驗。
不過以他如今的陣法想要束縛住一位天人應該還有些問題,這必須要做到盡善盡美才是。
要不,試一試用建木窺探一下地獄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
自天穹之中忽而投射出了一道光束,那光束之中帶著生機盎然的春意,各色各樣的花瓣連帶著和煦的春風一起猛地吹過了那片詭異的“凈土”。
這種威能,自然是化神道人。
春暉道人的聲音響徹海域:
“老鬼。”
“你在你這鬼穴里面躲了那么久了,當真不愿意主動出來么,若是等我將你抓出來,可就真的面子里子都沒了!”
她壓根就沒有現身。
卻有無窮無盡的屬于化神道人的威壓近乎于蠻橫不講理的壓制著整片落星海域,甚至就連天象都在春風之中逐漸變得繁花似錦。
錦簇的各式各樣的花朵在天空和那些裂痕之中生長了出來,肆意地散發著自己的美好,那極其復雜卻又生機滿溢的靈力可以說改變了天地的規則。
天上地下,在這一刻只有春風拂面。
伴隨著她的聲音響起,以溯星真人為首的元嬰們正在海域之中架設著空間陣法——這所謂的地獄道自然也是模仿真正的十八層地獄來制作的。
如今它已經被度朔山錨定住,早就已經跑不掉了,真人們要做的也就是將十八層地獄一一分離出來,將其制作為一個試煉之地。
其實。
從李葉將建木天釘丟入這里面的時候開始,地獄道就已經在滅亡倒計時了。
如今的春暉真人也只是在隨便說幾句話罷了。
若是能夠瓦解對方的意志自然是好,瓦解不了也無甚緊要,他這會兒就是甕中之鱉,就算是在甕下面架個火熬一熬老鱉湯也是沒什么問題的。
到時候熬完之后還能請空相寺的道友一同品嘗,那可真是世間一大美事。
所以她甚至還希望對方冥頑不化,這樣就能夠直接熬老鱉湯了。
這不。
溯星真人都一臉輕松,還有心情跟旁邊的師弟打趣:“你看看,這就是我徒兒丟下的天釘,才能固定得住地獄道的所在。
不然咱們豈不是還要找個幾十上百年?”
對于溯星真人這時不時就要炫耀的舉動,真人們的疲倦都已經說得有些累了。
能不羨慕么。
或許會有人說李葉是機緣巧合才發現了地獄道的蹤跡,可是能走到高位的修士,哪一個不是氣運不俗之人?
這位真人本想隨便敷衍兩句。
但他還沒有開口,在那處地獄凈土之中便浮現出了一道身穿簡樸袈裟,長相異常慈悲,壽眉垂地的僧人。
僧人抬起頭來望著繁花似錦處。
雙手合十,輕聲說道:
“春暉道友。”
“你們四時宗是霸道慣了。”
“可有沒有想過,是天道準許我們的存在——這些在福報和氣運之中生來的天人,能夠彌補天道的缺憾。”
他并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
也就是說,現在他的聲音回蕩在了整個東極陽海,甚至已經被所有的修士給聽在了耳朵里。
對此,春暉道人壓根就沒有反駁的意思。
她只是說道:“所以呢?為何我們需要你們這些邪魔外道來修補天地,那我們七大宗豈不是躺在老祖宗的功勞譜上坐享其成了么。
為了彌補天地的缺憾,我四時宗將全宗四分之三的資源都拿來建造了洞天福地,來培養修補天地的寶材。
天脈劍山不惜將山門建立在天脈的缺口之中,以避免這道傷口痊愈,甚至讓門下的弟子都有天脈損傷的病癥纏身。
窮觀山為了測算推演每年天脈的變化,但凡元嬰修士便要將自己的一縷神魂和元嬰留在山門之中,終日不休的測算天地之變。
苦旅書院,空相寺,鍛靈宗……甚至就連曜相魔宗都有法子。
如此樁樁件件,都是我們蒙受長輩的蔭庇而做的努力,又如何需要你這妖怪在這里顛三倒四,胡編亂造?”
她的聲音更沒有掩飾什么。
如果不將各大宗門做的努力都明確說出來,肯定會有人多想些什么——雖然這樣肯定也無法避免一些修士胡思亂想,但做還是要做的。
而僧人卻始終保持著微笑,如同喃喃自語般說道:
“是啊。”
“那開天的功德和福報,讓你們自萬年前便穩坐道繁界霸主的寶座,你們是做了……可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么?”
“所有宗門之中都說四時宗最低調,可我卻覺得唯有你們最霸道。”
“春暉道友,你可敢在這天脈墜落之時與我明說,當初開天之后留下的種子,如今可在你們四時宗的手中?”
他抬起頭來緊緊的盯著那無盡春風吹來的所在,清澈卻深邃的眸子之中竟然有些期待。
“在。”
春暉道人給出了回答。
“我四時宗就在這里,寶物也在這里——若是你因此而詰問我,我倒覺得你可真是小家子氣。”
這話讓僧人陷入了沉默。
而春暉道人再也沒有和他溝通的興趣,她原本以為這是道途觀念之爭,卻沒想到竟然還是覬覦那件寶貝,當真是小家子氣。
自開天之時起那件寶物就被各宗祖師商量之后留在了四時宗內,基本算是眾所周知的秘密,萬年以來有人覬覦過,也有外域的勢力試探過。
但不管怎么樣它都在這里。
她的力量依然留在這里,但是諸位元嬰真人卻已經開始分離起了地獄道。
這所謂的地獄道的空間結構其實就是“畫卷”。
或者說是“幻想”。
——它的表層是當初那位畫道大能用慈懷的血和建木的樹液,加上一種特殊的紙張所描繪出的地獄之景。
乍一看這就是普通的圖畫。
但因為畫道大能和四時宗的那位真人用了一種特殊的法門,竟然在畫卷之中構成了類似于心土的世界。
如此一來只要畫卷的“心”也就是那位僧人還在跳動,這隱藏在畫卷之下的世界也就會跟著發展。
至于如何發展自然全看這顆心如何跳動——經過四時宗真人以及春暉道人的親自探查,這張名為“地獄升變圖”的畫卷原本的繪制之意并非是如今這樣。
甚至可以說是恰恰相反。
那位畫道的大能是想要和四時宗的真人一起,借助慈懷的力量創造出一個特殊的世界,在這片世界之中所有人都能得到悠久如同天人般的壽元以及福報。
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原因,這張畫卷脫離了原本兩位大能的設想,甚至因為慈懷那無窮盡并且予求予取的力量而飛速發展。
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所以想要分離它其實并不容易。
還好的是對于四時宗而言只要不是無法做到,就是可以解決的,再加上此物的繪制過程中到底加入了一些四時宗的物件,所以只是困難而已。
很快。
第一層光輝便緩緩脫離了那光輝奪目的凈土——能夠清楚地看到這道光輝之中所包裹著的全是些餓鬼怪物,還有巍峨高大的黑色的城池。
它脫離了凈土之后便被陣法捕獲,直接在海面上構成了一座陰森森的大門。
也就是這個時候。
溯星真人對著天穹喊道:“徒兒,快些來幫忙吧,這海域不是早就被你買下來了嗎?”
正在目不轉睛觀察著這里的李葉連忙對趙河以及陽刻傳音,然后繼續自己聯系建木天釘的動作。
而趙河跟陽刻他們帶著早就已經做好準備的河貍來到了落星海域。
“見過真人!”
“見過師爺!”
兩人很是恭敬的行禮。
河貍也們對著天空中的真人躬身行禮,然后便聚在一塊,嘰嘰嘰的搭建起在門戶周圍用于輔助以及穩定的陣法。
——這道門戶內部其實就是真人們用特殊的陣法構成的試煉空間,原本屬于地獄道的空間直接就變成了所有修士都能進入的試煉之地。
以河貍們如今的水平當然還做不到干涉真人們布置的空間陣法,可是在周圍修一修什么平臺客棧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它們的速度很快,手腳也很麻利。
沒一會兒。
一座占地約有數百畝地,整體呈現灰暗風格的宮殿群便搭建完畢。
內里不僅留有各種攤位店鋪的位置,鏈接至若泉島和東極坊市的空間陣法也是一應俱全,留足了空間。
溯星真人非常滿意。
“做的不錯。”
“這第一座地獄門便交由你們來打理吧。”
“記得,九成要上交宗門。”
——要知道這里可是地獄道的試煉之地,如果消息一旦傳出去,別說東域了,其它各域的修士也絕對會馬不停蹄的趕來的。
畢竟道繁界某種意義上來說實在是太過太平了。
許多修士都渴望著真刀真槍的試煉,若是死了那便是自己天運不眷,但若是能活著,這樣試煉出來對于修為和道心都有極大的好處。
特別是一些本來就不太適合平安環境的修士。
例如劍修。
魏清野還一邊在被流星砸,便得到了宗門的傳音,他師父的聲音很是激動:
“清野,快去問問李葉,這試煉之地到底該怎么個進法,需要什么條件!”
努力躲過一塊天脈撞擊的魏清野噴出一口血來,很是無奈道:“師父啊,您感覺不到徒兒我在受傷嗎!”
他師父卻全不在意:
“受傷,啊哦你小心些,反正你也習慣了。
而且李葉也會治病吧,你不行就去賣個慘,記得身上的衣服也要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這樣才能突出你的凄慘。”
“那孩子很善良,你這樣賣慘說不定還能給咱們爭取到一個最先進入的機會,你要是做不到就別說是我的徒弟了!”
說完那玉佩便暗淡了下去。
剩下魏清野一臉無奈,悔不得當初受傷就不去師父那邊討丹藥吃了——之前他每次受傷都要借口去師父的洞府里面找些寶貝要走。
這零零碎碎著實是要了不少寶貝了。
以至于如今受傷在師父那邊看起來都已經是尋常之事了。
更何況四時宗可是五域四海之中醫師最多的所在,師父她老人家確實是不擔心他怎么受傷。
反正也習慣了。
自己把自己給坑了的魏清野無奈地嘆了口氣,壓抑住喉嚨里面翻涌的血氣,老老實實地往李葉的小院那邊飛了過去。
還順便把自己原本就破爛的不成樣子的衣服給弄的更爛——反正傷也受了,還是老老實實都去賣慘吧。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非常好奇地獄道的試煉之地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等他飛到李葉的院落這里。
李葉的身影卻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喊了幾句發現竟然都沒有人,在用劍心靈玉感知了一下之后,臉色頓時就嚴肅了起來。
他,竟然已經不在自己能感知到的世界內了。
或者說肉身也就是若木還在這里,但是神魂已經到達了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