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偶像崇拜

“有人來了。”

王希放下手，轉頭看向庭院外，又朝奧莉維婭補充一句：“很多人。”

白發修女微怔。

然后順著王希的視線看去。

四周一片安靜。

她眼底閃過一抹疑惑，卻沒有發問，而是靜靜等待了一會。

約莫一分鐘左右。

烏壓壓一群人快步朝修道院走來。

為首者，是一位身穿黑色毛皮大氅的中年絡腮胡男子，腰間還系著一柄精美的長劍。

其余四五十人皆是麻布短衫、蓬頭垢面的男女，似乎是當地的普通領民。

奧莉維婭心中驚訝，希文的感知力比她還要強，先一步察覺了這群人的到來。

她走上前去，雙手交迭置于小腹，朝那絡腮胡中年道：

“格雷厄姆男爵，今天并非禮拜日，不知帶這么多領民來圣母修道院做什么？”

“奧莉維婭修女。”中年男人朝其頷首。“剛才有道刺眼的圣光從天而降，似乎就落在了這里。黑砂領上有不少領民都看到了這異象，身為領主，我自然要過來查看一下。”

奧莉維婭心中暗嘆。

她知道事情是瞞不住的。

好在格雷厄姆男爵為人正直仁慈，是少數在沙利葉這片苦難之地還能堅守騎士精神的領主，值得信任。

于是，白發修女輕嘆一聲，語氣復雜：“男爵大人，您所見的異象……其實是至高意志降下的奇跡。”

“奇跡？！”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就連格雷厄姆男爵也面露驚駭。

修女側身，看向不遠處石墩上的青年：“這位是希文·米瑞可，他曾是您的領民，因瘟疫病逝，由我親手埋葬于此。就在剛才，奇跡降臨，他……復活了。”

格雷厄姆男爵瞳孔收縮，難以置信地盯著王希。

黑砂領不大，領民不過數百戶，每家每戶他都有印象。

希文·米瑞可，那個內向木訥卻心地純良、父母早逝的可憐青年，他當然記得。

他還記得，就在不久前，正是自己批準了埋葬這具尸體的文書。

這張臉……

與之前形容枯槁、布滿膿瘡的模樣天差地別，但五官輪廓確實是希文。

“希文？真的是你？！”

一個激動的聲音從格雷厄姆身后的人群中響起。

只見一位身材敦實、面容忠厚的長發青年擠了出來。

他名叫霍布斯·羅伊，也是黑砂領的普通領民，同時是一位虔誠的天親教會信徒，時常幫助奧莉維婭修繕修道院。

與希文算得上是較為親近的朋友。

霍布斯滿臉驚喜地快步走到王希面前，想抓他的手又有些猶豫：“天啊！希文，你還活著！”

“這……這真的是奇跡！”

王希看著眼前激動而陌生的霍布斯，臉上溫和的笑：“你好……抱歉，我似乎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他按照既定的“失憶”劇本回應道。

這時，奧莉維婭適時解釋道：

“希文失去了生前的記憶……奇跡賦予他新生，卻也帶走了過往。”

霍布斯臉上的狂喜瞬間被惋惜所取代：“沒關系，活著就好，活著就是最大的恩典……感謝至高意志！感謝圣父圣母！”

他開始禱告，十分虔誠。

跟隨格雷厄姆男爵前來的人們不由嘩然，議論紛紛。

“死而復生？！”

“真的是希文小子！我認得他！”

“奧莉維婭修女說的沒錯，這是偉大的奇跡啊！”

“至高意志顯靈了！降臨在我們黑砂領了！”

“太好了！”

領民們看向王希的目光充滿了敬畏、好奇和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

幾個形容枯槁、氣色虛弱的婦人甚至想要上前，親手觸摸王希的身體或衣角，仿佛這樣就能沾染奇跡的氣息，祛除自身的病痛。

“退后！都退后！”

格雷厄姆男爵見狀，直接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喝令制止。

領民們敬畏男爵的威嚴，當即畏縮不前。

就連霍布斯也立刻張開雙臂，用身體擋在王希身前：“奇跡神圣，不可褻瀆！”

混亂剛剛平息，另一隊人馬也行色匆匆地趕到了修道院門口。

他們穿著統一的、帶有紅色長袍，鑲金邊的兜帽蓋頂。

為首之人是一個面容倨傲、眼神銳利的年輕男子，胸前佩戴著象征圣血教會神甫的圣徽。

他們是黑砂領圣血教堂的人，顯然也被那道金光驚動了。

神甫蘭伯特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現場，當看到王希時，他神色微怔。

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奧莉維婭修女，方才有道圣光降臨于此，看來確實是奇跡誕生了……”

蘭伯特看向了被格雷厄姆、霍布斯擋在身后的青年，淡淡道。

“你想做什么，蘭伯特？”

格雷厄姆男爵皺眉，沉聲問道。

神甫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很好。奇跡歸于圣廳，至高意志的恩賜需由圣廳引導。此人，我們要帶回圣廳，由主教大人親自甄別其復生使命。”

說完，他身后的兩名圣血教會執事立刻就要上前。

“站住！”格雷厄姆男爵一步跨出，高大的身軀如同鐵塔般擋在教會人員之前，右手的長劍一指：“這里是我的領地，希文·米瑞可是我的領民……在未查明情況之前，誰也不能帶走他！”

“格雷厄姆。”

蘭伯特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聲音拔高，帶著威脅：“你這是要違抗圣廳的旨意嗎？阻礙圣廳行事，視同異端！你想讓整個黑砂領承受至高意志的怒火嗎？！”

格雷厄姆男爵冷哼一聲，毫無懼色：

“我只知道，在我的領地上，保護我的領民免受不公，是我的職責……圣廳若真有旨意，請讓主教大人持正式文書前來，而非由一個神甫在此頤指氣使。現在，請你們離開！”

蘭伯特瞇眼，死死瞪著格雷厄姆男爵，最終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很好，男爵大人，你會為今日的狂妄付出代價！我們走！”

他憤然轉身，紅色袍角翻飛，帶著手下快步離開。

看著教會的人走遠，一直緊繃著的霍布斯才松了口氣，但臉上憂色更濃：“男爵大人，圣血教會……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格雷厄姆男爵收回了長劍，插入劍鞘，面色如常：“我知道。”

僅此而已。

他轉向王希，目光變得溫和：“希文……雖然你失去了記憶，但黑砂領永遠是你的家。跟我回鎮上看看怎么樣？或許熟悉的環境能幫助你想起些什么。”

王希想了想，便點點頭：“多謝男爵大人。”

他確實需要了解這個世界，融入其中是第一步。

奧莉維婭對此并未阻攔，只是臨別前悄悄囑咐了一句：“小心圣血教會。如果察覺不對勁，可以第一時間回到修道院，這里有天親教會高層親手布置的奇跡禱文，可以保護你不受傷害。”

“謝謝，我知道了。”

王希小聲回應。

緊接著，他便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破敗的修道院。

一行人沿著蜿蜒的土路向下，進入了在山腳下修建的小鎮，黑砂領。

王希所見，觸目驚心。

道路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雨后積攢的污水混雜著牲畜的糞便，散發著惡臭，引來嗡嗡飛舞的蠅蟲。

兩側的房屋多是低矮的木石結構，墻壁斑駁，屋頂覆蓋著厚厚的、顏色深暗的茅草。窗戶狹小，糊著油膩發黃的獸皮或破布。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敗臭味。

領民們大多面黃肌瘦，穿著打滿補丁的麻布衣服。許多人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或晦暗，眼神麻木而絕望。

咳嗽聲此起彼伏，從那些黑洞洞的門窗里傳出。偶爾能看到裹著草席的尸體被抬出，烏鴉在低空盤旋，發出不詳的聒噪。

整個領地籠罩在死寂、貧窮和疾病的陰影下。

小鎮中央有一小塊稍微平整的空地，算是廣場。廣場邊緣豎著一塊飽經風霜的木制告示牌。

王希經過時，目光一掃。

他注意到上面張貼著懸賞令，由格雷厄姆男爵親自頒布，似是在重金尋求能治療瘟疫的醫生或有效的藥物。

這時，隨行的霍布斯注意到了王希的目光，便湊近解釋：

“格雷厄姆男爵是個真正的好領主，為了領民傾盡所有。”

他的語氣充滿敬意，隨即又變得低沉：“但這卻惹惱了圣血教會的人。他們認為瘟疫是信仰不虔的懲罰，只有虔誠禱告、奉獻犧牲、感動至高意志降下奇跡才能祛除。”

“尋求‘凡俗’的藥物和醫生，在他們看來是褻瀆神明，是異端行為。所以男爵大人和圣血教會的關系一直很緊張。”

王希默默聽著，目光掃過告示牌上潦草的字跡和格雷厄姆男爵的印章印記，再看向那些形容枯槁的領民和遠處那座與周圍破敗格格不入、有著嶄新石墻和彩色玻璃窗的圣血教堂，心中對這個世界的扭曲有了更深的體會。

格雷厄姆領著他們來到廣場旁一座稍大的木屋前。

還未進門，就聽到里面傳來陣陣壓抑的痛苦呻吟和咳嗽聲。空氣中那股甜腥的疫病氣味在這里尤為濃重。

“這里是臨時安置重病者的地方。”

格雷厄姆的聲音帶著沉痛。

“都戴上‘憐憫互助會’發放的‘香巾’，捂住口鼻，以免沾染瘟疫。”

說完，就有手下給王希遞來一塊白色的溫潤濕巾，聞上去有股清香，似乎是浸泡了某種獨特的藥水。

以王希的實力，雖然不懼所謂的“瘟疫”，但還是有樣學樣，將白布擋住了口鼻。

推門進去，光線昏暗。

屋內空間不小，卻擠滿了簡易的草席床鋪。幾十個病人蜷縮在上面，有的昏迷不醒，有的痛苦地蜷縮呻吟，皮膚上可見潰爛的膿瘡。

幾個身穿粗糙白色亞麻布長袍、用“香巾”蒙住口鼻的年輕男女，正穿梭在病床之間。

他們動作輕柔，或為病人擦拭額頭的汗水，或喂服一些渾濁的藥水，或只是握住病人的手低聲禱告。

眼神專注而疲憊，卻沒有一句怨言。

反而，流露出神圣的悲憫之色。

王希敏銳察覺到，這些白衣人的手腕、頸間或偶爾露出的皮膚上，隱隱有淡金色形態奇異的傷疤在閃耀。

他們都是掌握部分奇跡力量的“受賜者”。

「憐憫互助會成員·奈麗（友善/上位一星）」

「憐憫互助會成員·費德里（友善/上位二星）」

詞條清晰地浮現在王希眼前。

‘憐憫互助會？’

王希心中暗道。

‘應該是一個超凡力量組織。’

他就站在一旁，靜靜觀摩。

這些憐憫互助會成員釋放的小型奇跡，似乎能稍微緩解病人的痛楚，并形成一個微弱的保護光環，讓他們自身免疫瘟疫的侵害。

然而，面對如此洶涌的疾病，小型奇跡的力量杯水車薪。

哀嚎聲并未停歇，死亡的氣息依然濃重地籠罩著這里。

王希的到來與離開，并未引起屋內人的注意，他們依舊全神貫注地照料著眼前的苦難者。

很快，他又跟隨格雷厄姆領主繼續深入小鎮。

路過那座嶄新的圣血教堂時，霍布斯再次湊近：“……圣血教會給各國都下了‘圣令’，要求建造他們的教堂。”

“但荒謬的是，每一座教堂內，都有‘告罪神龕’。他們說，無論犯下何等罪孽，哪怕是殺人、盜竊、奸淫……只要在神龕前虔誠禱告，罪孽就會被吸走，就能得到赦免。”

“男爵大人對此深惡痛絕，認為這簡直是鼓勵犯罪，哪有這樣的道理？殺人不用償命，禱告就沒事了……難怪這世道越來越亂，人心越來越壞，這根本不是救贖，這是縱惡！”

“閉嘴！霍布斯！”

這時，聽到了竊竊私語的格雷厄姆男爵停下腳步，豁然回頭呵斥道。

“這些話要是被人傳出去，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了……男爵大人。”

霍布斯這才悻悻然閉嘴。

王希沒有參與討論，只覺得荒謬感涌上心頭。

天色漸暗。

王希環顧四周的破敗、痛苦和絕望的場景，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想做一個嘗試。

于是，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廣場中央相對空曠的地方。

王希手底一翻。

金光一閃。

——「哲人石」

多面紅寶石內磅礴的能量涌出，匯入他的體內，化作了法力。

王希直接啟用了「狂歌舞太初」。

吼！！

一聲獅吼乍現，令格雷厄姆男爵、霍布斯與周遭領民震駭不已。

旋即，七八米高的白獅虛影自王希背后浮現。

“這、這是什么？”

“是希文的奇跡！”

王希雙足分開，身體微沉，手臂以一種充滿韻律和力量感的方式舞動起來。

伴隨敲鑼打鼓和孩童歡笑聲，白獅也跟著他的一舉一動開始起舞。

鏘鏘鏘！

哐哐哐！

步伐時而沉穩，時而靈動，雙臂大開大合，仿佛在驅趕無形的邪祟，又像是在召喚祥瑞降臨。

鼓點鏗鏘震四方，雄獅騰躍破塵寰。

青枝擷取呈祥瑞，瘴癘銷亡避禍端。

嗡——

白獅虛影口銜翡翠菜葉，對準四周眨動金睛。

以王希為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金光如水波般蕩漾開來，迅速擴散至整個廣場，甚至籠罩了附近的街道和那間安置病人的木屋。

金光灑落在那些飽受瘟疫折磨的領民身上后，奇跡發生了……

病人們身上那些流膿的瘡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收斂、結痂，持續不退的高熱迅速消退，沉重的咳嗽聲戛然而止，轉為順暢的呼吸。

那些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逐漸舒展開來，被病痛折磨得黯淡無光的眼神重新煥發出生機。

“啊！我的頭不疼了！”

“好……好舒服！我感覺有力氣了！”

“天吶，是奇跡降臨了？！”

“希文！是希文大人！他治愈了病人！”

驚呼聲、哭泣聲、狂喜的歡呼聲瞬間席卷了整個黑砂領。

廣場上、街道邊、房屋里，所有沐浴到金光的病患和目睹這一切的領民，無不激動得渾身顫抖。

噗通！噗通！噗通！

黑砂領的領民，無論老幼，如同被推倒的麥浪，全都朝著廣場中央那個舞動的身影，虔誠匍匐，叩拜下去。

他們的額頭緊緊貼著冰冷骯臟的地面，口中發出最真摯的贊美與祈禱。

霍布斯愕然看著這一幕。

此刻的希文，是那般陌生。

而格雷厄姆男爵愣在原地，凝視著舞動的身影，內心震撼莫名。

奇跡……

他親眼看到了真實的奇跡，就發生在黑砂領。

就在這民眾叩拜的瞬間，王希清晰感覺到，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和雙臂。

接連傳來了三道灼熱刺痛。

新的圣痕誕生了。

整整三道全新的圣痕。

‘果然，和猜想的一樣，是引發奇跡的反饋……’

王希暗道。

實際上，他所使用的并非“奇跡”，而是源于其它世界的力量。

這相當于鉆了一個空子。

因為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并不存在魔力和法力，所以只有奇跡具有超凡力量。

王希以此創造了不存在的“奇跡”，以“舞獅”大道治愈了黑砂領的瘟疫病患，從而獲得了巨大反饋。

‘這樣一來，我好像發現了不得了的捷徑……’

他環視四周朝其拱衛跪拜的民眾，眼底閃過一絲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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