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太衍教前線。
夏文義懸浮于一艘飛舟的觀測臺前,他的面容因連續數月的指揮調度而染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如劍。
“左翼三區,‘乙木號’能量損耗已超過七成,急需能量水晶補充!”
“右翼七區發現小股三境魔物滲透,第十六戰斗營正在與之交戰,請求支援!”
“后方運輸艦隊預計抵達時間延遲兩個時辰!”
一道道緊急軍情通過傳訊法陣匯聚而來,大殿內的練氣士們步履匆匆,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
“左翼三區啟動備用能量水晶,優先維持陣法運轉,調乙等第七十二戰斗營增援右翼七區,務必清除滲透魔物。”夏文義的聲音冷靜而清晰,一條條指令迅速下達。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驅散靈臺中因長期接觸負面能量而產生的些許滯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觀測臺外那片被魔氣浸染的星空。
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遮天符’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悸動,隨后本能的以‘通天符’觀測起宇宙大網,并快速的進行戰場推演。
“嗡”
十多息后,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悸動,猛地從星空深處傳來,是一種直接作用于所有生靈意識層面的尖嘯,充滿極致毀滅的意志!
整個指揮飛舟因它的忽然出現而烈地震蕩起來,外圍由無數藤蔓與符文構成的防御光幕,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中,爆發出刺眼欲盲的光芒,隨即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怎么回事?!”
“探測法陣過載,有高能級反應正在接近!”
“鎮定!”
夏文義大喝一聲,穩定那些練氣士的心氣。
隨后,他的目光從監測法陣上轉移開,用自身元神意識去探查星空,瞬間就感應到原本相對平穩的魔氣邊界,此刻如同沸騰的墨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向外奔涌,而在那翻騰的魔氣浪潮最前端,是三道連他都無法觀測的恐怖身影。
它們形態各異,所過之處光線湮滅,只留下絕對的死寂與冰冷,更有一頭體大如星辰的蠕蟲,張口一吸便要將前方一片星域連同里面的太衍教艦隊一同吞沒!
是五境魔物!
它們的目標明確無比,無視了正在猛攻的金剛寺與地窟門戰線,甚至繞開了正面的妖族大軍,所有的攻擊矛頭,都精準無比地對準太衍教及其盟友控制的星域。
就在那些五境魔物的恐怖氣息鎖定太衍教戰線,毀滅即將降臨的千鈞一發之際…
“吱”
一聲尖銳卻穿透星宇的嘶鳴率先響起,聲音來自太衍教陣營深處。
只見一道灰黑色的細線,以超越感知的速度憑空出現在那頭體大如星辰的蠕蟲魔物身前,細線迎風便長,瞬息間化為權狌的身影。
權狌面對那足以吞噬星域的巨口不閃不避,反而張開了嘴,他的口中并非血肉,而是一個吞噬一切光與靈氣的黑洞!
這是鼠妖一族第四境的天賦法術,喚作‘靈噬黑洞’,在權狌張嘴的剎那,周邊方圓萬里的能量瞬間匯聚于一點,并在剎那之間直指蠕蟲魔物所在的星空。
蠕蟲魔物巨口產生的恐怖吸力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咽喉,它龐大身軀周圍繚繞的魔氣,都如同百川歸海般,不受控制地朝著能量點匯聚,將周邊星空都撕裂成無數碎片。
蠕蟲發出痛苦而忿怒的嘶鳴,龐大的身軀劇烈扭動。
在權狌出手的同時,一聲仿佛來自洪荒太古的牛吼回響在星空,就見牛磐如山岳般的身影,擋在那頭由無數骸骨與血肉拼湊而成的巨鳥魔物沖鋒的路徑上。
他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只是微微低頭,將那對仿佛能撞碎星辰的巨角對準前方,然后整個身體仿若星辰沖向那魔物。
他每一步踏在虛空,腳下都綻放出如同星體爆炸的璀璨光暈,一圈圈力量波紋擴散,將沿途的空間都踩得崩裂。
這是牛妖一族第五境的血脈能力,喚作‘星鏈踐踏’。
“轟!轟!轟!轟!”
骸骨巨鳥揮灑的污血之雨,在接觸到這星鏈踐踏的沖擊波時,直接被蒸騰凈化,它那足以撕裂陣法的利爪,與第一道踐踏波紋相撞,發出金鐵交鳴般的巨響,竟被硬生生震開,骨骼上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止!”
另一邊星空臧易言出法隨,一個古樸的“止”字文字在虛空中凝聚,化作一道無形的規則壁壘,籠罩住那暗影魔物所在的區域,暗影魔物無視物理阻礙的穿透特性,在這一刻受到極大的限制。
月夕的身影在星光下變得愈發朦朧,她雙手輕撫,接著就看一片清冷的月華灑落,籠罩向那暗影魔物,在這月華之中暗影魔物那純粹由惡意與毀滅構成的意識,被強行拖入矛盾的夢境碎片里,使得它變得遲疑而混亂。
止心與培道人則徹底消失在星空之中,但他們的存在感并未消失,反而化作兩道無形的枷鎖,纏繞在暗影魔物周圍。
與此同時,太衍教前線各區如妙晴、卻彩、李妙臨、夏文義、通宇道人等四境修士,強行遮蔽天機,讓自己清醒下來,一邊將飛舟法陣防護罩功能展開到最大,一邊引導艦隊穿越轉移法陣向后方撤離。
五境存在的交鋒,其散逸的能量已不再是尋常意義上的沖擊,而是化作席卷星空的規則亂流,其余修士只能撤離。
以戰場為核心,空間的經緯仿佛被無形巨手揉碎,呈現出大范圍的非自然扭曲,光線行經此處路徑變得詭譎怪誕,時而如漩渦般盤旋,時而被拉長成黯淡的絲縷,使得整片星域的都變得光怪陸離。
更為致命的是能量的無序溢散,秩序法術和毀滅法術的能量對撞,形成一道道毀滅性的能量風暴,這些風暴由破碎的法陣碎片和狂暴的原始能量構成。
引力在此地失去了常恒的秩序,時而有多倍重力的異常點生成,將周遭物質瘋狂拉扯;時而又會出現詭異的斥力場域,形成絕對的空無地帶。
同時,戰場引發的規則亂流,如同在星海中投下一顆毀滅的石子,其引發的漣漪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外擴散。
最先感知到危險的是這片星空本身。
就連界外星地表都在失衡的引力撕扯下,驟然裂開橫貫大陸的深淵,更遠處的妖星仿佛被無形的梳子碾過,在接連不斷的無聲爆炸中化作一片彌漫的碎屑塵埃。
撤退的命令成為一種生存的本能。
金剛寺那鋒銳無匹的金色艦隊最先做出反應,他們甚至沒有理會側翼友軍,龐大的艦群齊齊調轉方向,將所有的能量灌注于推進法陣,化作一道道決絕的金色流光,向著遠離戰場的星域疾馳而去。
地窟門的玄黃星壘群緊隨其后,厚重的土行靈光連成一片,將自身化作一顆顆飛遁的微型行星,以不可阻擋之勢碾過虛空。
妖族的王弦、侯繼部眾,則顯露出獸性的敏銳,龐大的妖云驟然收縮,裹挾著各自的星舟與飛梭,如受驚的獸群般四散奔逃,利用其天生的靈動在能量亂流的縫隙中穿梭,雖略顯混亂,但速度極快。
所有的撤退,都默契地遠離了太衍教艦隊所在的空域,仿佛那里已成為一個被標記的死亡禁區,一片由太衍教獨自承擔的修羅場。
就在太衍教艦隊在能量余波中艱難維持陣型,轉移法陣的光芒在空間震蕩中明滅不定之際,一片清冷如水的月華自斜刺里的星空中鋪灑而來。
是太陰教的艦隊!
他們沒有像其他門派那樣遠遁,反而主動靠近太衍教的后撤路徑,月華所過之處狂暴的能量亂流被撫平了一絲,扭曲的空間也被暫時凍結。
白言真君的身影在混亂的星空中顯現而出,但他并未出手攻擊,而是努力維持星空的穩定,為艦隊的撤離爭取著寶貴的時間和空間。
就在這時,那翻涌的魔氣深處異變再起!
三道絲毫不弱于先前魔物的恐怖氣息猛然爆發,如同三把淬毒的利刃,撕裂混亂的能量場,直撲權狌、牛磐等人。
其中一道,形似一灘不斷增殖的暗紅肉塊,所過之處連空間本身都仿佛被其黏著,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墮落氣息。
另一道則是由無數扭曲哀嚎的怨魂凝聚而成的巨蟒,其嘶鳴直接沖擊元神,讓撤離中不少低階修士神魂搖曳;最后一道,則是一尊渾身覆蓋著暗沉金屬光澤的龐大石像,動作看似緩慢,但每一步踏出,都引動周遭星辰碎片共振,帶著碾碎一切的沉重威勢。
“哼!”
一聲沉悶如大地轟鳴的冷哼驟然響徹星空。
只見地窟門艦隊后方,那一直沉默如山岳的地文真君終于動了,他一步踏出,腳下虛空化作堅實的大地,蕩開一圈厚重的玄黃漣漪。
即便龍君有意坐視,他也無法容忍魔物如此猖獗。
“輪回!”
地文真君雙手結印,朝著那三頭新現魔物所在的區域,遙遙一按。
剎那間,那一片星空仿佛被從原有宇宙中剝離了出來,玄黃色的光芒如同大地的脈絡般自虛無中誕生、蔓延,瞬間構成了一個巨大的立體封印結界。
這是《大地經》第五境的‘輪回封印’。
結界之內規則被強行改寫。
那暗紅肉塊的增殖與腐蝕特性仿佛遇到克星,其活躍的魔性被厚重的土靈死氣層層壓制,蠕動變得遲緩而僵硬。
怨魂巨蟒的精神沖擊撞在結界壁壘上,如同泥牛入海,被浩瀚無邊的大地意志化解,再無法影響到外界分毫。
而那引動物質共振的金屬石像,則感覺自己與周邊物質世界的聯系被強行切斷,它那沉重的步伐再也無法引起星辰碎片的共鳴,仿佛被困在了一片絕對的死寂之地。
地文真君做完這一切,身形再度隱沒于玄黃光芒之中,并未再進一步出手,也沒有看向太衍教方向,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他的這次出手無疑在這冰冷的背叛與算計中,投下了一顆充滿變數的石子。
此刻星空之下發生的一切,都被提前降臨這片星空的王平盡收眼底,他立于建木虛影之下神態冷淡,遍布星空的木靈之氣,不斷的捕捉和搜索龍君的氣息。
隨后鎖定了處于中立狀態的玄清,他此刻已經退至界外星外圍,似乎真的打算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冷眼旁觀。
雨蓮這時鉆進衣袖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對王平說道:“龍君大概率同樣在搜尋你的氣息,他這是要逼迫你先出手,然后抓住這個機會在一瞬間壓制你!”
她的話音落地時,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志,自那無邊魔氣世界的最深處逸散出來。
是無念!
魔氣世界的最深處,那翻涌的黑暗如同幕布般向兩側緩緩拉開,無念自那極致的污穢與毀滅本源中一步步踏出。
此刻的無念身穿寬袖長袍,面容清晰而冷峻,雙瞳是純粹的黑,看似有無盡的深邃,仿佛通往一切存在的盡頭。
他的出現,讓那些嘶吼的魔物都安靜了下來,如同朝拜它們的君王。
權狌、牛磐等人立刻感受到毀滅規則的壓力,第一時間相互配合撤退,同臧易、月夕等匯聚在另一邊星空之下。
無念的目光,先是掃過白言,隨后又落在地文真君所在的玄黃光芒上。
就在雙方即將出手之際,隱藏于虛空之中的王平,那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終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他的意識在億萬分之一剎那內掃過全場,無數因果線、未來可能的碎片、得失利弊的權衡,在他深邃的瞳孔深處如電光石火般閃過。
決斷只在瞬息之間。
隨后,王平那微微垂下的眼瞼倏然抬起!
他周身原本溫和彌漫的木靈之氣,驟然間變得無比凌厲,他沒有去看龍君的方向,也沒有理會白言與地文,所有的精神、意志、乃至與腳下建木虛影都在這一刻徹底鎖定了無念的意識!
他的決定是,與其等待無念的出手,還不如由他先出手,以他窺視到的規則,全力施展不過轉瞬就能將其鎮壓。
也就在這一刻,他雙眸之中閃過了無窮無盡的推演畫面。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