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頭和楊華忠他們對于四喜大伯家的行事,就很滿意。
“顧全大局,不錯不錯!”
消息傳到小二房這邊時,楊永進對此也沒有什么異議。
但是曹八妹卻有點不太高興。
“咱家隔壁一大片的空地,又是挨著大路,甭管是下地干活,還是去池塘漿洗,又或是去鎮上趕集,要多方便有多方便,為啥非得在村子中間起屋子呢?”
楊永進笑了笑,“你這婆娘也是好日子過多了,不清楚買一塊宅基地的成本有多高!”
繡繡也從旁說:“很明顯啊,四喜家拿不出那個錢,就算能拿出那個錢來,估計他三個哥嫂也不答應!”
“哎,我真是有點擔心妹妹嫁過去后,又沒有分家,這吃大鍋飯的日子不好過哦!”
繡繡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里的驕傲和自豪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她自己和王小偉如今正是如膠似漆的階段,而且年內就要嫁過去了。
王家在鎮上有自己的宅子,在鎮子郊區有自家用來種植植物,盆栽,各種花卉的大大圓子。
園子占地四五畝地,家里還有幫工干活,王小偉的爹,大家都稱他做王掌柜,稱王小偉做少掌柜。
王小偉是王家的獨子,她嫁過去就是王家的少奶奶,而且還能把勇孝也一并兒帶過去。
大安叔叔是長淮洲巡撫,如今大志表哥又高中了進士,駱家姑父更不得了,護國大將軍,手握兵權……
繡繡現在每次去王家做客,王家的一眾親戚朋友都不敢怠慢她,當初反對婚事的王小偉的舅舅和舅媽,現如今也都徹底換了嘴臉……
繡繡想到自己嫁過去就是少奶奶,沒有妯娌那些矛盾,又想到妹妹的處境,在驕傲自豪之余,不由得還是為妹妹捏把冷汗。
楊永進對曹八妹和繡繡母女說:“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別說四喜家才兄弟四個,就算兄弟400個,4千個,那也是繡紅自個的選擇,既是自己選的路,將來甭管好也罷,壞也罷,哭都要哭著走完!”
楊永進這句話里面同樣有著深深的無奈和擔憂,但是閨女大了,不由他了,比起養了十幾年的閨女就那么離家出走再不回來……他寧可她嫁到亂糟糟的四喜家去作罷!
至少她那邊的事情,他也能知曉。
“爹,娘,那妹妹嫁過去后,只要往他們那新屋子里搭個鍋臺,那不就是變相分家過了咯?”繡繡又問。
曹八妹連連點頭:“肯定是要搭鍋臺的,四喜娘不好相處,那個二嫂也不是省油的燈,肯定是要分家啊!”
楊永進卻搖搖頭:“新媳婦還沒進門就嚷嚷著要分家另過,這事兒說出去不好聽,就算分家,也得四喜爹娘這個提出來才行。”
“他們要是不提呢?”
“不提就先那么湊合著過唄,樹大分叉,總有分家的一天,你們不要急,這事兒也不該我們急。”
四喜家那邊的事暫時告一段落,因為老宅子談好了,接下來四喜爹帶著幾個兒子,全身心投入到起新屋子這件事上去。
與此同時,駱家這邊,楊若晴把親戚朋友召集到一塊兒,大家在駱家的堂屋里碰頭,開了一場家庭會議。
“……方才我說的那些,就是明日喜宴的相關環節,大家各自都記住自己的崗位了嗎?”
花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跟大家伙兒細細說了一遍明天的接待安排后,楊若晴問眾人。
眾人紛紛點頭。
楊華忠說:“因為我是里正,所以明日我會以里正的身份,帶領四位村老一塊兒接待保長,縣太爺,郡守,以及長淮洲還有京城下來的官爺們!”
楊若晴點頭:“對,就是這樣,爹你到時候可不要緊張哈,你不僅是咱村的里正,你更是進士的嘎公,還是長淮洲巡撫的親爹老子,那些從上面下來送捷報的官員們,見著了您老人家,都不敢輕慢的!”
楊華忠憨厚一笑,擺擺手:“人家大老遠過來給咱送捷報,怪辛苦的,我可不敢擺譜,該咋樣接待酒咋樣接待,不能失禮數!”
楊若晴‘嗯’了聲。
目光又投向楊華明和楊華洲的身上。
五叔昨天夜里連夜動身,帶著五房的人都趕回了村,來見證這特殊的一幕。
“四叔五叔可記住了自己的崗位?”
“那必須的!”楊華明拍著胸膛,胸有成竹。
楊華洲則認真回想了一下,說:“我們倆專門負責跟后廚那里的溝通,保證每張桌子上茶水,點心的及時供應,上菜的步驟,按照名帖上賓客們的名諱,身份,官職啥的,來安排入席的座位。”
楊若晴很滿意楊華洲的回答,這說明他確實把楊若晴先前交代的東西聽進去了。
楊若晴已經跟大安那里反復確認過明日來村里送捷報的名單了。
而且這個名單,也是跟左家那邊校正了一番后的。
除卻從京城派出來的三位官員,長淮洲來了四位,慶安郡五位,望海縣/湖光縣六位,各自鎮上保長,以及本想范圍內,平素跟駱家或者老楊家有過交道的鄉紳等。
就算過往沒有打過交道,也可以趁著這次機會跟隨隊伍前來村里道賀,以此打上交道。
所以按照名單,明日應該會有六桌酒席。
燒飯那塊,楊若晴怕家里這些婦人們招架不住,會臨時亂套,所以是從鎮上酒樓調派了專門的大廚,副廚,傳菜的伙計來駱家操辦。
“二哥,三哥,你們幾個呢?也記住了吧?”楊若晴接著又問跟楊永進他們核對。
楊永進哥幾個,以及大寶,康小子等都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當然,都在心里呢,晴兒你放心好了,我們負責接待他們帶過來的賀禮之類的東西,一筆一劃登記在冊。”
“登記造冊的事,讓鴻兒和鐵蛋來做吧,他們倆今秋都同時考中了秀才,這番讓他們倆沾沾大志的喜氣!”
這話,是老楊頭提出來的。
眾人這才恍然,是啊,今年秋天老楊家這兩個念書的孩子都很爭氣,兩人一起考中了秀才。
楊華明和楊永智當時樂得都合不攏嘴,只是,因為今年恰好趕上大志高中進士,這光芒一下子就覆蓋住了他們兩個小小的秀才郎,所以不僅在老楊家內部,乃至在村子里,都沒掀起什么風浪。
但是,老楊頭卻將這件事牢牢記在心底!
因為在老楊頭的內心深處,大志考中進士固然可喜可賀,可這是駱家的榮耀。
而鐵蛋和鴻兒則不一樣,一個是老楊家的孫子,一個是曾孫,都姓楊,這份榮耀是實打實屬于老楊家的。
“行,登記造冊的事,是興旺在負責,既然爺都提了,那就讓鐵蛋和鴻兒兩個跟著興旺鍛煉鍛煉。”楊若晴說。
不可能完全脫手交給他們兩個的,盡管他們兩個識文斷字,也考取了秀才。
但是畢竟是沒有閱歷的少年人,記賬這些東西很重要的,關乎到駱家這波收受到的那些人情往來,也可以說是日后的人脈,所以每一筆每一劃,都要慎重,容不得半點差錯。
楊華忠贊同:“對,就照晴兒說的辦。”
楊華明和楊永智都很高興,并且說:“回頭我要叮囑他們,跟著興旺好好學學記賬,不能念死書,死念書!”
孫氏和王翠蓮她們面面相覷,然后,孫氏忍不住問了:“晴兒啊,他們都分派到了差事,那我們也不能閑著啊!”
王翠蓮連連點頭:“對對,也給我們分派點活計唄!”
楊若晴說:“娘,大媽,你們這一輩的人沒有活計,到時候帶好孩子們,別讓他們闖進宴席的大廳,在那里跑來跑去鬧騰。”
曹八妹說:“那我們這一輩的女眷呢?總得做點事吧?”
“當然啊,二嫂你到時候帶著除了三嫂以外的其他嫂子,弟媳們,去后廚幫忙吧,肯定有很多的盤子碗啊啥的要清洗,然后還有好多個小爐子要同步燒開水泡茶,這大冷的,咱家泡茶的熱水是肯定不能斷供。”
“好好,我記住了,到時候我帶隊哈!”
安排好了一切后,眾人散去。
楊若晴來了一趟后院灶房這里,今夜,幾位大廚就已經過來了,當楊若晴他們在前院堂屋開家庭會議的時候,后院幾位大廚就已經開始叮鈴哐啷的開始為明天的宴席準備食材了……
楊若晴來到后廚勉勵了他們一番,讓他們準備個差不多了,也各自回客房歇息去。
真正的硬仗,在明日晌午,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才能更加精力充沛的投入到忙碌中去……
可是,當楊若晴回到自己的寢房準備入睡,一瞥,卻發現不遠處小喬那屋還亮著燈。
平時這個時候雖然也亮著燈,但卻是乳母的屋子亮著,為了方便給妮妮夜里喂食。
小喬的屋里夜里這個點睡下后都是吹滅了燭火的,今夜怎么還亮著呢?
是不是大志明日就要回來了,所以這孩子激動的睡不著?
楊若晴忍住想要過去跟小喬聊天的沖動,笑了笑,轉身回了自己屋子。
他們小年輕,又是青梅竹馬的感情,這應該是他們成親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分開這么久了。
明日大志就要回來,今夜的小喬,八成是睡不著。
激動,欣喜,思念,擔憂……各種復雜的情緒在心中翻涌,會讓她的大腦皮層非常的亢奮,久久難以入睡。
請不要質疑楊若晴為什么這么懂,因為她是過來人呀!
不僅是過來人,即便如今狀態下的她,對于駱風棠的每次即將歸來……她都是像新婚時候那般激動和期待,夜不能寐。
但是這波,她明知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但是,她卻沒有心思去激動到失眠。
為啥呢?
還不就是因為明日接待送捷報的事,這件事很重要,楊若晴要好好操辦,不能失了禮數,所以都沒有心思去為駱風棠的回來亢奮了。
轉天一早,楊若晴就醒了。
去洗浴房好好的收拾了一番,換了一身新衣裳,喊了蓉姑進來,讓她給自己盤了一個既不耽誤行走,又端莊大氣的發髻。
平日里楊若晴基本上是不戴珠釵首飾那些東西,也不涂脂抹粉,但是今天,楊若晴畫了一個淡妝,在盤起的發髻間,插了兩根帶著珠花和簡易吊墜的釵子來做點綴。
耳朵上也戴了與之配套的耳環,脖子上同樣也戴了一副與之配套的項圈。
蓉姑在給楊若晴一一配上上這些東西之后,看著銅鏡中的夫人,蓉姑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熟悉是因為銅鏡中女子的眉眼五官,依舊是那個和蓉姑朝夕相處的楊若晴。
可是因為這套衣服和首飾的加持,讓她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非常大的改變。
“夫人,您這通身的貴氣,像是戲本子上唱的那種九天之上的帝女!我都有些不敢跟您相認了!”
蓉姑打量著,欣賞著,下意識就將心里的話給說出了口。
楊若晴也在打量鏡中的自己,她左右微微側了側首,對今天的這個造型裝扮還是非常滿意的。
今天可不是她出嫁,今天是她兒子高中進士,她是要以母親的身份來接待送捷報來家里的一眾大小官員以及當地的鄉紳們。
出于禮儀和尊重對方,她這個當家主母都必須要盛裝出鏡,要端莊,要沉穩,要大氣。
不能妖嬈,媚俗,輕浮,低淺……
尤其她今天的身份不僅是進士的娘,她還是護國大將軍的夫人,是朝廷封的誥命,也是長淮洲巡撫大安的姐姐……
于情于理,她都必須要打扮打扮,給今天來的賓客一個好印象。
“你說得也太夸張啦,我都人到中年了,還帝女呢!”
聽到楊若晴這番謙虛的話語,蓉姑卻輕輕搖頭:“夫人,我可沒有說假話,您今天這通身的貴氣,跟我以往見到的那些貴婦人們的貴氣又大不同!”
“哦?怎么個大不同法呀?你說來聽聽。”
楊若晴今天心情不錯,所以便多問了蓉姑兩句。
蓉姑說:“有句話叫先敬羅裳后敬人,有些貴婦人的貴氣,是純粹靠著那些繁雜奢華的衣裳首飾來堆起來的,拿掉了那些,就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