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接到了一個任務,一個來自朱棣的任務。
納哈出已經動身前往南京,乖乖去面見朱元璋請罪。
他留下了二十五萬部眾,其中有頭有臉的官吏將領,足有上千位之多……朱棣先撥了一百人給柳淳試手,結果大獲成功。
讓朱棣倍受鼓舞。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跟韃子斗了幾十年,由弱變強,奪取大元的江山,數次北伐,收復失地……朱元璋有著強烈的自豪。
相比起消滅敵人,讓敵人心服口服,更能打動老朱的心,一個戰斗了幾十年的老戰士,太需要一個蓋棺定論!
朱棣決定,再撥給柳淳五百人。
讓他徹底改造這些人,等時機成熟,把他們送去京城,讓京城的文武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教化!真正的王道!!
到了那時候,父皇對自己絕對會刮目相看。
這么大的一個事情,落到了柳淳的頭上。
而朱棣這家伙也真是摳門,居然一個子都不給柳淳撥!
什么狗屁永樂大帝,就是個小氣鬼!
柳淳切齒咬牙,卻不能不辦,道理很簡單,河北的六家官營冶鐵廠,因為虧空嚴重,導致無法采購礦石,拿不出生鐵。
朱棣一聲令下,把六家冶鐵廠的官吏都給抓起來了。
只不過這位燕王殿下并沒有動刀子,而是擺在那里。
你小子識相點,我就讓你掌控河北的冶鐵業,要是不識相,這六家官營作坊,隨時都能給你找麻煩!
朱棣這一手引而不發,實在是太高明了。
弄得柳淳不得不成天忙碌……改變人的思想并不容易,就拿扎臺來說,他身上有皮膚病,又喜歡殺人,喜怒無常,族人都刻意疏遠,只把他當成一個沖鋒陷陣的打手來看。
而白羊口這邊,卻幫他請醫生,治療病痛,又不斷跟他談心溝通,讓他想清楚,這些年的征戰,對兩邊都是災難,包括他自己也是一樣。
可以說,為了轉化扎臺,從柳淳到每一個大爺大媽,都費了好大的力氣。
當然了,這么做肯定是有回報的,而且相當豐厚。
扎臺成了代表,柳淳不斷給予獎勵,讓他參與煉鐵,學習技術,從衣食住行上,都比其他人高出一截。
還邀請他參與在打谷場舉辦的晚會,準許他跟別人摔跤射箭,進行各種活動……所謂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漸漸地,有一批蒙古貴胄,開始發生轉變,變得愿意勞動,愿意自食其力。
在一百個人當中,大約有三十人是真心轉變。
柳淳打算以他們為核心,對新來的蒙古貴胄將領進行改造……這是個非常龐大的工程,柳淳每天都在總結經驗,要如何溝通,如何尋找突破口,如何改變想法,如何引導他們學習新的生存技巧……
這一天,他剛剛忙完,出來活動筋骨,就發現有人抬著禮物,往徐妙錦的院子走去。
禮物放在了紅綢子上面,這是彩禮啊!
柳淳嚇了一跳,難不成有人向徐妙錦提親?
不對啊,小丫頭才多大啊!
更何況這點禮物,也太寒磣了吧?
柳淳發誓,他僅僅是好奇,絕沒有別的想法……快步走到了徐妙錦的院子外面,發現韓二姐正站在院門。
莫名松了一口氣!
柳淳饒有興趣看著,發現韓二姐雖然一身布衣,但有著強烈的自信和淡然,她瞧了瞧媒婆,又看了看那些禮物。
“就這點東西嗎?”韓二姐笑呵呵問道。
媒婆的臉有點僵硬……酒兩壇,雁四只,綢緞兩匹,細布兩匹,點心兩盒,茶葉兩包……這已經是尋常人家的兩倍了!
方秀才是有誠意的!
許是韓二姐在白羊口待久了,眼界高了,看不上了……媒婆忙賠笑,從懷里取出一個紅綢子,露出兩條黃金。
“韓姑娘,你瞅瞅,這可是十足的赤金!”媒婆嘖嘖道:“十里八鄉,誰家姑娘有這個體面?拿金子衡量身價,你是獨一份,真真的!”
韓二姐隨手接過了金條,放在手里掂了掂,突然輕笑道:“這位大嬸,彩禮圖個吉利,你是留下了四根,還是六根啊?”
媒婆的老臉瞬間就變了,這個丫頭怎么知道的?
韓二姐微微輕笑,雖然她在白羊口的時間不長,但接觸的層次,已經遠遠超出了村婦能想象的,這點小手段實在是不值一提。
她就笑吟吟看著,媒婆疼得五官都抽搐了,又從懷里掏出四根金條,跟割了肉似的,遞給韓二姐。
韓二姐非但沒有接著,反而把這兩條也還給了媒婆。
“大嬸,你拿好了,若是有了差錯,方家不會答應的……你回去吧,我還有賬要算!”韓二姐扭頭,用隨意的口氣道:“最近要出貨五萬口鑄鐵鍋,有的忙呢!”
……
從白羊口出來,媒婆都傻了,這就被趕出來了唄?
她最初還覺得方家給多了,一個鄉下丫頭,又快二十歲了,給兩根金條的彩禮,已經夠瞧的了。
說成這樁婚事,她就能撈四根金條,都夠棺材本了。
媒婆滿心琢磨著,干成這一樁婚事,就在家里享清福,可不到處亂跑費吐沫了。
可誰能想到,出師未捷,就碰了個釘子!
那丫頭說什么?
五萬口鐵鍋!
就拿一口二兩銀子算,也是十萬兩啊!
她能管這么多錢?
難怪看不上呢!
媒婆無可奈何,只能去方家送信。
此刻方家之內,方秀才,他的爹娘,還有兩位舅舅,齊集一堂。
中了沒幾年的秀才,自然是拿不出六根金條的,出錢的人正是這兩位舅舅……過去方家窮的時候,他們沒了影子,外甥考上了秀才,卻隔三差五,總來拜訪,還經常攜帶禮物過來。
“姐夫、姐姐。”大舅先開口了,“你們不知道,這白羊口有多厲害!我跟老二經營車馬行,十幾年下來,才攢了二十輛馬車,他們幾個月的功夫,就有五百輛!簇新!還有,那些牲口都是頂好的。”
方老爹眉頭緊皺,“怎么可能?他們會變戲法不成?”
“不是變戲法,是交了好運!”二舅探身道:“我打聽清楚了,白羊口的百戶柳三頂有本事,跟燕王府關系極好,另外永昌侯,宋國公,他們都經常去白羊口!你們聽聽,都是些什么人物!”
方老爹沉吟道:“這些人物,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了!”二舅道:“姐夫,你想過沒有,咱們孩兒文采過人,怎么上次就沒考上舉人?還不是沒有關系!要是能跟白羊口通氣,不用燕王說話,一個眼神,咱們孩兒的前程就有了!”
“原來如此!”方老爹還不甘心,“可,可就算要給白羊口結親,也不該搭理什么韓二姐啊!她算什么東西?我兒可是秀才相公啊!”
“哎呦,我的老姐夫,白羊口的賬房,北平的豪商都要看人家臉色的,你就別繃著了!”
正在這時候,媒婆來了,把碰壁的事情說了一遍,她想霸占四根金條的事情沒說,但卻講了五萬口鐵鍋的事情。
這時候大舅和二舅都坐不住了,趕快拉起方家三口,臨走時又道:“對了,把韓家人找來,人多勢眾,不愁韓二姐不答應!!”
一支更龐大的逼婚隊伍,浩浩蕩蕩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