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花園出來,朱標就強忍著笑,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遇到這么值得高興的事了。
“你是我見過,為數不多,敢在奏對的時候,給父皇挖坑的人!你很勇敢啊!”朱標發自肺腑贊美道:“對了,你知道上一個這么干的人是誰嗎?”
柳淳哪里知道,朱標輕笑,“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毛驤……對了,在毛驤之前,是誰?”
柳淳還是不知道。
“是岐陽王。”提到了李文忠,朱標有些黯然,“在岐陽王之前,還有這么干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柳淳直接翻白眼了,他上哪知道去!
“就是胡惟庸!”朱標瞇縫著眼睛,笑嘻嘻說道。
柳淳干咳了兩聲,尷尬道:“貌似這幾位都沒有什么好下場啊!”
“沒錯……敢耍父皇的,都會被殺掉!所以……你現在最好多動動腦筋,怎么保住小命才是真的!”
柳淳后怕了,剛剛忽悠得挺爽,可別忘了,老朱那是條吃人的惡龍啊,隨時一道旨意,就能把他剝了皮做枕頭。
在這種的超級危險種的身邊,還是太危險了。
“那個……殿下,你看奏對也完事了,我能不能回大寧啊?”
朱標仿佛聽到了最好玩的笑話!
“你做夢呢!告訴你,進了京,就掉進了龍潭虎穴,你先把寶鈔回收的事情弄明白了,等確定有作用,我會給你請功的。”
“請功?不需要了,能放我走就行了!”
朱標呵呵兩聲,送給柳淳四個字:“癡心妄想!”
……
有了老朱的旨意,朱標明目張膽,把柳淳安排到了東宮。
南京是當世最大的城市,光是城墻,就足有四層……依次是外郭、應天府城、皇城、宮城,宮城里面圈著的就是著名的三大殿,奉天殿、謹身殿和華蓋殿,再往后,就是老朱的寢宮,妃嬪的后宮。
朱標所在的東宮,顧名思義,就在宮墻的東邊,由于皇城還沒有完工,因此東宮和內城是相通的,朱標特別辟出了一大片空地,興建房舍,用來招待各地進京的鴻儒。
李文忠養門客,老朱是憤怒的,可朱標養門客,老朱卻是百般支持,還撥出一些錢,資助這些儒者修書做學問。
朱標經常來這里請教問題,柳淳也被安排在了這一片,朱標還特別給他弄了個小院,里面五房齊全,清幽安靜。
人家太子那么繁忙,不可能成天陪著柳淳,把他扔到了這里,就匆匆離開。
柳淳也樂得如此,朱標這里,至少比藍玉府上安全多了,他在藍玉府只住了一個晚上,卻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按理說,他也沒有認床的毛病,可就是覺得危機四伏,心神不定的。
換個環境,也是不錯。
柳淳還挺有閑心,把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又跑去廚房,發現還有一些食材,他樂顛顛炒了四個菜,煮了一鍋湯。
面對老朱,損失了不少腦細胞,要趕快補回來才行。
柳淳正在吃飯,突然外面有人叫嚷。
下一秒,一個圓滾滾的肉球,沖了進來。
跟在后面的是個酷酷的小家伙,只是門牙掉了一顆,一張嘴,就毫無形象可言了。
是朱高熾和朱高煦!
這就是所謂的他鄉遇故知么!
“你們怎么在這?”柳淳驚訝道,
小胖墩翻了翻白眼,“你果然把我們給忘了!”
朱高煦也道:“沒錯,連我們進京都不知道!”
柳淳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原來他給藍玉出了教導皇子的主意,老朱還真答應了,除了把朱標的幾個兒子塞給藍玉之外,晉王,秦王,包括燕王朱棣的兩個兒子,都被叫進了京城。
說起來比柳淳進京,還要早了小半年。
那時候柳淳正在忙著大寧都司的屯田耕種事宜,還真把他們兩個給忘了。
“行,算我錯了,我請客,你們打算吃什么?”
小胖墩瞧了瞧桌上的菜,立刻瞇縫起眼睛,趕快搶了個位置,道:“你的手藝就不錯,比御膳房的廚師還好哩!”
這哥倆也不見外,直接坐下來,三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朱高熾一邊吃,一邊打開了話匣子……原來這些鳳子龍孫,也不是那么好當的,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按理說,最尊貴的就應該是太子朱標的幾個孩子。
不過朱標的長子在幾年前死了,目前太子這邊,最大的孩子是朱允炆,而朱允炆的母親是呂氏,外祖父是太常寺卿呂本,他只能算得上是庶長子。
太子妃常氏倒是又生了一個兒子,名叫朱允熥(teng),他比朱允炆小了一歲多,其實沒差什么,只是常氏在生了朱允熥之后,就染病死去……朱允熥從小體弱多病,智力似乎也有不足之處,在皇子當中,很不顯眼。當然了,他出身尊貴,是朱標嫡子,又有梁國公藍玉那個大靠山,沒人敢怠慢他。
太子這邊,長子不嫡,嫡子不強,因此很平靜……可其他三家的皇孫,就鬧騰的相當厲害。
比如秦王的長子朱尚炳,晉王的長子朱濟熺,還有燕王府的老二朱高煦……沒錯,就是這個小小的朱高煦,他在京里可出了風頭!
剛剛進京的時候,朱元璋曾經讓這些小孩子去鳳陽祭祖,等到他們返回京城,跟老朱見面,說起路上的見聞……唯獨朱高煦跟老朱講,鳳陽或許會有蝗災……當時已經過了六月份,蝗災多發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多朝臣都不以為然,覺得小孩子胡說八道。
哪知道,就在七月末,還真發生了蝗災,許多田地,沒來得及收割,就被蝗蟲啃光了……這場蝗災雖然不算大,但卻震動朝野。
幾乎一瞬間,人人都知道燕王次子聰慧過人,被稱為神童!
“不簡單啊,會學以致用了!”
柳淳笑呵呵贊道。
朱高煦很矜持地笑,笑得眼睛都沒了。
他突然仰起頭,對柳淳道:“你,你能不能保守秘密?”
“什么秘密?”
“就是別告訴他們,是,是你教給我怎么辨認蝗災的。”
原來這小子居然想獨攬大功。
柳淳眼睛轉了轉,笑道:“可以啊,不過你總不能不勞而獲吧?”
朱高煦眨巴眨巴眼睛,終于下了決心,“好,你說要我干什么?”
“我要你……給我捶捶后背!”柳淳故意伸了伸懶腰,吐槽道:“你皇祖父真是不客氣,召見就召見,還逼著我干活,累死個人了!”
朱高煦愣了一下,繃著的小臉,漸漸地放松了,他當真跑到了柳淳的背后,還真像模像樣,給他捶打起來。
“誰說不是,皇祖父還逼著我們給他干活呢!不過啊,每次干活,我就裝肚子疼,他就沒招了!”
朱高熾猛翻白眼,“什么叫沒招,哪一次不是我干了兩個人的份!”
這哥倆毫不客氣,互相拆臺……小院之中,充滿了笑語歡聲。柳淳也不輕松,光是回收舊幣就很費心思。首先要弄清楚舊幣都在哪里,才能擬定合適的辦法。一般人可辦不了這種事情,幸好老爹是出身錦衣衛,柳淳可以向錦衣衛求助,還有開發遼東黃金的章程,也需要拿出辦法來。兩個小家伙每天都過來吃白飯,弄得柳淳疲于奔命。
剛剛過了五天,還是上午時分,朱高煦就匆匆提前趕來。
丫的,比他大哥還積極,也是個飯桶!柳淳氣哼哼道:“你來這么早干什么?飯還沒好呢!”
“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情!”朱高煦焦急道。
柳淳皺眉道:“怎么了?你皇祖父又發威了?”
“不是皇祖父,是,是小姨!”
“小姨?徐姑娘啊?”
“嗯!”朱高煦道:“剛剛聽說的,小姨把通向徐府家廟的一圈土地都給買下了,然后連夜豎起了籬笆,不許人進出……把魏國公都給氣壞了,兄妹倆要打官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