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最尊貴的莫過于天子,而僅次于天子的,就是中山王徐達一脈,光是從徐達的府邸就看得出來……徐府不但規模宏大,而且格局雄偉,當年朱元璋還是吳王的時候,這就是他的府邸。
老朱稱帝,興建了皇宮,把昔日的王府賜給了徐達。
從那一刻開始,徐家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會迅速傳遍整個京城,成為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
哪怕徐達死了幾年,依舊如此。
而且今天的這個熱鬧,非比尋常,徐家的三姑娘,跟大哥叫板了。
兄妹交鋒,可是亙古未有的奇聞啊!
瞬間,京中上下,全部目光都落在了這一出大戲上面。
徐府,花廳。
徐輝祖的臉都綠了,“小妹,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妙錦笑吟吟坐著,在她的旁邊,球一樣的朱高熾像是護衛似的,站在小姨的身邊,生怕她吃虧。
按理說徐輝祖是小胖墩的舅舅,比小姨更親,可沒有法子,小姨孤身一人,又是個弱女子,身為皇孫,鋤強扶弱的這點俠義精神還是有的。
朱高熾緊緊盯著大舅,他要是敢不講道理,就把事情告訴皇祖父,看看他老人家會站在誰的一邊!
“小妹……你說你,從北平回來,大哥沒去接你,的確是失禮,可你回來之后,大哥給你擺下酒宴沒有?俗話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大哥是一家之主,咱們徐家大大小小的時候,大哥都要過問。家廟是父親留下的,族中死了人,都要放在家廟。父親的靈位也在家廟供奉著……你倒好,把四周的土地都給買了,還把路給封死了,這是什么道理?”
徐妙錦斜了一眼大哥,輕笑道:“沒什么,家廟的位置太好了,我看中那塊地了,可我有2擔心大哥不肯賣給我,只能把四周的土地買下來。”
徐妙錦笑嘻嘻道:“我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籬笆,不許外人進入,是天經地義,就算去衙門打官司,我也不在乎!”
“荒唐,荒唐!”
徐輝祖不停拍桌子,“小妹!你知不知道,你把家廟圍了起來,里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對了,還有澄心師父!她可是你的師父啊!”
提別人還好,提到了澄心尼姑,徐妙錦瞬間就把臉沉下來了。
她猛地站起身,“大哥當年父親去世,澄心花言巧語,騙我的事情,先放一邊。這幾年她在府里穿梭,不停挑動是非,欺騙無辜,勒索錢財,弄得家宅不寧,妖里妖氣的,你瞧瞧,王府可還有父親活著時候的森嚴氣象!”
“你……辜負了父親的威名!”
“你!”
徐輝祖氣得翻白眼,真是反了天了,這個小妮子去了北平一年多,人大了不說,性子也野了,居然敢教訓起他來了!
“長兄如父!小妹,你這般無禮,小心家法伺候!”徐輝祖切齒咬牙。
徐妙錦卻絲毫不怕,“大哥,很不湊巧,去年的時候,圣人就封了我當監察觀風使,雖說沒有品級,可好歹是個官,也領一份俸祿。你想動家法,可是要先稟報陛下才行!”
“你!”
徐輝祖嘴唇哆嗦,“小妹!你別逼著哥哥!家丑不可外揚,你若是繼續蠻橫無理,我,我也就不顧忌兄妹之情了!”
徐輝祖是真的氣到了,家廟被封了,多少人看熱鬧,他要是連小妹都擺不平,就不要見人了。
徐妙錦呵呵一笑,“大哥,你不怕家丑外揚,那小妹正好要請教一件事……孫媽媽是怎么回事?”
“孫媽媽?你的那位乳母?她不是瘋了嗎?”徐輝祖下意識道。
“那她是怎么瘋的?”徐妙錦追問道,小妮子的臉色非常難看。
“她……她,沒加小心,把自己的孫子給淹死了,人就瘋瘋癲癲的……你,你不會把她的瘋,算到大哥頭上吧?”徐輝祖怪叫道。
徐妙錦用鼻子哼了一聲,“大哥,這事情的詳細經過,你去問大嫂,問府里的其他人,自然能知道真相。我現在就想問你一件事,孫媽媽瘋了,怎么澄心還欺騙她,拿出所有的積蓄,買了幾十個木魚,放在了廟里?”
徐輝祖眉頭緊皺,“捐木魚?多半是讓師父們敲擊,去除罪孽,增加福壽……沒什么稀奇的!”
“沒什么奇怪?”徐妙錦凄然一笑,那可是孫媽媽的棺材本啊!
“大哥,既然你這么說,那我也無話可說。反正地我是買了,如果里面的人熬不住,大可以出去,我是許出不許進!”
徐妙錦說完,就沖著朱高熾道:“走!”
他們要離開,徐輝祖哪里肯放人,幾步就攔住了去路。
徐輝祖吸口氣,凝重道:“小妹,不管怎么回事,徐家不能成為笑柄!家廟外面的籬笆必須撤掉!”
“我要是不答應,大哥想怎么辦?”
“那就別怪大哥不客氣了!”
“舅舅!”朱高熾突然怒吼道:“不許你欺負小姨!”
徐輝祖自嘲一笑,咬著牙道:“我哪敢欺負她啊!”
“三妹,你是掙了不少錢,能買下那么大一圈的土地。可你別忘了,大哥還是一家之主,咱們徐家可不缺錢!”
徐妙錦眉頭一挑,輕笑道:“大哥是打算怎么辦?”
“很簡單,你可以向應天衙門買地,我也可以買……你買一圈,我只要買一條道就行!”
徐輝祖信心十足……實際上徐妙錦圍著家廟,買了一圈的土地,但遇到了原有的道路,她買不下來,小丫頭只好付了一筆不菲的租金,才把“包圍圈”給弄得圓滿了。
但既然是租的,就可以收回。
“小妹,大哥這里準備了一千貫寶鈔,準備送給應天衙門,把路租過來!”
“你!”
徐妙錦氣得小臉青紫,“我出三千!”
“五千!”
“一萬!”
……
朱高熾看得目瞪口呆,大舅跟小姨,在這里喊上價錢了。
很快就突破了五萬貫寶鈔的天價……徐妙錦是有錢不假,但也有極限,而且她又花了不少買土地,跟大哥叫價,就落到了下風。
小丫頭急紅了眼睛……孫媽媽是她的乳母,也是為數不多還活著的親近人了,因為她的身體不好,才沒有跟著去北平。
結果等她回來,孫媽媽不但瘋了,手頭的錢也被騙光了,才三十出頭的人,居然兩鬢斑白,連徐妙錦都認不出了。
小妮子能不怒嗎!
無論如何,也要討一個公道!
“大哥,你非要袒護那個人嗎?”
徐輝祖皺著眉頭,嘆氣道:“小妹,你還小,不要任性!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孫媽媽的事情,我會安排的,給她找個住處,再給二百兩銀子,錢由家里出,你不用管了!”
“我不管?”徐妙錦怒氣瞬間上來了!
“二百兩銀子?大哥,你真是好大方!告訴你,就算花二萬,二十萬!我都要爭一個是非出來!”
徐妙錦氣極,探手從荷包里抽出一份文書。
“這是大寧鋼鐵廠半成的股權!值十萬兩銀子!”
徐輝祖掃了一眼,突然朗聲大笑,“小妹,你從哪里弄來的,一紙文書,就能當錢用嗎?簡直笑話一樣!應天府衙可不是咱們家里,能容忍你無理取鬧!”
徐妙錦被氣得小臉煞白,的確這股份不是現金,可她又從哪里弄來錢,給孫媽媽伸冤呢?小丫頭急得要哭出來了。
“誰說股份不值錢的!說這話的人才是真的無知吧!”
徐妙錦聽到了聲音,連忙回頭,果不其然……是柳淳來了!身邊還站著朱高煦呢!
“柳,柳先生……”
“請叫我老板!”
柳淳快步走到了徐輝祖的面前,沖著拱了拱手,“您就是魏國公吧?”
徐輝祖沉著臉,不悅道:“你是什么人?也敢來我的府邸?”
“我啊?小人物一個,不值一提……”柳淳轉身對徐妙錦道:“有鑒于你在工作上,表現突出,本老板決定,暫時獎勵白銀十萬兩!可以隨時支用!”
徐妙錦喜極而泣,明亮的眼睛上,蒙了一層水霧,自豪道:“謝謝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