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預兆

流星月光蝶不是一門適合在大氣圈內使用的武學。流星月光蝶與RX天馬雖然都是神速王殿下發展起來的武學，但是兩門武學的使用條件卻是相反的。RX天馬對義體的設計理念在于“減”，通過拋棄“護甲”在內一切非必要重量，來達到最高的加速效果，唯一增加的，只有用來輔助控制重心的粗壯長尾。而流星月光蝶則是通過“加”，不斷掛載額外的加速器與燃料箱，來同時達成“快”與“巧”。

但這也導致了流星月光蝶不大適合在大氣層內使用。空氣會不斷從身軀上取走動能，甚至有可能撕裂高速運動的義體。同時大氣的存在，也會讓流星月光蝶的身法處理復雜度指數提升。

神速王的武學一直都處在“失控邊緣”的狀態。現如今的人類駕馭這般速度，就仿佛十萬年前的祖先去嘗試駕馭未經馴服的發狂野牛。

而大氣層之于這門武學，就仿佛是給這頭野牛注入過量腎上腺素。

但是卡圖·德瑪拉卻不敢不去。

這種時候，上下線路被敵人切斷，地面上又有了明顯的核爆動靜。按照事先的命令，她就必下去支援。

如果這個時候她怯戰不出，王上事后必定會把她義體燒了，然后掛在同步軌道上作為懲戒的案例。

“黑色死神塔納托斯，以及菩提達摩高天那個家伙，應當不至于這么快就全敗了吧？”

她最后接到的消息，是有人侵入指揮系統胡亂下達指令，而塔納托斯與菩提達摩高天兩個去收拾殘局。

江格爾等多名高級武官戰死的記錄，說明俠客陣營之中有絕頂高手。但是那次戰報她也看了，俠客之中的高手，分明是依靠超絕速度與突襲才拿到如此戰果。

在速度上，高級武官自忖自己還沒有怕過誰。

哪怕事不可為，她也有機會撤離。

卡圖·德瑪拉對著助手點了點頭，然后一躍而下，緊接著開始順著重力的方向加速。

如同引流棒頂端的一滴微小水銀，落向藍色的無垠星球。

很快，她就突入大氣層。赤色的熾熱空氣，如同薄紗一般籠罩在她身周。

這一層“紅紗”——帶電粒子形成的等離子體，會屏蔽一切電磁信號。在這一剎那，她便失去了與太空港口的通訊。對于古代航天領域的戰士們來說，這是無法繞過的災劫，古人敬畏地將航天器再入時失聯的這一段高度稱作“黑障區”。

卡圖·德瑪拉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因此躲過了致命攻擊。

就在那一剎那，向山對著太空港的內功打擊開始了。

向山此時此刻使用的義體實在太差，而他借助第八武神的人格覆面使用內功時，大腦通過電子的虛擬腦回路重構，外功水平會下跌。這種情況下，他是真的怕一個高速武者仗著防火墻硬抗一下然后給他秒了。

按照尼婭古蒂給出過的情報，地月系的高級武官都有“定制化”的防火墻。阿耆尼王經常將不同的“補丁”作為賞賜，給予立下戰功的軍官——似乎這樣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敵人窺探他的底細。

沒人知道阿耆尼王對自身防火墻漏洞的掌握情況。他若是有下屬叛逃，俠客可以分析防火墻來尋找特定漏洞。但誰都不敢保證這個漏洞對阿耆尼王本人也有效。

某一個高級武官身上的后門，在另一個高級武官身上可能就會導向一個蜜罐，一個陷阱！

這也是向山選擇暫時避讓的原因。不是誰都像菩提達摩高天那樣特地把“刀子”遞到他手上的。

卡圖·德瑪拉在半空之中與一列正在高速上升的太空電梯擦肩而過。

她完全沒有看見電梯門內的身影。

幸運兒卡圖·德瑪拉就這樣避過了又一次致命攻擊。

她撞破了云層，然后開始減速。“紅紗”散去，迎面而來的便是核爆過后那極度惡劣的電磁環境。她張開背后的噴射器組，如同多翼的大天使。卡圖·德瑪拉射出數發信號彈，試圖接管這地面部隊的指揮權。

尼婭古蒂咆哮：“這就是最后的阻礙了！殺了卡圖，我們就再無阻礙！撕碎她！”

拓拔軒轅十四與另一名武者同時升空。

卡圖·德瑪拉用腰部固定的槍械擊殺了一名敢于對她狙擊的俠客，卻沒有看到塔納托斯與菩提達摩高天。她環顧四周，叫道：“廢物！兩個人都這么快就死了嗎？”

由于個體力量的差異被科技極大拉開，所以軍隊在面對強大武者的時候，表現呈現出兩極分化的趨勢——運作有序的部隊，可以輕易圍殺強大武者。而強大武者，也可以在陷入混亂的軍陣之中七進七出，如入無人之境。

只要有一個高級武官指揮，軍隊都不至于在核爆面前瞬間崩潰！

卡圖·德瑪拉只是一個掃視，就確定了這支部隊大致狀況。

已經被打殘了。

只要還有一個一重天武者去糾纏敵人，給那些中級軍官重整隊形的機會，一切就都還來得及。但是，擁有戰陣指揮經驗的軍官，就算沒有聯網，也能立刻看出不對。

敵人的攻擊目的很明確。大多數中級軍官已經戰死了。現在地面上的鎮守部隊，就只能當做地面的可移動障礙物使用，稍微復雜一點的指令他們就無法執行。

在一重天武者的戰斗之中，這種軍隊一點作用都沒有！

——必須得走了！

卡圖心念轉動，背后一個外附的彈匣內，數道信號彈直接升空。這個特殊顏色的信號彈組合，朝著周圍傳遞了新的情報，意味著“此地潰敗，但必須增援”，以及“見到信號就必須接力擴散”。

地球是一顆磁場較為活躍的巖質行星。在這里，任何一重天武者都可以輕易掀起EMP風暴。軍武道武者已經專門開發出了種種不受EMP影響的手段。

做完這一切之后，卡圖就想撤離。現在就算阿耆尼王也不會批評她了。

但是一個身影快速靠近。兩人原本交錯而過，但是一道勾爪卻死死拽住了卡圖的肩膀。

拓拔軒轅十四獰笑：“喲，來都來了，打打再走啊！”

“戰斗力這么完整……”卡圖·德瑪拉一驚，“那兩個廢物，難道根本就沒有與你們交手？”

“從無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斗……哼哼哼哼哼哼哼……”

向山一邊哼著很小的時候聽過的歌，一邊在太空港正大光明地走著。由于基準人基本不需要呼吸，所以這里的空氣，存在意義就僅有“散熱”而已。隨著電梯運轉而填入這個港口內的空氣里，氧氣被飛快耗盡，幾乎沒有燃燒，但是過載所產生的熱量卻實實在在地融毀了電子元件。

向山的精神在局域網之中馳騁。似乎有殘存的程序以及內家武者試圖反抗，但是向山的內家功夫豈是這些人可以匹敵的？

槍聲漸次響起。看樣子斷網狀態的敵人已經反應過來了。似乎是秘密戰爭之前就有規矩了，一支軍隊在待命狀態下，必定有一部分士兵處于斷網狀態，以防止敵人用內力一網打盡。

“哼哼哼哼哼哼哼……聽，風在呼號軍號響……”向山的姿態如同踏青。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則往外伸出輕輕一撈，仿佛兒童伸手去夠空中蝴蝶一樣，一把已經裝填好的火箭筒落到了他的手里。

向山隨手破解，然后頭也不轉，朝著側面扣動扳機。三名正在搜索敵人的士兵在爆炸之中成為了飄動的碎片。爆風卷起大量漂浮的殘骸，向山扔了手上發射過的火箭筒，如同拍皮球一般推開那些撞過來的義體，然后接住翻滾過來的槍械。

“同志們整齊步伐奔向革命的戰場……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向山將槍械隨手固定在后背，就這樣一步步向前走，時不時隨手開槍。那些斷網狀態的守軍無法連接監控系統，而他則可以直接讀取所有聯網攝像頭，這完全就是開了“透視掛”玩FPS游戲一樣。

向山大部分心力都在用于鎮壓港口的反撲，歌也是唱得有一句沒一句的。但結合向山的神態，他幾乎是用唱兒歌的態度在哼。

向山拉著一具看上去是中級軍官的重型義體，然后一腳踹開一個房間的大門。門內的小隊立刻舉槍齊射。但是向山卻藏在那軍官身后，舉槍掃射。

“好了，安全了。”向山將被打爛的中級軍官尸體扔開，揮了揮手，趕蒼蠅一樣拍開飛濺的零件碎片。

一名跟著他干了的原科研騎士學徒睜大眼睛，高聲贊嘆：“我只聽說，擁有強大內功的武者在這種環境近乎無所不能……原來都是真的！”

太空港口這種環境，想要維持工作能力，就必須有智能系統輔助。這樣的純人造環境，就是內家武者的天地了。

而另外一位剛剛被向山策反的前六龍教臥底，則雙腿顫抖，似乎有跪倒的趨勢。

身為作戰部隊的人，他更清楚向山這表現意味著什么。

“走過這個側廳，就是一個筆直走廊。這走廊直接通向主機房，旁邊就是資料庫……”另一名臥底低聲說道。

“沒錯沒錯，你立功啦。”向山拍了下這位沒話找話的火線投俠者，差點把對方嚇得趴在地上。

“別這么怕嘛。想想自己的身份呀。你現在已經是俠客了，是我的同志與伙伴。”向山笑著招呼幾人繼續往前。

向山真正需要取得的，是保存在資料庫內的內容。這個數據庫里保存了大量重要但是不常用的內容，比如休眠狀態設備的授權秘鑰、太空港最近數年的工作日志，以及自從衛星系統崩潰之后地球附近太空垃圾的運行數據匯總，等等。

“嗯，很好。”向山露出了微笑。

倉庫之中，火箭燃料的儲量非常充足。過去二十年地月系俠客消耗的化學推進劑都不及這里儲量的十分之一。

于是，無人機如同工蜂一般離開了太空港。

無人機們的目標是大型的靜態太空垃圾，即運行速度相對較慢、質量相對較大的那一批。無人機通過膠質與合金鎖，盡量將這些太空垃圾匯成一團，固定成棍狀物，并在其中一頭固定一次性的推進器，另一端則盡量匯聚高強度、耐高溫的材料。

在太空，想要將什么朝著一個方向推出去，那自己也要承受反方向的同等推力。過去的天基武器發射平臺，是依靠大質量飛輪來穩固自身的。但是那些擁有大質量飛輪的軌道飛行器，早就在悖論城那一撥內功打擊之中加入了太空垃圾的行列

現在，想要將軌道垃圾當做天基武器使用，還是得消耗推進劑才行。

“你們就在這兒看著。”向山重新推開門，“我去換個義體。”

“你們所有人都在這兒了嗎？”偽裝菩提達摩高天的ai向山語氣冷淡的看著武器庫房面前的一支小隊。

一名中級軍官幾乎哭了出來：“閣下……閣下……見到您真是太好了！卡圖閣下離開之后，這里就遭到了最恐怖的攻擊……天哪，太可怕了……”

“我問你的問題，回答我，士兵！”向山打斷道。

“是的，這就是我所匯聚起來的三十三人，全都在這里了……”

向山陡然問道：“我們投正吧！去做個俠客。”

“啊？”那名中級軍官愣住了，他大叫道：“您在想什么啊閣下，現在只是……”

“轟”的一聲，這名中級軍官就碎在了那里。

一重天武者的義體，加上強大的武學。向山就好像揮碎了三十三個肥皂泡一樣。

附近的磁性儀器啟動，用強磁場聚攏飛散的零件。這是為了防止戰斗后殘骸對太空港造成二次損傷的維護用儀器。

與此同時。庫房大門打開。

AI向山聳聳肩，走了進去。

黑暗中，一張椅子緩慢轉了過來。

AI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本體：“這么有儀式感嗎，基準的我？”

向山道：“現在主導的明明是‘犯罪’的我。下次不要弄混了。”

“現在鎮壓已經完成了，然后周圍的機器正在全力生產配件，你早就應該切回工程學應用更強的人格側面了吧。”AI有些無奈：“這是測試？”

“畢竟這里好歹算是地月系，我得確定一下你有沒有被亂改，或者自己在哪沾了點了什么病毒。”向山招了招手，兩具義體之間開始同步，AI的經歷上傳到生物腦之中。

再然后，就是拓拔軒轅十四送來的那一枚存儲器。

“我在基地那個AI分身預處理過的內容，然后還有部分……嗯？新的記憶文件？”向山關閉視覺，專心瀏覽。

片刻之后，他才說道：“原來是你小子啊，拓拔……嘖嘖。”

他完全認識了這個從未見過的弟子，甚至獲取了與他相處的部分記憶。

來自第十武神的部分記憶。

“噫！這次不會再來新的‘合租人’吧？”“狂熱”的向山露出了嫌棄的表情，“第十武神……”

“好像沒有？”“犯罪”的向山掃視周圍——幻覺的這個動作，代表他在感受大腦活動。

“確實沒有，這是好事，說明病情沒有加重。”向山點了點頭：“而且以第八武神的技術資料來看，這種大小的記憶文件，本來就不足以構成用于融合人腦的人格覆面。”

向山繼承了第十武神的一部分社會關系。現在，在他心目中，拓拔軒轅十四已經是“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小鬼”了。

再然后……

“老十你個撲街，究竟在研究些什么啊……”向山喃喃低語。

那份記憶之中，還包含著第十武神最重要的思考。

關于記憶與信息的定向蒸餾。

按照六龍教主的研究，“經歷”、“知識”、“能力”與“人格”是彼此聯系又彼此獨立的幾個模塊。“經歷”是“知識”的基礎，“知識”是“能力”的運行環境，“人格”則更像是“能力”的操作界面。

第十武神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倒不如說，“心智的功能化、模塊化模型”的方向，算是二十一世紀就有的老東西了。

向山就記得，那個時候老陳就很篤定了，真正決定一個人個性的部分——也就是“人格”之中的“參數”，數據量絕對很小。

而二十一世紀初的AI也通過“大語言模型”這一成就來證明，人類的“語言能力”或許數據量也不大。

著名的ChatGPT，核心參數只有175B，模型代碼可能只需要幾百到幾千行Python代碼。但是，支撐這個“大語言模型”與人類對話的代碼，譬如數據庫，以及提供運行環境的配置文件與腳本、服務端代碼與前端代碼之類的，卻十分龐大，幾乎是家用電腦難以負擔的量。

人類的“人格”應當也是一個極小的數據量，“能力”或許也不會很大。人腦在性能上早就無法與電腦相比，但是卻擁有一些電腦尚未實現的功能，并且在這基礎上還運行得高效與節能。

六龍教主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一開始就將目標標準了“人格”。他要做的便是提取“人格”，以實現無限的轉生，擺弄生與死的界限。

而第十武神方向雖然不似六龍教主那樣明細，但是卻使用不同的思路，不斷“蒸餾”人的“能力”。

他在嘗試將“武神的武技”與“向山的人格”分離。

這是認知革命的又一塊拼圖。

第十武神的思路與六龍教主有明顯區別。六龍教主一開始就鎖定了“武神轉生”這一文化現象，從向山記憶以及歷代武神入手，嘗試分離“向山的人格”來研究這一過程。他要尋找完整的人格，尋找“使向山成為向山的數據”。

而第十武神則是通過對比自己與自己的諸弟子，來定位“武”的部分，不斷剔除“有可能屬于向山的部分”。

想到這里，向山感覺到一陣刺痛——錐心一般的痛苦。

為了實現這個目的，第十武神有很多弟子。

但是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死了，死在小行星帶。

第十武神生前的痛苦，不斷失去弟子、失去孩子的痛苦，一瞬間在向山身上爆發。

“這種事……早該習慣了。”向山觀想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錯啊，你殺過多少人了？殺過多少過去認識的人了？殺過多少朋友了？事到如今還要為這種程度的犧牲而感到痛苦？”

或許是因為心態失衡，紅衣的厲鬼再一次冒了出來。

“狂熱”的向山一吉他砸在這個幻覺上，將之轟散。

而厲鬼的笑聲則在向山意識中回蕩：“你覺得‘一個幻覺砸死另一個幻覺’，可以減輕癥狀？你還真是病得不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生產線的。”向山晃了晃腦袋，“至少這一次收貨不小。老十的外功……至少回收了一部分罷。”

“接下來的記憶是……臥槽，量產型向山，六龍教，牛逼啊……”

向山恨不得用腦袋在墻上狠砸幾下，來緩解六龍教主帶來的不適感。

“再然后是……”向山沉默了片刻，然后只覺得毛骨悚然。

“要出事……做好戰斗準備！”

真的很抱歉，這次只更新了這么一點兒。上個月二十四號，我父親中風了。我母親給我打了三個電話。但是，我是個晝夜顛倒的人，等我醒來的時候，只看到了我母親在微信上的留言。那一瞬間我徹底崩潰了。我真是一個沒有用的兒子。第二天，我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從沒這么厭惡自己過。我真心實意希望自己從未存在過，那樣的話，我的父母或許會有一個更加優秀的，可以派上用場的子女。

那個時候，我的父親還意識清醒，并且手腳都能自主活動。我當時還狠慶幸。只是隨后，醫生給出了更細致的診斷。這是基底動脈與椎動脈嚴重堵塞，導致的多出腦梗死，是中風之中最兇險的一種，左右枕葉，腦橋跟小腦都有受創，必須等到這個月月底才能看看有沒有腦部支架與血管再造的手術條件。

在這個過程之中，我心態也逐漸失衡，重新開始吃藥。精神類藥物斷藥跟開始用藥都需要一個過程。我的腦子重新變得混沌起來了。上次更新說我九月份想多寫一點，還是食言了。

很抱歉，我希望我十月可以盡快找回狀態。我現在確實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