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暗塵果真是個精明狡猾之徒,不論她各種方式試探都無法從他口探得鎮魂珠放在什么地方,這讓她越來越不安,晚一天就多一分兇險,雖然她是與蕭飏一道離開燕城,暗中已經吩咐云霄密切注意封國的動向,樓暗塵會來是預料之中的。
樓暗塵聽到身面沒響動,拉著手中的鏈子大力一扯,鳳淺歌一個踉蹌撞到他后背,他笑心沒心沒肺搭在她的肩上:“怎么現在后悔跟來了?”她想打聽鎮魂珠,他就是不讓她得逞。
“我后悔沒殺了你。”她冷冷盯著某人放在自己肩頭的爪子。
“后悔也沒用,你沒那本事殺我。”樓暗塵一臉燦爛無比的笑容,松開手拉著手中的鏈子“要想看到鎮魂珠,就走快點,我可不會把那東西帶在身上。”
胯“在皇陵時,那畫和信是你動的手腳吧!”鳳淺歌驀然出聲問道,如果不是意外毀掉了那些東西,她恐怕早找到了朝歌城和鎮魂珠的秘密,也許后面那許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樓暗塵轉頭望了眼她,當即招認:“在上面放了點東西,你當時頭腦不怎么好使沒看出來。”
“那也是你的功勞,不是嗎?”鳳淺歌冷聲哼道,這個人她雖與其多次交手,卻始終不曾清楚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程度,當初離開皇陵他就離開回了封國,恐怕也是擔心她會從他身上發現什么。
鷺“多謝夸獎。”樓暗塵毫不客氣地回道。
“那么請偉大的圣天帝陛下告訴我,這是要去哪?”鳳淺歌冷冷地望兩步之外的妖嬈背影問道,這一路前面那人不似是趕路,卻似是游山玩水般逍遙。
“百羅圣地的深處,百羅族圣壇。”樓暗塵回過頭對她說道,面上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沉吟片刻后道:“也是……當年蒼礱王死的祭壇。”
鳳淺歌面色頓時煞白一片,心緊緊揪在一起,怔怔望著說話的人。
“怎么?他沒跟你說過他是在那里死的嗎?”樓暗塵微一揚眉走到她面前問道,眼底深處掠過了一些復雜,太快,太隱匿,讓人難以察覺。
他沒說過,關于曾經的過往,他從來沒說過,只是放在自己心中。而她亦從未思量過那段遙遠不可及的過去,在她眼中,那是一段不屬于她的人生,然而在踏入朝歌城中,那滿城的紫藤花香,那元清宮的畫像,那耳邊聲聲回蕩的話語,讓她無法再認為這是一段與她無關的傳說。
那個人雖然不在她的身邊,卻出現在生命的每一個角落,無論風雨浮沉,總有那樣一溫柔的手背后扶持。他沒有逼著她去回憶起過去,亦從不向她訴說那些過往,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可恨與殘忍。
她遇到了心中所愛,拼盡熱忱抓著這份愛與希望。卻將那個遺忘在記憶的鴻,不想,不看,不管,不顧,任由他獨自守著那些回憶,掙扎浮沉在滄桑歲月。
她的心中有了另一個人,她不再是曾經那個不可以不顧與他相守的元清皇后,歲月的利刃在他們之間劃下了一道萬丈鴻淵,縱然他能將她從千年之外的時空帶來,她卻無法跨越那道鴻淵。
樓暗塵望著她瞬間蒼白的面容,深深望進她的眼底,那雙明澈的眼睛卻沒有他的存在,從來沒有,她對蕭飏有愛,對修涯有情,對他卻是什么都沒有,曾經他說讓她把心留給他,現在……她的心又在哪里?
他曾以為這世上什么事都可以在自己計劃掌握之中,原來有的人,有的事計劃所無法掌控的,唇邊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姓修早死了百年,現在他還不是好生生的活著,長生不死這是世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呢?”
鳳淺歌一斂心神,淡淡瞥了他一眼:“有時候真的懷疑,你是人嗎?”一個人可以冷血無情那般,將所有人當成手中棋子般算計。
“我自然是人,不是人的是……”面上依舊噙著沒心沒肺的笑。
她將手舉到她面前,望了望手上的那枚指環:“拿掉。”
他低頭望著她手上那枚指環,面上似笑非笑,桃花眼微揚望向她:“戴著它,將來你會是這天下第一個與朕君臨天下的女子,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皇后。”
皇后?
她唇角揚起一抹薄涼的笑:“那是你的想法而已,我沒興趣。”從元清皇后,到九章親王妃,她所求所想不過是一份安寧平靜的生活,從沒想過要成為什么名傳天下的皇后王妃,不過是想擁有一份唯一的幸福。
樓暗塵靜靜地望著她面上的笑,有一剎那怔然,那是他能給予的最好的,她卻棄如蔽屐。怔心半晌,他驀然出聲:“鳳淺歌,我對于你而言是什么?”
她望著近在咫尺的妖嬈面容,那雙桃花眼底似帶著幾分認真,語聲淡漠:“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樓暗塵面上依舊似笑非笑,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見的落寞之色。她是個多情的女人,卻也是個無情的女人,她所愛的人便是不顧一切的愛,不放在心上的于她而言確實什么都不是。
“樓暗塵,原先計劃中,你是怎么安排我的?”她淡聲問道。
樓暗塵唇角微揚起笑:“原計劃是用來對付姓修的,結果殺出來人個姓蕭的,不過見了你的人,計劃有所變動。”有那個一個女人在身邊,似乎也是不錯的事。
鳳淺歌望著眼前的人,眉眼沉靜:“我不會是你的戰利品,這局棋還沒到最后,誰勝誰負還未定論。”他們原成為修涯手中的棋子,豈料棋中棋,局中局,所有人都成了他謀奪天下的棋子。
“是嗎?”他望著她思量片刻后道:“這樣吧,我們打個賭,如果他們會活著離開圣壇,這枚指環,我就取下。”
“一言為定。”鳳淺歌一臉認真之色,她就不信他們的命運竟要被那樣一顆珠子所掌控,無論如何,一定要改變這一切,一定要。
朝歌城,帝宮正殿之前,可俯瞰整座城池,此時看在眼里的卻是一片蕭條,沒有人,沒有煙火,一片死寂。
蕭飏默然站在最高的臺階之上,在這里看,他看到他們太多曾經的痕跡,他相信她也看到了。那樣深沉的記憶,即便遺忘也還是深埋在記憶深處的,也許他們之間的愛已不在,但這份愛卻歷經歲月風塵沉演為深深的情懷。他不懷疑她對自己愛和感情,只是她與那個人總有著斬不斷的過往,如今他與她共同來面對這一切。
修涯自正殿步出看到獨立在云柱之側的蕭飏眸光微沉,舉步上前:“你就放心她去?”
“我相信她。”他望著遠方平靜地說道,不是不擔心,是他相信她的話,她答應會好好保護自己,她不是會安心站在他身后受保護的女子,一直如是。
修涯走到身側,并肩望著遠處云天浩渺:“很多時候我羨慕你又嫉妒你。”
是我,不是朕。
蕭飏薄唇微揚,側頭望了望身旁青衫翩然的男子:“是我該羨慕你,我不是那個可以永遠陪伴她的人。”這個人在她生命中是個不可替代的存在,雖然未曾陪在她的身邊,卻在她生命的每個角落,那樣的愛著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我從來不想害她,卻又不得不傷害,如果無法讓她成為元清皇后,以后的生生世世,她都會像前世那樣不斷輪回,不斷重復仇恨而血腥的人生,生生世世不得善終,永遠無法擁有幸福。”他望著遠方,平靜地說道,即便改變這一切的代價是要讓他灰飛煙滅他也在所不惜,他只怕因為他的連累,讓她再也無法擁有幸福。
蕭飏聞言,薄削的唇上血紅頃刻間褪了干凈,心被揪得緊緊的。腦海中驀然回響著普陀寺相遇之時,無塵方丈對她的批命之言,生與鮮血結孽,一生不得善終。
“你要救她,我也要救她。”修涯緩緩開口說道“我最想給她的,卻沒能給她,她真正想要的平靜生活是你帶給她的,很多次看到她在你身邊可以活得那樣幸福,我不止一次動搖著堅持下去的決心,可是有的事明明是錯的,也必定要走下去,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再不讓她回到那個身體,她就會再度重復曾經的血腥生活,那是她最痛恨和恐懼的生活,所以……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幫我,幫我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百羅圣壇,是最后改變這一切的機會。
蕭飏失血的薄唇緊緊抿著,袍袖中的手指根根繃緊,深沉的眸底暗潮洶涌。
這是一個何其艱難的抉擇?都是要救,他若救了她的命,便將她推入更深的深淵,讓她未來再也無法幸福。可是要他眼睜睜看著她失去生命,徹底走出他的生命,從此蒼茫人世,再不相見,又是何其殘忍。
沉默,連呼吸都靜止般的沉默。
“我答應你。”他輕輕開口,緩緩轉身離去,白衣翩然的身影消失在夕陽余輝下,一步一步沉重地用盡生命所有的力氣。
他愿用他的所有讓她擁有幸福,即便是要失去他們現在所擁有的幸福,換取她未來的安好,那是一個他無法相伴的未來,這是他唯一能給予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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