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燁宸氣火攻心,加之胸口劍傷未作處理,忽覺一陣頭暈目眩。他深深看著薛玉凝,只見她氣息奄奄,沉沉睡著,似永不會醒來。
他心臟一陣翻攪,登時惱怒,令道:“邢掣,給朕殺了這些庸醫。”
御醫山呼討饒。磕頭若搗蒜。
邢掣俊顏冷冽,暗嘆一聲,上前有禮點頭示意,淡淡道:“在下,對不住各位。”他拔出冷劍,從身近的人開始,連刺十數人。殷紅血漿打濕了光潔的地面。
不知誰喊了句:“薛妃娘娘,你醒醒,求你救救大家!”
月下心驚,生怕皇上被惹怒,會做出更冷血的舉動。
然而,薛玉凝突然手指輕動,她眉心緊蹙,長睫忽閃,串串淚珠順著眼角流下。
凌燁宸見狀心頭一震。抬手阻止道:“邢掣,住手。”
邢掣聞言,劍刃立刻頓在一名御醫的脖頸間。
只聽,凌燁宸小心拭去她眼角淚水,酸澀道:“你薛主子哭了,她定是責怪朕肆意殺人。朕不能讓她傷心。”
邢掣吐了口氣,和月下互看一眼。他收劍入鞘,對腳邊那御醫有禮道:“你受驚了。”
那御醫是個老人家,當即癱軟地上,老淚橫流,哭一陣笑一陣,何止受驚,當真要受驚致死,他嘴里聲聲喊著皇上萬歲。可是,日后這老者回家每每給他子孫講起今日遭遇,都會捏一大把冷汗,暗罵皇帝狠辣昏庸、縱女色,同時他亦會全家燒香拜佛叩謝上天保佑,讓他撿到一條命。
月下大感蹊蹺。皇上才下令邢掣住手,薛妃淚水當真就止住了。
冬兒端藥進來時候,巧見皇上輕笑在她家主子額上印下一吻。她小聲道:“皇上,讓奴婢喂主子吃藥吧。”
“朕來。”凌燁宸伸手端起湯藥。舀了一勺,在唇邊輕吹了吹,低手喂了薛玉凝。熟料,她根本不能吞咽,藥湯全部順嘴角淌去脖頸里。
他忙用衣袖擦去她脖間藥汁。
他瞇眸略想,突然端起藥碗,噙了一口藥湯在嘴里,俯身唇齒相貼,將藥灌到她口中。他抬頭查看,見藥果然沒有灑出,心頭一喜,欲再噙一口,再灌她喝下。
可是,一陣急咳,薛玉凝將那藥盡數吐出,又見大量殷紅的血從她口中冒出。
他慌了神,一籌莫展之下,連喚幾聲:“凝兒…”她毫無回應。
他當下大怒:“你們給她熬得是什么毒藥?害她吐血不止!好好的人,你們要毒死她么!”
眾人皆大氣不敢喘一下。
實非藥的問題,而是薛妃咽喉胸腔之內已經全是積血,根本無法吞咽任何藥物。
說她能活半月,是因為皇上不斷往她體內輸入真氣,她靠此殘喘而活罷了。實則,這樣活著,對她來說比死還不如。
凌燁宸失去了理智,怎也不愿接受她要離他而去這一事實。
他倏地起身,將藥碗摔個粉碎,喝道:“她要是死了,你們都要去陪葬!”
他如盛怒的豹子,來回踱步。突然煩亂蹬翻了檀木桌椅,掌風揚起,擊碎了一人高的古董花瓶。又見他揮拳狠砸墻面。直到拳頭血肉模糊,直到累了,他才靠在墻上重重喘著。雙眼痛苦緊閉。
突然間,他又快步回去榻上,抱起薛玉凝,緊緊摟著,將俊臉埋入她發間,一遍遍無助說著:“凝兒,朕該怎么辦,怎么辦…”
邢掣、月下兩人急的跳腳,想要為皇上分擔痛苦,卻無計可施。無蹤環胸冷靜而立。
門吱呀打開,有人進了房來,月下看去,這女子一襲紅紗,眉眼嫵媚,身段窈窕,正是恨生娘娘。
凌燁宸聞得腳步聲,不耐道:“你來做什么?”
恨生瞥了眼薛玉凝,無關痛癢的說:“來看看.....她死了沒有。”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皇上且才冷靜下來,就又來個挑事的。
凌燁宸嘴角邪佞勾起,雙眸冷若寒冰,他倏地揚起大掌扼住恨生細頸,向下壓去,恨生噗通跪在地上。
他冷道:“她死不死,你沒命看到了,朕卻可以立刻讓你死給她看。”
恨生氣血上涌,臉頰脹的通紅,她不急不躁,淡淡道:“你...還殺不了我。”她左手食中兩指輕巧揚起,在凌燁宸胸膛輕點幾下,他立刻手臂麻木,松了她脖間束縛。
凌燁宸望了眼無蹤,無蹤會意,領著眾御醫退去,出去后,掩了房門。
凌燁宸不悅睇了眼恨生,道:“我娘讓你來的?”
恨生點頭又搖頭,道:“也對也不對。欣姨不讓我來,我也會來。”
凌燁宸冷笑了下。再無其他。
追魂丹,暗閣奇藥。制法不易,乃是用北方極寒之地的奇蟲異草煉制而成,十年煉制,方成一顆。夜不悔當時煉制了一顆,卻從未用到,將閣主之位傳給恨生時候,一并將藥給了她。
凌燁宸滿心疑惑。將藥丸遞給月下,警惕道:“驗藥。”
月下接過藥丸,小心查驗了起來。他一直尋覓方子,為皇上除去胸口毒蠱。對各種偏門毒物皆有研究。
恨生苦澀一笑,道:“她現下已經這個樣子,我還需要下毒么?”
凌燁宸反問:“怕朕驗藥么,不怕的話,問什么?”
恨生秀眉微蹙,嗔道:“凌燁宸,你欺人太甚…”
凌燁宸輕輕道:“她初進宮時候,你鞭笞她在先,讓她膝跪釘砧在后,朕都記在心里,朕怎么能不對你加以提防?”
恨生深吸口氣,道:“是啊,那時候皇上還對臣妾寵愛有加、任由臣妾妄為呢,此刻...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