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她說,我愛你

她一定是瘋了吧，明明她正在自尋死路，正在一點一點丟掉自己的生機，正在被四面八方的恐怖壓力壓制的連呼吸都維持不下去，只能靠著自身靈力維持腦袋不那么迅速的沉淪，言清淺卻竟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原來幸福竟然是這種感覺么？

渾身上下從指尖到腳跟沒有一處不痛，靈力飛速的消耗著，各種各樣的凄厲嘶吼響徹在言清淺耳畔，似乎要扎穿她的腦袋，直達心底。因為沒有新的氧氣可以攝取，視野一點點黑暗，意識一點點模糊。

可言清淺不怕，真的不怕。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一點一點拉近和墨嵐的距離，雖然眼前的世界逐漸被黑暗淹沒，可心底的那束光卻越發閃耀起來。

那是墨嵐。

近在咫尺的墨嵐。

僅僅是那一個緊閉雙眼的身影，就足以讓言清淺萬劫不復。

一切的能量和生命力飛速流逝，言清淺覺得準十級的自己能夠在惡之真空堅持一分鐘還是過于自信了，但是，她完全沒有猶豫，更不會停下自己的身體，仍然用盡一切力氣向墨嵐游去。

靈力耗盡了，就用身體，力氣用完了，就用意志。眼前已經被黑暗淹沒，耳畔的凄厲嘶吼仿佛隔著水一般朦朧，心底那個影子卻越發清晰。

言清淺認識墨嵐，是在十七歲，一個女孩兒最美好的年紀。

她是四大獵人世家之一的言家從小嬌生慣養的天驕嫡女，從小長這么大沒受過半點委屈。身邊的所有男生對她趨之若鶩，言清淺輕展笑顏，就有數不清的少年沖上前來。

可是在吸血鬼獵人學院總院大考，她遇上了改變自己一生的那個男人。

異軍突起的野生強者嵐揚，雖然生了一張很不錯的臉，卻其實不會使用半個魔法。并非是哪個獵人世家的嫡子，也沒有什么高門顯赫的身份。

這樣一個人竟然敢頂撞自己，言清淺是不能容忍的。

她直接授意言家門徒好好教訓一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卻沒想到一下子捅了馬蜂窩。門徒下手沒輕沒重差點害了嵐揚性命，而嵐揚一直不為人所知的強大后臺竟然帶著他打上了言家大院。

滄歌威逼之下，言家老太爺都誠惶誠恐跪在地上，言清淺義憤填膺承認是自己做下一切，并且一人做事一人當。

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她和墨嵐締結了靈魂契約，從此兩人結下解不開的緣分。

剛開始言清淺確實是滿心憤懣的，可墨嵐并不是一個有一點后臺就趾高氣昂頤指氣使的人，他并沒有因為和言清淺的契約就把她如何，反而借著契約的由頭成了言清淺的隊友，在各種時候有意無意給言清淺出頭。

言家人知道了墨嵐的身份，全家都在勸言清淺趁早認清現實，好好抓住墨嵐的心，久而久之言清淺自己都認命了。她跟著他任務集結，粉碎白金一族的野心；跟著他參加人界四大院交流賽，在整個人界的舞臺第一次大放異彩；

言家和顧家的統一行動被白金貴族暗算，言清淺的隊友全部陣亡，靠著墨嵐留給她的血之獠牙守著半死不活的顧北希所在廢棄工廠的角落，所有的求生信號全都傳不出去，言清淺都已經絕望了，可墨嵐終究還是拯救了她。

似乎就是從那一夜開始，言清淺對墨嵐的感情徹底的改變了。

5788小隊名滿人界，言清淺跟著墨嵐走上外域戰場，他們南征北戰參與大小多少戰役，雖然對于墨嵐而言言清淺可能只是他的隊友之一，可是對于言清淺而言，墨嵐卻已經是她的全部。

墨嵐在人界在人界暴露身份，徹底被打成整個人類種族的敵人，言清淺被顧北希阻攔沒有在第一時間追上去。

從那以后，言清淺和墨嵐的生活軌跡似乎完全中斷了，兩個人幾乎再沒有重疊過，墨嵐以九歌之名在天界活的風生水起，言清淺也一步一步走上人界最頂級的舞臺。

可是，九界學院賽再見的時候，言清淺還是認出了墨嵐。

就在所有人都無法感應他的身份的時候，只有言清淺，第一眼就看出了熟悉。

你說那是契約的效果也好還是神器的聯系也罷，反正言清淺只覺得，那是她和墨嵐的緣分。

哪怕兩個人身份不同、樣貌不同、靈力不同甚至種族都完全不一樣，言清淺就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們的聯系。

零界之中，看見天使九歌輕閉雙眸浮在半空，和記憶力那個念念不忘的影子完全重疊，言清淺再也忍不住，沖上前戳穿了墨嵐的身份。

墨嵐在象征性的拒絕之后也終究承認，將言清淺擁在懷里。

久違的溫暖在兩個人接觸的地方蔓延，瞬間擴散到言清淺全身上下，連靈魂都不在孤獨，那一刻言清淺終于深深意識到，自己這一生，都已經無法再擺脫眼前的男人。

人界和血界大戰，言清淺在乎么？墨嵐終究不還是幫助她太爺爺突破了究極？言清淺一直都相信，墨嵐是真的希望人界和血界永遠和平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更美好的未來奠基。

但是，她相信，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

不管墨嵐如何幫助人類，守護人類，人類都不會信任他。

所以，當顧北希他們拿著投影出來的神器驚鴻闖進言家大院無端指責墨嵐的時候，言清淺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為自己是一個人類而感到恥辱，她根本就懶得和他們解釋。

可她還是不想墨嵐被這些他一直守護的人誤會。

到十八層冥界來，是言清淺提出的。她就是想讓這些人親眼看見墨嵐，讓墨嵐洗清自己的嫌疑。

雖然她也沒有想到原來這里的情況已經如此嚴峻，路西法和米迦勒這兩個站在九界巔峰的兩人竟然齊齊在這里手足無措，外加一個帶著神明身份的死神大人，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拯救墨嵐，但是，言清淺忽然間知道為什么自己一定想要過來了。

那是一種冥冥中的感應，雖然她不重要，但是她感受到了。

她就是應該到這里來，或許從始至終，她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刻。

言清淺心底那墨嵐的影子已經越發清晰，可她全部的力量都已經耗盡，言清淺并沒有停下動作，反而再次猛地向前一沖，用手抓住漆黑深淵之中的男人。

這一刻，天譴集結。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言清淺突破了所謂人類的極限。

即使是天譴也無法深入到惡之真空當中，根本沒有半點雷霆落在言清淺的身上。可她終究還是突破了十級，并且憑借突破瞬間的強大爆發，擁住了墨嵐的面龐。

言清淺睜開眼睛，視野里重新出現了墨嵐的模樣，雖然墨嵐緊閉著雙眼，內心恐怕正在經受無比激烈的折磨，根本就注意不到面前的自己，可是言清淺還是無比溫柔，無比幸福的看著他。

她的全部力氣都已經耗盡，全部的生命力都已經耗盡，可她成功把墨嵐的樣子留在自己的腦海里。

鬼使神差的，言清淺將自己的唇印上墨嵐的唇瓣。

墨嵐，我愛你。

雖然有點遺憾，你可能永遠不會聽到我說的這句話了。

但是下輩子，我還做你的人。

墨嵐，醒過來吧！

最后的一點點生氣渡進墨嵐緊閉的唇間，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一雙血紅的眸子緩緩睜開。

我聽見了，并且，我知道。

擁住了身前的女孩兒，墨嵐咬破言清淺的唇。

惡之真空的能量飛速流動。

整個漆黑的結界，化作一個萬千細線包裹的大繭。

十八層冥界的所有人驚詫的睜大眼，連米迦勒和路西法都忍不住稍稍攥緊了拳頭。

這是，成功了么？

墨嵐剛剛經歷了什么？

鎮壓萬惡之源的路走過一半，整個腦袋充斥著無窮無盡的惡意，那是無數人被逼到十八層冥界千萬年無法忘卻的慘痛記憶，墨嵐一個一個親身受下。

這本就是容不得半點差錯的任務，可是墨嵐卻生生被打斷了。

他感受到自己的后代和蘇憶水的危機，并且強行抽離能量離開冥界回去救援，雖然他最終穩定意識回到這里，可是再也不可能和從前一樣穩妥的鎮壓下去了。

萬惡之源的主體意識已經蘇醒，墨嵐不得不將自己和萬惡之源一起封閉。在那個絕對真空之中，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一切正一點一點被萬惡之源同化，整個人被拉扯進無比濃稠的黑暗，掙扎不得。

墨嵐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他一直在拼命的抗爭，拼命維持自己意識的穩定，可是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他甚至不知該向什么方向掙扎，只能越來越疲憊，越來越無助，越來越麻木下去。

他不想向萬惡之源屈服，可是在這片黑暗的深海之中，他能是一只不會水的魚，不論如何掙扎，都只能一點點沉沒下去。

但是，就在那一刻，一束光闖進了他的世界。

墨嵐聽見了，她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