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太監忙前忙后。
 雖然只是做個樣子,但是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還是要認認真真的把里外前后都打掃一遍。
 而且不能出任何差錯。
 今日是破五。
 和平日里的打掃不同。
 破五,在大魏朝的習俗里面,預示著為陛下辟邪除災。
 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那象征意義可就不好了。
 出事的人,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所以,兩個小太監都是手腳麻利,小心翼翼。
 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擦拭書桌上那些筆墨紙硯的時候,一個個弓著腰,像是在伺候嬰兒一般。
 甚至可以說,比伺候嬰兒還要小心輕柔。
 兩個小太監做事的時候。
 陸行舟則是站在一旁,小心的盯著他們。
 稍許,他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指著其中一個小太監吩咐道,
 “小云子,去把上面的字畫都清理一遍。”
 “是。”
 小太監微微躬身,來到了幾案側面的那個檀木書架前。
 這里面擺放著的都是陛下常看的書。
 還有一些珍藏了多年的字畫。
 都是陛下的寶貝。
 所以,是不能出任何差錯的。
 小太監有些緊張。
 小心的把第一本書拿下來,然后放在了旁邊的書桌上,正反面都擦拭一遍。
 確保沒有任何損傷,沒有任何灰塵,最后再放回去。
 小太監做這些的時候,陸行舟一直在盯著。
 他在等。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小太監把書籍區域都擦拭干凈,然后去處理字畫區域。
 陸行舟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一副字畫。
 ……
 兩幅字畫。
 ……
 當小太監伸手去拿第六幅字畫的時候,陸行舟手腕一翻,指尖出現了一道極為細小的米粒。
 咻!
 內力灌注指尖,然后將這米粒給彈射出去。
 “啊……”
 正在打開字畫的小太監痛的叫了一聲,身子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他站著的位置,恰好是臺階。
 直接連滾帶爬的摔了下去。
 手里的字畫,也是跟著他一起掉在了臺階下面。
 “混帳東西!”
 “找死?!”
 這一瞬間,陸行舟臉色爆怒,沖了過去。
 他沒有管小太監。
 而是緊張的把那副掉在地上的字畫撿了起來。
 字畫上,是一副山川鷹魚。
 碧空蒼穹。
 山川萬里。
 一只黑色兇鷹,抓著血色華魚。
 正仰天長嘯!
 這是鷹魚圖。
 當年東廠初建的時候,陛下親手繪制的。
 兇鷹為東廠。
 華魚為百官。
 象征著東廠鎮百官之意。
 自從東廠被取締,這幅畫就被擱置在了這里。
 而陸行舟做這件事,就是為了以此圖,來試探皇帝對東廠的心意。
 此刻。
 因為小太監這一跤,鷹魚圖被撕破了一個不小的口子。
 一直從卷軸的位置延伸貫穿了黑鷹的身體。
 就像是咧開了嘴。
 “陸公公救救小的!”
 “陸公公救救小的啊!”
 “小的不是故意的啊……小的……”
 陸行舟舉著這副破損的鷹魚圖,臉上帶著無法形容的陰森,看向了摔跤的小太監。
 小太監自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犯下的錯誤,臉色蒼白,用力的磕起頭來。
 那青石板地面,被砸的咚咚響。
 今日破五。
 本就不能出岔子。
 他竟然,還撕壞了陛下的字畫?
 這幾乎就是死路一條。
 他已經被嚇的要尿褲子了。
 他不知道該怎么做,只知道一個勁兒的磕頭,一個勁兒的求陸行舟救自己。
 在他的眼中。
 此刻,只有陸行舟能夠救自己了。
 “你……好大的狗膽!”
 “這可是陛下的墨寶,你竟然……”
 陸行舟裝出憤怒的樣子,幾乎是咬牙切齒,怒罵道,
 “混帳東西!”
 “連咱家都得被你連累!”
 砰!
 話音落下,陸行舟一腳踢在了那小太監的肩膀上,小太監慘叫一聲,滾出了一丈多遠。
 確實。
 破五出事。
 視為不吉。
 而且,損壞的又是陛下的墨寶。
 兩罪并罰。
 一個小太監,可接不住這么大的罪過,陸行舟這個掌事,必然也會受到牽連。
 當然,在行動之前。
 陸行舟已經做好心里準備了。
 牽連就牽連,只要能試探出陛下對東廠的心意,就足夠了。
 他此時看起來怒不可竭,都是裝的。
 只是做樣子而已。
 這樣一切就顯得更加合理,更加沒有破綻。
 “陸公公,救救小的吧。”
 “求求您了,陸公公……小的不想死啊……”
 被踹飛的小太監,連滾帶爬的又回到了陸行舟面前,他抱著陸行舟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起來。
 他是真的害怕。
 真的會被陛下打死的。
 他不想死。
 “咱家救不了你。”
 “咱家自身都難保了,拿什么救你?”
 “是死是活,看命吧。”
 陸行舟狠狠的剜了小太監一眼,將那副損壞的鷹魚圖平鋪開,放在了幾案上。
 然后,跪在了這幾案之下。
 “這……”
 小太監見陸行舟這副樣子,身子一僵,幾乎是癱軟了下去。
 ……
 大概半個時辰后。
 老皇帝回來了。
 文武百官金鑾殿朝賀,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老皇帝的心情也非常不錯。
 遠遠的都能夠聽到,他和陳暮陳公公的談笑風生。
 “今日朝賀,草原匈奴,大遼女真,高句麗,東瀛,還有南海諸國,都按規矩送過來了賀禮,說明陛下和咱們大魏朝一樣,還都是春秋鼎盛啊。”
 “哈哈,整整三十年,四方朝賀,不枉朕數十年耕耘,咱們大魏朝,四海升平啊。”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這都是陛下辛勞之恩,上天也會看到,定會保佑陛下長命百歲。”
 “哈哈,陳暮你也會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了,不過朕愛聽,哈哈。”
 陳暮陳公公攙扶著老皇帝,從遠處走來。
 兩個人聊的非常開心。
 老皇帝笑意盈盈。
 雖然身體依舊是老態龍鐘,垂垂朽矣,但那臉上的歡喜,卻當真是掩飾不住。
 畢竟,四方朝賀,蠻夷俯首。
 可不是那個君王都能夠做到的。
 而他在位期間,已經連續做到了三十年。
 今年就是第三十年。
 這足以讓他成為大魏朝歷史上,最為聲名赫赫的君王,也最為賢明的君王。
 他豈能不喜。
 嘎吱!
 御書房的大門,被陳暮推開,老皇帝的身影,伴隨著一片金色的陽光出現在了陸行舟的面前。
 “這是怎么了?”
 “怎么都跪在這里?”
 老皇帝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三個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眉眼之間升騰起了幾分不悅。
 “陛下恕罪。
 “奴才帶人為陛下御書房破五,結果這混賬東西手腳不利索,撕壞了陛下的墨寶。”
 “求陛下責罰。”
 陸行舟用力的磕了兩個頭,都沒敢抬眼,低聲說道。
 “陛下饒命!”
 那撕壞鷹魚圖的小太監,也是哆哆嗦嗦,結結巴巴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