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英梨梨想要的永遠

姬川佳子的聲音在房間里環繞。

“那個人起初不僅用不好的方式脅迫了你，讓你幫了他的忙，之后又不知分寸地踏入你的生活，還總是在你面前表現得自以為是。”

“而你卻從一開始的最討厭，到現在又喜歡和依賴上那個人了嗎？”

“我講的是我朋友的事情。”英梨梨先是糾正了她的口誤，接著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

“嘛，大抵上就是那樣了吧……”

“哈啊……也就是那樣吧？那樣。”

姬川佳子重重嘆了一口氣。

“女生會容易喜歡上總是捉弄自己的男生，亦即美少年給了自己惡劣的第一印象，像這樣的兩個人大多會發展出戀情，之類的？”

“自己？都說你搞錯了，姬川同學，我只是把自己所聽來的情況轉述給你們而已啊。”

“嗯嗯～看來你是要堅持這個說法了啊，澤村同學。”

“什么嘛，刨根問底的，你的話好像有什么深意啊！”英梨梨不自覺蹙起眉間，撇下嘴，進入對抗姿態。

“啊～啊～抱歉抱歉，那么就按照澤村同學說的算吧。”

姬川佳子用手指敲著太陽穴，嘿地一聲笑了，對始終保持沉默的惠問道：“于是呢，你怎么看？小惠。”

“……啊，嗯，一般來說，這種類型也是有的呢。”

“你根本是在敷衍吧！？還是說完全沒在聽？？Pocky有那么好吃嗎？？”

無論她說些什么，惠都始終以悠閑且平淡的調調應付著她，像是打定主意不參與進去，只是靜觀其變。

姬川佳子對此沒了辦法，略帶郁悶地耷拉下肩膀，把臉重新轉向英梨梨那邊，興趣盎然地追問下去。

“然后呢，澤村同學？”

“什么？”

“就是那個男生長得帥嗎？”

“那種事情，我不清楚。”

“誒誒～不要吊人胃口嘛，畢竟能吸引你那位朋友的男生，一定是個超級美少年吧？至少走在澤村同學旁邊不會讓人覺得不搭調的那種～”

“我的朋友不怎么留意那方面的事情，真要說的話，沒有能耐在閘口區擺攤的男人，就無法讓她感興趣！”

“閘口區？擺攤？那是什么東西？？”

在姬川佳子頭頂冒出無數問號，并打算詢問時，惠便若無其事地說了起來，

“啊，那種事情因為解釋起來比較復雜，所以你用不著在意，佳子。”

“什么嘛，難道惠也知道嗎？討厭，我會覺得這樣的自己很丟臉耶。”

“唔～～～這個嘛，對一般人來說，也許知道那一點才比較丟臉吧，所以我是為你好喔。”

“喔喔～你也成長了啊，惠。”英梨梨一臉驚訝地贊許道，頗有成就感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被成功傳教的非御宅族。

“呃……該說是成長嗎？還是慢慢習慣了，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惠有些困擾地抬起頭，凝視著屋頂的照明燈。

所謂的閘口區、墻際區、島塊區，分別代表了CM展會上的優良位置，同人社團的實力越強就越會被分配在前面。

在一群漫畫家、輕小說家、同人志作者身邊待久了，惠也從最初的迷茫變得漸漸能聽懂這些術語了，增加了奇怪的知識。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看來，要用成長來形容倒也沒錯，雖然不曉得那些知識能在以后派上什么用場就是了……

這時，姬川佳子又開了口。

“所以澤村同學那個朋友喜歡的男生到底是什么類型啊？比如說有像中村老師一樣帥嗎？”

“這不是還圍繞在顏值的話題上嗎？姬川同學。”英梨梨不由吐槽一句，繼而話語一轉。

“不過。如果非要這么說的話，他和中村老師是不一樣的類型，再說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老師啊。”

“嘿，原來是和中村老師不一樣的類型嗎？那么……要說同齡的男生里，唔，似乎沒有人比加藤會長更優秀了吧……”

“……！那、那種事，說的也是！誰會喜歡那種假正經的人啊，根本不可能吧！”

“咦、啊，你先冷靜一點，澤村同學，喜歡什么的我也沒有這么說過啊。”

姬川佳子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并以狐疑的眼神在她臉上不住打量。

澤村同學她該不會也喜歡加藤同學？？

怎么會？這怎么行？？

不行的，不可以的！

接二連三的念頭不斷從腦海中冒出，讓她的心情變得焦急又嚴肅。

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但是作為朋友，她天然偏向于惠，除惠以外的任何人和加藤悠介在一起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事情。

哪怕對方是那個學園第一的美少女也一樣。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她開始重新在腦中梳理起了半小時前的對話。

「用不好的方式脅迫」、「不知分寸地踏入生活」、「總是表現得自以為是」……

——這誰啊？

加藤同學那種人真的會對澤村同學做出這種事嗎？

仔細這么一想，姬川佳子頓時就安下心來，并在心中自嘲一句自己的多疑。

畢竟無論再怎么想，上面的那些形容都無法與加藤悠介對上形象。

因此她立刻便否定了剛才的猜測。

轉臉看向一旁，就見惠不知何時玩起了手機，偶爾還會將一根Pocky巧克力餅放進嘴巴里，小口小口地吃著。

完全是一副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的態度。

‘假如澤村同學真的喜歡加藤同學的話，小惠一定會清楚的吧？’

有鑒于此，她心中最后一點疑慮也完全消失了。

“什么嘛～別嚇我啊，澤村同學。”

“……什么？”

“沒什么～繼續剛才的話題吧。話說回來，你的朋友和那個男生發展到哪一步了？牽手？還是kiss？”

“騰”地一下子，英梨梨的臉色霎時變得通紅，并慌亂地垂下頭。

“那、那種事——”

“說嘛說嘛～”

“可、可是……”

“反正已經聊到這里了，還有什么不能講的嗎？再說你那位朋友也對和心上人現在的關系感到煩惱吧，說出來我們也可以幫忙出出主意。”

過了半晌。

聲若蚊蚋的輕吟響了起來。

“這、這個……姑且，算是，吻過了吧……”

語畢。

咔——！

咬斷一根Pocky的惠抬起頭，把眼神望了過來。

“唔噢噢噢噢噢！？”

姬川佳子大呼小叫著：“居然、居然已經吻過了嗎——！！！”

英梨梨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臉上的紅暈開始向耳根蔓延，語無倫次地解釋道：

“不、不過！那應該算意外狀況啦意外狀況！肯定不算數的！而且我朋友中意的那個人也沒當回事……”

聽到這話的惠稍稍垂下眼眸，把手機放在一旁，一邊細嚼慢咽地吃著Pocky，一邊不動聲色地靜靜傾聽。

正起勁的姬川佳子并未注意到這一變化，滿臉亢奮地問了下去。

“那，如果有機會的話，你的朋友會主動吻那個男生嗎？”

“這、我又不知道她的想法。”

“沒事沒事～你只要按照自己對她的印象來說就可以了，就是假設啦假設，數學課里常有的那種假設。”

英梨梨左思右想，遲疑著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本能地想要否定，但是撲通撲通的心跳仿佛又在訴說著另一種心意。

即便如此，如果要問她會不會主動去親吻加藤悠介，那一定是否定的，至少有第三者在場的情況下是這樣。

說來有些羞于啟齒，但她的確沒有那種勇氣，不如說大多數女孩子應該都沒有那種勇氣。

就連那個放浪形骸的霞之丘詩羽，最多也只是嘴上挑逗一下加藤悠介，從來沒有當著她們的面做出過什么過火的舉動。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假如非要她做不可的話。

那么除非是以加藤悠介為中心，周圍半徑五公里以內都沒有人，并有一個全知全能的神向她保證。

保證加藤悠介在接下來24小時都不會醒來，那么她大概會在猶豫23小時后，在最后一小時內去吻他吧……

靜謐的夜晚時光從門窗外面流淌進來，在房間里漫開。

英梨梨不自覺望向窗戶，從窗外露出來的一小片夜空相當閃耀。屬于夜晚的深藍色渲染天空，點點星光不停閃爍。

她的眼神飄渺而純凈，同時帶著美麗的幻想。

美好的畫面令人不忍出聲打擾，姬川佳子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

不經意見到這一幕的惠心口微微一緊，遂拿起自己先前買的烏龍茶喝了起來。

不同于一知半解的佳子，她對英梨梨口中所說的對象從頭到尾都心知肚明。

通過這場對話，也讓她終于確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英梨梨對加藤悠介持有的是愛戀的情感。

萬千思緒涌上心頭，這一刻的惠想到了許多，心情有些五味雜陳。

與被拯救的霞之丘學姐一樣，英梨梨也和加藤悠介保有特殊的羈絆，共享著只屬于她們的故事和經歷，有別人難以插入的地帶。

念及于此，眼神不由微微暗淡下來，一絲絲苦澀悄然在胸口擴散開來。

她也想要特別的羈絆，想要只屬于她和加藤悠介的，任何人都不準踏進來的空間。

那不是單純的照顧和被照顧，監督和被監督，甚至不僅限于學校或者加藤悠介的公寓里。

而是更加切實的，要進入到他的人生里，成為他身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知道加藤悠介對她的態度很特別，也能感到其對她抱有的特殊好感。

‘為什么不來告白呢？明明只要你說出口，我就會考慮一下后再答應你啊。’惠有點煩躁地想著。

那樣的話她就不必非要給自己找借口留在他身邊，也不用時時刻刻帶著愧疚的情緒面對英梨梨。

當然，那樣的結果注定會有人受傷。

但是既然總要有人受傷的話，那么在大家陷得更深之前，盡早作出決定，然后給人留出接受的時間才是正確的吧？

與受到紛繁思緒侵擾而煩躁的心情相反，臉上始終平靜如水。

為了讓心情恢復原本的狀態，惠從一堆零食里取了一塊牛奶糖，將其撕開包裝并送進嘴巴。

包裝紙的吱吱聲吸引了姬川佳子的注意，讓她從發呆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咦，你有這么愛吃糖的嗎？小惠。”

“嗯，只是偶爾吧……”

受到她們的影響，英梨梨也隨即醒悟過來，繼而開口說道：“嗯嗯？太好了，原來惠喜歡吃喔，那你也嘗嘗看這個軟糖吧，我和媽媽都很喜歡。”

說著便從某個包裝袋里取出一粒軟糖，輕輕送到她嘴邊。

“……那個，英梨梨？”

“給～張開嘴巴。”

“唔，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現在有在吃喔？”

“這不一樣，這是對惠的感謝。”

英梨梨搖了搖頭，臉上綻放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謝謝你當時陪我跳土風舞～！”

‘這里是謝我陪她一起跳，還是謝我把悠介也叫上了呢……？’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看著依舊停在嘴巴前的那只小手，惠的內心深處響起了一聲消沉的嘆息，旋即也露出輕柔的微笑，將對方手上的軟糖取了下來。

“沒關系的～英梨梨，反正大家最后都玩得很開心，所以不用謝。”

“惠……！”

像是有些感動的，英梨梨一把將她抱住，并把腦袋埋進她胸口。

“謝謝，謝謝……”

“呃……？現在又是為了什么？”

“很多很多。”

小小的腦袋輕輕蹭著她的胸口，柔和的溫度透過睡衣傳了過來。

“謝謝你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永遠么……

短暫的沉默后。

惠慢慢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前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上，溫柔地撫摸著那一頭順滑的金色秀發，然后壓低聲音嗯了一聲。

“雖然覺得自己并沒有做什么，不過……嗯，能跟英梨梨成為朋友這件事，我覺得很開心。”

聽到這話的姬川佳子不由有些吃味，也鬧著問道：“誒，那么我呢？小惠～～～～～”

“嗯……該怎么說呢？佳子就是佳子吧。”

“好過分！而且好冷淡！？”

“咦～～但是，我們平時就一直在一起吧？這種事是必須要說出來的嗎？”

“小惠～～～～～！”

拉著長音的撒嬌語調在房間里擴散開來。

慢一拍的，少女們的談笑聲也響了起來。

如銀鈴般的笑聲混合在一起，木屋在不知不覺中熄滅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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