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0.救治的可能

梅琳娜咬著牙抿著嘴，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向獵魔人，蕾拉娜戴著頭盔看不見表情，但也正面朝著藍恩。

她們兩個對于藍恩所說的什么‘非侵入式’、‘做手術’之類的詞匯并不理解具體是什么意思。

但是藍恩說的話，她們大概能聽懂意思。

他是在說，那些巫者……是能治療的？！

梅瑟莫遠征幽影地以來，他似乎就理解了他母親的擔憂和掛念，主動將那些巫者找出來，并且安置在幽影城中，嘗試性的進行治療和緩解痛苦。

但是直到今天為止，毫無改善。

只研究出了賜福覆眼膜，來給人以虛假的安慰。

后來，這賜福覆眼膜甚至成為了圣戰軍內部的一種獎賞，給這個再也看不見黃金樹光芒的軍團以最底線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與之相對，還有黑暗覆眼膜，能讓佩戴者連一絲光芒都接收不到，徹底在視野和精神上陷入黑暗。這被作為圣戰軍內部的刑罰使用。

但無論如何，他們的隨軍醫生調香師們，本來使用的就是一種在藍恩看來還很初級的治療體系，只不過其中加入了超自然力量的變化，導致其效果很好。

可即便這樣，幽影地的調香師也已經跟王城羅德爾的調香師，因為長期分隔的原因而產生了代差。

更不用說在藍恩眼里了。

他們竟然還想用草藥和香粉，來讓巫者的身體通過緩慢調整，最終回到正常狀態。

藍恩剛才過去瞥了一眼就知道：這當然沒可能啊！

你不切掉那些爛肉還留著想干嘛呢？

當然，這多半也不是調香師們不想用手術的手段先進行切除，而是調香師的醫療體系還沒有到這個等級。調香師自身的手法也滿足不了條件。

但是在藍恩手上，這些跟爛肉長在一起的巫者，毫無疑問是有救的。

“你是說……”

梅琳娜可能自己都沒發現，她在說話的時候，之前一向冷淡又漠然的語調，竟然帶上了些微的顫音。

蕾拉娜的情況跟她差不多，此時也沒注意到靈魂少女的異常：“你有辦法能救她們？”

“如果她們的數量不是太夸張的情況下，”藍恩揉了揉額頭，皺眉說道，“我可以切開她們的身體，神經、血管、骨骼……巫者的歸巫者，爛肉的歸爛肉。”

“之后還要抑制炎癥和潰爛，然后是覆蓋上新的皮膚，讓體內環境重新跟外界隔離，重建她們自身的免疫系統，撫平長期折磨帶來的神經損傷……嘖，我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大活兒。”

一連串旁人根本連聽都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從藍恩嘴里往外蹦。

但是越聽不懂，梅琳娜和蕾拉娜就越明白有希望！

而絨布球更是在藍恩開口之后，直接‘喵’的一聲跳起來歡呼！

小貓拽著梅琳娜的斗篷不住搖晃著：“有救了哦！只要老大說能治療，那就絕對能治好的喵！之前我都看到過！三個矮人心臟都破了！老大一共用了幾分鐘就全救活了喵！”

蕾拉娜立刻點頭：“我會立刻安排人手，去盡量找到幽影地剩下的所有巫者到這里！如果你真的能治療她們……”

雙月騎士的語氣非常認真：“梅瑟莫會很感謝你！雖然他并不擅長表達感謝，但我保證，他心里一定會這樣。”

“希望吧。”藍恩搖了搖頭，“希望我們的這次見面能順利一些。”

雙月騎士不假思索的點頭：“當然。”

蕾拉娜久違的在幽影地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她領頭走出這個治療室，就要帶著藍恩他們從物種保藏室向上繼續走。

藍恩落后一步，跟梅琳娜走在一起。

靈魂少女就跟之前靠近黃金樹一樣，突然從斗篷下伸手拽住了獵魔人的掌心。

“……謝謝，”‘小木頭’半天憋出來這么一句話，甚至于她本人現在都顯得有些混亂，“我、我不知道為什么，看見她們之后……我……我本該完全不認識她們，但是……”

即便頭腦一片混亂，梅琳娜依舊試圖讓自己的語調平緩下來，仿佛這樣就能順便讓思維也平緩下來。

但是說著說著，她右眼的眼眶就自己紅了起來。

她明明連瑪莉卡女王在幽影地的記憶都模糊不清，但是這種濃郁的感情卻留存了下來，并且影響著她。

但在這時候，藍恩卻并沒有耐心溫和的安慰靈魂少女，反而一副推推搡搡的樣子。

“好了好了，知道你現在很亂，真想謝謝我，一會兒去見梅瑟莫的時候趕緊把你妹妹的身份亮出來，給他開開眼！走吧！”

“啊？”梅琳娜原本憋紅了的眼圈一下就止住了，“可是，我還不知道我跟他算不算……？”

藍恩沒有理會梅琳娜的抗辯，直接推著女孩的肩膀，就把她推出了門。

梅琳娜無奈，只能跟著蕾拉娜一起往前走著。

落在最后的獵魔人，臉上調侃梅琳娜的笑容收斂起來，最后又看了一眼懸廊之下的大廳，目光深沉。

“你還真是溫柔啊。”

空靈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這是只有獵魔人一人能聽見的交流。

托莉娜坐在懸廊的欄桿上，濃密的紫發漂浮搖曳如波浪。

“可別這么說，”藍恩則給她翻個白眼，“這說法我一聽就感覺自己往后沒個好下場似的。”

“這么黑暗嗎？”托莉娜捂著嘴輕笑，“你明明是想用醫術拯救無辜者，就算是這么分明的善行，在你眼里也很危險？”

“行善本身就代表要與為惡作對，這當然會有風險。”獵魔人說著聳聳肩，“但無所謂，該做還是要做。”

“所以說到底，”托莉娜漂浮著湊近獵魔人的臉龐，言笑晏晏，“竟然不光是溫柔，還有強大和堅定嗎？”

藍恩把腦袋往后仰著：“您可真會夸人，圣女大人。”

“我只是在陳述所見所聞啊，”托莉娜笑著，但是隨即，她看著藍恩的表情發生了變化。“藍恩……對不起。”

獵魔人有些不解的挑眉，并且試圖讀懂沉眠圣女的表情。

她依舊在笑著，但是這笑容不再是數秒鐘前的發自內心，反而摻雜了別的東西。

釋然、堅定、歉疚……

“你在給我道歉？為什么？”

可在追問之下，托莉娜卻又倏忽之間飄遠。

“不知道哦。”她笑著說，“或許以后，你會知道？”

托莉娜不再理會藍恩的招呼，獵魔人只能也跟在梅琳娜后面，走了出去。

重新回到如同博物館和圖書館混合體的物種保藏庫。

瑪格麗塔正捂著胸口，單手撐在墻角干嘔。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瑪格麗塔的臉上帶著心有余悸的表情，之前治療室的氣味似乎還縈繞在她的鼻尖，“之前血池都沒這么恐怖！梅琳娜他們出來之后也不跟我說里面的情況。”

“沒什么。你還好吧？”

藍恩既關心又敷衍的說著。

在那房間里面，是幽影地之中的角人與巫者之間的仇恨和罪孽。

跟交界地的其余人都沒有太大關系，更別說瑪格麗塔這種異世界人了。

她不是個能忍受骯臟惡心和悲劇的女人，藍恩很了解她。

因此，既然這件事跟她無關，那么藍恩也不想讓她承擔多余的苦悶。

一行人在蕾拉娜的引領下向上攀登，物種保藏庫中有影子學者，似乎是就算肉體被徹底毀滅了，他們也想以影子的姿態繼續閱讀、研究。

并且這里還出現了另一種打扮的騎士，火焰騎士。

全員瘦瘦高高的身形，擅長采用帶著火焰紋路的重型刺劍、短刀等各種武器，銀甲紅披風。

據說他們是梅瑟莫的近衛騎士，關系類似于圣樹軍團中的尊腐騎士跟隨瑪蓮妮亞。

不過身為黃金王朝出身的勢力，卻把禁忌的火焰力量作為自己和近衛騎士的標志。

梅瑟莫如果不是被瑪莉卡女王寵愛的肆無忌憚，那就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在王朝內部的風評。

拉卡德勾結火焰監視者都只敢在暗地里聯系。

物種保藏庫的道路十分曲折，再加上這個場景的特殊性，幾乎讓藍恩回想起了自己在火焰世界曾進入過的洛斯里克大書庫。

但好在，有蕾拉娜領路，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就在各個火焰騎士的注視之下，來到了最頂層也是最深處的一扇黑鐵門扉前。

這里不像是個城堡領主的居所，反倒像是個故意藏在幽深難及處，不愿與人接觸的暗室。

門扉徑直被推開，帶起一陣鋼鐵摩擦石板的沉重聲音。

內里是僅有一些輪廓的陰影。

眾人踩著輪廓顯示出來的道路向里面走去，蕾拉娜的銀甲在這里更像是一輪月光。

而等到眾人完全走進暗室之中，零散卻明亮的燭光，才從周圍開始一片片的燃起。

暗室之中逐漸變得明亮。

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依次亮起的蠟燭而轉悠著。

直到一個聲音，像是在眾人之間的近處驟然響起。

“蕾拉娜，你帶了何人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