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兩大都護府的人選,李瑄準備改變一下用人方式。
大草原中,大小部落星羅棋布,部落與部落之間,矛盾重重。
葉護太子被李瑄立為靖文可汗,但他永遠也不會再回到草原。
大都護實際上接管瀚海都護府和草原都護府的政務。
李瑄怕普通文官震懾不住剛馴服的草原諸部。
準備將兩名將軍,轉為文官。
李瑄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文武雙全的段秀實。
他是李瑄預定的下一屆兵部尚書。
但段秀實軍功卓著,為大唐少有的大將軍,位比從一品。
而大都護僅僅是正二品,比巡撫高一級。
不過李瑄相信段秀實能理解他的用意。
并且會保留段秀實的軍銜,只是不再有軍權。
最富庶的瀚海都護府,由段秀實出任大都護,授開府儀同三司。
原本的青海都督,則由尉遲勝接任。
另外的草原都護府,李瑄調任河東都督李廣琛擔任。
李廣琛也精通文事,可任草原大都護。
由靈武副都督荔非元禮接替李廣琛任河東都督。
原本的北庭都督府,駐扎在瀚海都護府中。
以單于城為駐地。
天山省的防衛,將由敦煌軍代替。
開疆擴土后,沒必要再增加兵馬。
原本的靈武都督府,駐扎在天可汗城,負責草原都護府的駐軍。
另外,太原軍中一部分會駐扎在俱淪泊、英烈城。
幫助靈武軍分擔壓力。
至此,大唐十都護府的格局形成。
將大唐周圍完全包裹。
也使大唐在今后的一段路程中,確定向南發展。
那里有大海等待著大唐。
十一月中旬,李晟開始率領輕騎向北海進軍。
對不臣服大唐的地方進行征伐。
李瑄在草原安排好一切。
也開始班師回朝。
他不可能等待段秀實和李廣琛上任。
不過李瑄會留下一萬天策衛由車光倩率領,再從白亭海調遣一萬神策衛,由渾瑊率領。
分別駐扎在郁督軍山以西和單于城,穩定大局。
敦煌軍也會等到明年秋天再撤退。
待全部完成調防后,裴瓔再率領禁軍回長安。
張興和十幾名兵部官吏、文官留在單于城,處理后續政務,安排俘虜筑城。
單于城和諸部酋長獻上的金銀珠寶,一車車往長安運輸,連帶著葉護太子的家人、一眾回紇貴族一起送往長安。
回紇汗國只是名義上的存在,不再能調動任何一個部落。
李瑄則率領剩下的天策衛,先行一步,南下白亭海。
在白亭海帶著神策衛、飛龍禁軍、龍武軍,南下武威。
甘肅一帶,臨冬大雪紛飛。
李瑄在涼州城休息十幾天后,天氣轉暖,積雪融化,才告別萬人空巷送行的百姓,起程回歸長安。
他沒有向西繼續巡視。
從長安傳來消息,李隆基已經油盡燈枯,隨時都會駕崩。
李瑄想了想,還是回去的好。
他又得知秘書監王維臥病不起,向李瑄提出辭去秘書監的職位。
一代大才子,也至暮年。
這使李瑄陡然想到,李白與王維是相繼去世的。
這一年的新年,李瑄在新泉軍渡過。
大年初二,就繼續上路。
月底的時候,終于到達長安。
這次御駕親征,用了將近一年多時間。
天子回歸長安,普天同慶。
李瑄下令不讓大臣們迎接,除了一部分兵馬在城外,他率領遠征的文武官吏、禁軍,從明德門進入。
朱雀大街的水泥路,已經完工。
城中的水泥路宛如一條寬闊的銀灰色巨龍,平坦而筆直地延伸向皇城的朱雀門。
兩側的行人道路,中間的馬道,車道。旁邊還專門種植有牡丹花。
另外,每隔一段距離,還有可供穿梭的人行道。
“拜見至尊!”
“恭祝至尊凱旋……”
在李瑄進城的時候,百姓站立兩旁,向李瑄拜道。
戰功早已傳至長安。
至尊親征,在草原上建立兩個大都護府,為大唐開疆擴土。
每一個唐人,都與有榮焉。
在朝廷的宣傳下,越來越多百姓心有國家的概念。
他們堅信國家越強大,自己生活得越好。
前無古人的李瑄,為國家帶來信念。
從平民百姓,到文人士子。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奉獻自己的力量。
李瑄揮手示意兩旁百姓不必多禮,在萬眾歡呼中,李瑄進入朱雀門,太極宮中。
李瑄剛到后宮見妻子和兒女們,屁股還未坐熱,一名女官就入殿向他稟告道:“啟奏至尊,太上皇病危!”
若非此事,沒有人敢來打攪李瑄。
“朕立刻更衣前去。”
李瑄明白,李隆基強撐到他出征回來不容易。
估計是得知他回到長安的消息后,再也頂不住。
既然李隆基被他封為圣文神武太上皇,于情于理他都要去看一看。
換好衣服后,李瑄帶著裴靈溪,從太極宮的夾城至興慶宮。
躍龍殿外,李隆基的兒孫俱至。
不少公主在抽泣,傷心不已。
有些皇子公主則是擔心李隆基死后,李瑄不念及舊情,他們的爵位無法保住。
“至尊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監禮官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皇子公主趕緊收起神色,在殿前迎接。
“拜見至尊……”
“拜見皇后娘娘……”
“不必多禮!”
李瑄在女官的帶領下,徑直進入內殿之中。
其實李瑄也挺意外的,他以為在他出征的時候,李隆基會病逝。
他還想著讓李適之操辦李隆基后事呢。
沒想到李隆基又在床上躺了這么長時間。
再見李隆基的時候,他形容枯槁,氣虛到極點。
從表情上能看出,他某個地方很疼痛。
他的身上有一種死氣沉沉。眼皮子都似乎難以睜開。
御醫說李隆基肝臟有問題,李瑄覺得他很像后世的癌癥。
非常痛苦。
但一時半會卻無法長眠。
“太上皇……”
李瑄到榻前,向李隆基輕呼一聲。
李隆基眼皮子一顫,微微睜開一點。
“七郎剛走,怎又回來了?”
李隆基斷斷續續地說道。
近一年時間,他都在渾渾噩噩間渡過。
基本上都躺在床上睡覺,只能喂一些米粥。
一年對普通人來說很長,但對李隆基來說,根本沒察覺到時間流逝。
他天天在病痛之中輪回。
“我已打敗回紇,班師歸來。”
李瑄向李隆基回答道。
“七郎又打勝仗了,我的地圖呢,快讓我看看….…”
這一刻,李隆基以為自己還是君臨天下的皇帝,李瑄還是他麾下的節度使。
每一次大戰后,他都令虞部重新修訂地圖,看看他統治下的國土。
“來人,取地圖來。”
李瑄沒有計較,令人去取一幅地圖。
不一會兒,宦官拿著一幅地圖進殿,雙手奉上。
期間,李隆基半閉著眼,一句話也不說。
“這是國家的地圖。”
李瑄靠近李隆基面前,將地圖緩緩打開。
這地圖雖是老版的,但張開以后,能看出大唐幅員遼闊。
此時的李隆基根本看不清楚。
甚至已分不清他在的長安在哪!
疼痛無時無刻的摧殘著他的身軀。
在李瑄進入躍龍殿的時候,李隆基呻吟哀嚎。
御醫檢查的時候,搖了搖頭。宣示著李隆基已經堅持不下去。
“開拓哪里?”
李隆基又緩緩說出這四個字。
李瑄指了指地圖上回紇王庭的位置。
“有此圖在,大唐千秋萬代,永世不會衰敗。”
李隆基用盡力氣,回想他意氣風發的時候。
驪山演武,開元盛世,巡視東都,泰山封禪……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一個身穿霓裳羽衣的女子,闖入他的腦海中。
享受上天送給他的禮物,江山美人皆得。
從此以后,日日笙歌。
他再也不出長安,興慶宮、大明宮、華清宮,輪流游樂。
一萬年如此,就是天上的神仙。
耳朵被遮住,眼睛被蒙住,處于水深火熱中的百姓,早已忘記!
好像又是馬蹄聲,踏碎幻境中的樂曲。
天地一片肅殺之氣。
李瑄一襲龍袍,騎著汗血寶馬,進入他的視線中。
這一刻,李隆基才回想起來,他已經不是皇帝。
有此想法后,李隆基的目光變得清明。
興衰由人不由天。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是他的驕奢淫逸,使天下蒼生受苦受難。
天寶的國力到達頂峰,是因為有李七郎的存在。
成也此,敗也此!
“七郎,他們若不犯錯,不要殺他們…”
李隆基微微抬手,指著一眾兒女向李瑄懇求道。
這是他最后的心愿。
或許他臨終前,可以使楊玉環來見一面,但他沒臉再見楊玉環。
“我會的。”
李瑄向李隆基回答道。
李隆基的子嗣只要不上躥下跳,李瑄不會為難。
等李隆基死后,李瑄就可以讓他們搬出興慶宮,各回各家。
時間進入乾元六載,李瑄權勢穩固。
沒有誰會再去支持李隆基的直系后代。
也不可能成功。
除賤為良,讓李瑄在民間獲得前所未有的威望。
皇權不下鄉的情況已不存在。
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垂髫兒郎,都知道李七郎。
孩童背誦李七郎的詩詞,蔚然成風。
李白、王維的詩詞雖然傳播很廣,但跟天命加持的李瑄相比,小巫見大巫。
李瑄的《西游記》,一直在連載中。
通過這種雅俗共賞的,增加李瑄在民間的影響力。
“國家在你,我不如也……”
李隆基沒有力氣說多余的話,現在李隆基的狀態,是回光返照,說完這句話后,李隆基一陣困意襲來,緩緩閉上眼睛……
人死如燈滅。
李隆基撐到現在,或許還是想再見李瑄一面。
這個奪走他江山的男子,在生命最后一刻,將他征服!
“太醫!”
李瑄叫太醫上去看能否再搶救一下。
“回至尊,先帝已駕崩!”
太醫一把脈,向李瑄回答道。
“嗚嗚……”
太醫的這句話,點燃躍龍殿。
李隆基的子女嚎啕大哭。
高力士直接撲在李隆基榻前,他是真的肝腸寸斷,老淚縱橫。
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長安的大唐玄龍旗降下一半。通知文武百官,明日在京九品以上官吏大朝,商議太上皇喪葬之事。并告訴百姓!”
李瑄向韋應物吩咐道。
“臣遵旨!”
韋應物領命后離去。
“高翁……”
李瑄準備讓高力士保管好李隆基遺體,他會商議國葬之事。
包括陵墓、選謚等工作都要完成。
“噗嗤……”
誰知,李瑄剛叫一聲高力士,他一口老血噴出。
“至尊,我陪太上皇去了……”
高力士說完這句話后,直接倒在榻前。
作為李隆基最忠實的仆人,無法接受李隆基死亡的現實,高力士急火攻心。
他與李隆基年紀相仿,都是行將就木的年紀。
李隆基臥病在床這一年來,高力士茶不思飯不想,晚上無心睡眠,身體早就跨了。
高力士突然倒下,讓李隆基的兒女們停止哭泣。
太醫立刻上前,他們發現高力士已經奄奄一息,無力回天,遂將此匯報給李瑄。
“唉!”
李瑄嘆一口氣,帶著裴靈溪轉身離開。
哀莫大于心死。
屆時允許高力士陪葬李隆基的陵墓。
李隆基駕崩時已經臨近黃昏。
在沒有宵禁的長安,此消息很快就傳遍每一個角落,并向城外擴散。
好歹是統治大唐近五十載的皇帝。
特別是長安,老人們本對李隆基有怨言,但在李隆基死的那一刻,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只有年輕的人覺得無所謂。他們沒體會到開元盛世。
他們只知道以前過得很苦,全是李隆基寵信李林甫、楊國忠之流,縱容楊氏所致。
李瑄創造的乾元盛世,讓他們看到國家的欣欣向榮,看到至尊的英明神武。
文武百官,則神態各異。
李隆基的駕崩,能讓朝廷更加穩定。
誰都知道,李隆基是善終的。
李瑄也沒有用非常手段對付李隆基。
那些對李隆基愚忠的人,會徹底死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隆基已是歷史,他們的使命是輔佐李瑄,完成李瑄制定的第二個五年計劃。
翌日,太極殿,早朝。
“昨日朕剛回長安,就得知先帝病危。見先帝被病痛折磨,朕心甚痛。先帝向朕托付一番后,溘然長逝。天地同悲……”
“商部尚書兼任治喪使,為先帝修建陵墓,操辦喪事……”
一開朝,李瑄就向文武百官敘述李隆基駕崩的消息,表現地異常悲痛,并任命劉單為治喪使。
他會暗自吩咐劉單修建陵墓時從簡。
李隆基的一生,大譽大毀,李瑄若給李隆基修建昭陵規模的陵墓,又不太合適。
雖是國葬,但還是要低調一點。
現在李瑄頭疼的是李隆基的廟號和謚號。
是個歷史上一樣,還是重新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