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破曉,東方被撕開一道狹長的光縫,驅散夜色的沉黛,金光悄悄漫過緊閉多日的城門樓,將鴟吻飛檐染上一層暖潤的光暈。
“當”
“當”
“當”
城門樓上,多日未響的晨鐘劃破沉寂,敲響三聲,雄渾的鐘鳴在城池上空回蕩,穿透街巷的沉寂,叩醒了人們的期盼。
推門開窗聲起,有百姓手放在耳邊上,聽著鐘聲,高興大喊,“是晨鐘,晨鐘響了!”
“晨鐘三響,城門大開,城門要開了!”
就見,四方城門處,
“轟隆隆”
沉悶如滾雷的聲音在地面響起,城門軸緩緩轉動,發出沉悶卻振奮人心的聲響。
“哼哈哼哈”,一道道厚重的石門被雄壯的力士一步一步往外推開,九道通門次第而開,這座首府積壓多日的郁沉瞬間被天光撞碎。破曉的晨光如奔涌的溪流,順著打開的門縫傾瀉而入,帶著初生的暖意與清亮,漫過守城將士疲憊卻明亮的眼眸,掃去沉重的陰霾。
封城小半月的錦官在第九山接管命令后,打開通門!
百姓們出街奔走,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整座錦官城一掃往日沉悶,重新恢復生機和活力。
在百姓們看來,城門打開,代表著上頭的人有信心恢復錦官城的局勢,這是一種無聲的宣告,給所有想安穩度日的百姓吃一顆定心丸。
在許多蜀地人心中,第九山就是定海神針!
當初十萬大山瘋狂叩關時,第九山力挽狂瀾,一聲令下,多少壯志男兒奔赴戰場,當年的場景猶歷歷在目。
并且大家可以清晰感覺到,隨著消息傳開的當日,肉眼可見的,錦官城內趨于崩壞的治安,竟肉眼可見的好轉起來。
那些漫天飛的謠言,趁亂生事的勢力像是熄了火,竟不約而同地低調隱沒了起來。
效果當真是立竿見影!
不管是錦官城本地的,還是外地來的,只要在這地方待過,就聽說當初第九山那位還是中郎將時,坐鎮云頂山,手段就已經十分狠辣,但凡是抗令,挑釁的,都是一棒子打死,甚至直接抄家滅族,當時城里的三山五姓,幾個家族直接消失了,都是一筆筆血案。
更何況如今第九山的這位,堪稱令人聞風喪膽。
就算叩進關內,令朝廷震蕩,聞之色變的北涼反王,不照樣在這位武圣將軍手下掃盡顏面,聽說連王府都丟了。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不敢在這個當頭,去觸第九山的虎須!
就這樣,第九山接管云頂山,錦官城解開封城的消息,沿著大開的城門,朝著蜀地四方迅速傳開。
消息傳開的第二日破曉,東,北方向兩處城門大開時,城外的喧囂沖破清晨的寧靜,城外車水馬龍,大批車馬聽說消息后風風火火又回城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一直如此。
城北,薈萃樓,還是二樓那間包廂,與大半個月前的沉悶氣氛不同,如今這里氣氛熱烈。
“為我們之間的重聚干杯!”
“哈哈,干!”
“誰能想到我們這些人當初在這里依依惜別,就差抹淚,不過小半月光景,又相聚一堂,當為人生一大快事。”
“這要多虧了公孫兄,在下一接到公孫兄的來信,立馬快馬加鞭趕回來,想不到諸位兄臺也如我這般,當真讓人熱烈盈眶。”
“公孫兄,愚弟敬你一杯!”一人半是說笑,半是認真,雙手舉杯,朝著身背劍匣,身著玄衣的公孫無忌敬酒。
“在下也是。”
“哈哈,我也湊個熱鬧。”大家嘻嘻哈哈,席間氣氛熱烈,相繼舉杯。
公孫無忌抬起桌上的酒杯,目光看著那一張張笑臉,一個不少,不茍言笑的眉眼也染上笑意,
“歡迎回來!”
隨后干了杯中酒,喝完亮了亮杯底隨后放下。
其余人也如此,意氣風發。
等到這一圈酒下來,大家放下手中杯子,有友人發言,語氣激昂,
“如今第九山接管云頂山,就當今局勢,第九山那位武圣將軍掌權后,以這位的行事風格,必定不會固守,而是主動出擊。”
“這將是我們大展身手的機會!”
“公孫兄,你作何打算?”友人問公孫無忌。
這位劍冢傳人定了定神,開口道:“這次我會加入第九山!”
這話一出,沒人面露驚訝,而是互相看了一眼,見大家都不驚訝,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正巧,在下也有此意。這次,第九山掌權后,第九山現如今的兵馬不足以掌控這么大一個攤子,必會招兵買馬。”
“我也是如此想的。”
“看來大家都沒有什么門戶之見,想到一塊去了。”
“越兄說的哪里話,大家都是奔著同一個目標,戰場殺妖,建功立業,你信不信,第九山真招兵買馬那一天,我等這些人不見能入人家的法眼。”有人哈哈一笑,說起了玩笑話。
“我倒希望快點見到這一天。”
就在這座薈萃樓間氣氛熱烈之時,城中央,一間青竹小院座落于此,僅有一進院落,小院里種著綠竹,掩映兩邊院墻。
進了院中,鵝暖石鋪就的小路,蜿蜒延伸到一座兩層木制小閣樓前,小樓古色生香,檐角下的風鈴輕輕晃蕩,清脆悅耳。
此時,這座清凈小院里,也迎來了幾位友人。
“哈哈,李道長,別來無恙。”
“還有安門主,風采依舊啊!”
“在下收到秦姑娘發的消息,喜不自勝,從家里趕來,特意帶了一壺好酒。”閣樓的二層,一位虎背熊腰,面目方闊的中年男子朝著在座的幾人打了招呼,滿是笑意,手上還拎著一壺酒。
而桌子上,坐著幾人。
一位身穿藍色道袍,頭戴混元巾,腳下一雙布鞋白襪,手持一把拂塵,下垂一條黑色美髯的道長正是伏龍觀李觀一李道長,單手豎起,朝著來人見禮,
“見過云家主,經久不見,修為精進,可喜可賀。”
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正是云楚雄,云天生的爹,本來是云家二房,如今隨著自家兒子在第九山的地位,加上自己擁有一個“威遠七杰”的名號,身份水漲船高,現在成了云家的家主。本來這個位置一直是他大哥云方庭坐的,不過大哥覺得他坐在這個位置對云家沒好處,反而引得外面風言風語,就硬是把他按在這家主位置上了,這里面沒有什么親兄弟反目的俗套戲碼,反而云家上下都舉雙手贊成。
而李道長旁邊坐著的是一身白衣的美婦,是素女劍派安門主,儀態自若,朝著云楚雄行了行禮。
而主位上,則是這間樓閣的主人秦如霜,青絲披于肩后,眉宇間帶著些許英氣,身穿五色彩衣,色彩明艷。
秦如霜臉上帶著淡笑,儀態大方,
“云家主請坐吧,就等你了。”
云楚雄許久不見幾位故友,心中熱切的緊,順口來了一句,“其他道友呢?”
他這話一出,就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后悔了。
上次奔雷山出事,他恰巧不在,事后聽聞噩耗,神傷不已,憑空吊唁了一場,他怒而派云家人南邊找那些妖人蹤跡,更是親自跑了過去,被自己兒子趕了回來。
他們威遠七杰,如今只剩下六杰了,奔雷山元昆道友被妖人所害,蜀山的青陽子道友在陳淵出手下,從妖邪手中搶救了回來,只是元氣大傷,神魂離體太久,修為盡失。
“抱歉。”他后悔不迭,歉然不已,歡快的氣氛一下子沉了一下。
“無事,事情已經過去了,陳兄已為元昆,青陽子道友報仇,我們只要不忘記。對了,青陽子道友聽說消息后,他本人來不了,已派他的大弟子姬無命前來錦官,還在來的路上。”秦如霜輕聲開口,隨后話題一轉,讓氣氛略微松快一些。
“云家主,第九山接管云頂山,看來陳兄已經掌權,這個時候,定是需要用人的時候,只是里面有諸多迷惑,我們還不確定,你可知曉?”
云楚雄聽到這也搖了搖頭,“我家云生如今不在云頂山,在青山縣,只是他甚少傳信家中,就算傳信,信中也很少提及軍中之事。“
說到這,他直接看向秦如霜,“秦姑娘,想知道這還不簡單,現在第九山接管事務,我等可以直接去云頂山去,問問便知。”
秦如霜聽言,點了點頭,
“如霜確有此意,只是不知道陳兄在不在?”她也不知道陳淵在不在云頂山。
畢竟這位陳兄的神通有些匪夷所思,身在青山縣,能轉瞬挪移到萬里之外。
她不確定的情況下,若是見不到,總感覺有些失望,由此多問了一句,說著,桌上香爐裊裊白煙盤旋而起,秦如霜側頭,將視線投向窗外,視線眺望遠處。
只見從她這閣樓窗戶看去,遠處青山起伏,如有一層輕紗籠罩,亭臺樓閣點綴其間,那里正是云頂山道撫司。
如她和公孫無忌這般,隨著第九山掌權云頂山的消息發酵,許多熟悉的身影,重新回歸到這座經歷風雨不倒的城池,大家都在等著第九山的下一步動作。
或者說等著那位武圣將軍的登臺!
就在這座二層小樓里,昔日的威遠四杰,在為第九山之事自發奔走而來時,西城城門,守城的士卒正如泥雕木塑一般,眺望著西邊的荒野,注意著風吹草動。
隨著時間過去,夕陽開始落山,西邊的官道上,被夕陽浸成一片暖金,紅日懸在天際線邊緣,將流云染得緋紅。
風卷著殘陽的暖意掠過曠野,突然,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道黑影驟然浮現,隨著馬蹄聲由遠及近,漸漸顯露出駿馬奔騰的身影。
那馬鬃毛被風掀起,如墨色的浪濤翻涌,四蹄翻飛間,踏碎了路面的余暉。奔馬疾馳如箭,身后揚起滾滾塵土,在官道上拉出長長的塵帶。紅日漸漸下沉,將奔馬的身影拉得頎長,馬蹄聲踏在空曠的官道上,沉悶而有力。
“踢踏踢踏”
隨著馬蹄聲接近,城門樓上的甲士遠遠看見馬上的甲士,正要發出哨聲,讓人前去盤查詢問。
驟然,一聲驚雷般的呼聲,隨著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暮色的安寧,撕裂這長空。
“八百里加急戰報”
馬上甲士的嘶吼沖破暮色,嘶啞卻帶著千鈞力道,如驚雷滾過城墻上空。其俯身貼在馬背上,鬢發被風扯亂,滿身塵土遮不住眼底的熾熱,駿馬四蹄翻飛,踏起的黃沙在夕陽下泛著金芒,與天邊的霞光纏在一起,就這樣直接沖入大開的城門中。
同時一聲嘶吼充斥在城門寬闊的門洞之中,撞進錦官城中。
“報!”
“我朝國師,率前線將士,浴血奮戰,于西邊前線,誅殺妖王”
“我朝國師,率前線將士.誅殺妖王,擊潰魔潮.”
呼喊聲隨著奔馬疾馳,一遍遍撞在西邊主城大街上,發出震耳回響。
當最后一句嘶吼破喉而出,帶著斬釘截鐵的激昂,街巷間瞬間炸開,孩童的歡呼、百姓的高喊交織在一起,如潮水般很快席卷全城。
西邊那駭人的魔潮竟然被擊退了?
那懸在錦官城百姓頭上,始終不落的這把刀,終于被擊潰了。
而這時候,錦官城的百姓才知道,傳言跑路的那位大乾國師,竟然跑去西邊前線,率領將士抵抗魔潮去了,并在此中,斬殺一尊妖王。
此時,本就迎來一波返城潮的錦官城,被這一個消息,帶的士氣大振,大家歡欣鼓舞。
落日懸在西邊天際,霞光被這股熾熱的聲浪染得愈發濃烈。而報信甲士的馬蹄不停,戰報的呼喊穿透家家戶戶的門窗,將多日來的焦慮、惶恐盡數滌蕩。整座錦官城被勝利的熱浪裹挾,聲浪如虹,直上云霄,撞得流云凝滯。
而就在西邊前線這個喜報傳回錦官城的同時,遠在數千里的青山縣,正在進行最后收尾工作的陳淵也收到了消息!
“好!”
“這位赫連大人看來這是憋了一口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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