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月明星稀,秋高氣爽,晚風習習,云頂山的夜色寧靜可人。
可下山的山道之上,離開巡天大殿的雷山,伍行二人卻渾然沒有在意過路風景的心情,天行軍的伍行怒氣沖沖地往前走,雷山則快步跟在其后。
巡天大殿現在被第九山兵馬接管,雷山只能另尋他處,準備跟著伍統領去山下大營。
到了山腰一處無人的棧道,雷山喊住伍行,
“伍統領,且慢些走,雷某有話要說。”
“哼!”伍行鼻間冷哼一聲,腳步不停。
雷山腳步一晃,來到側邊,低聲道:“現在只有你我可以商量,伍統領還是莫要置氣。”
伍行腳步一停,臉上帶著怒氣,他有些話早就想說了,不吐不快,毫不客氣譏諷道:“這是雷大人想起與伍某商量了,搞了半天,赫連大人離開云頂山,其他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今日,伍某又是遭那姓方的欺,又是在第九山那位面前俯首,就差當孫子了,我這張臉雖然不值錢,但也不該被諸位如此相待吧。”
說起來,他是最冤的,他什么都被蒙在鼓里,本來一心忠于職責所在,結果又是被方臘這得勢“小人”吩咐來吩咐去,又是在陳淵的威壓下戰戰兢兢,弄得里外不是人。
換誰誰沒怨氣?
最關鍵是的,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就被牽聯進劍山道權利爭奪的旋渦當中,無法自處,這才是要命的事!
方臘口口聲聲說奉陛下口諭,來找赫連國師,結果赫連國師不在云頂山去往西線,方臘借勢接管撫司權利,召來大家議事,結果消息走漏,竟有武圣強者殺來云頂山,差點出大事,后面第九山那位出面,以通敵罪將方臘當場處死,第九山接管巡天大殿。
這一樁樁,連在一起,讓人細思極恐。
方臘奉的是圣諭,第九山那位殺神卻以通敵罪將其斬殺,說實話,他不信,其他人想來也不會信。
在場不少人只會想,是方臘妄圖想動第九山,惹惱了這位陳將軍,讓其下狠手,除掉了方臘。
而第九山順勢接管巡天大殿,豈不是這位想趁勢奪權?而自己被牽扯進去,陛下那邊大怒,豈不是以為自己跟著
等他發泄完情緒,心中被不安充斥,越想越覺得需要趕緊把消息傳出去,讓國師來處理。z
“雷某知伍統領委屈,只是此事乃國師交代,并不是有”
雷山抬手抱拳,開口安撫這位統領,就見這位天行軍統領靠近前來,一把按住他的一只手臂,眼神左右望了望,同時一個真氣罩將二人罩住,眼含精光,對雷山說,
“閑話就不用多說了,雷大人,伍某就問你,這事怎么辦?”
“方臘和一群京中來的官員都被治罪,第九山現在開始接管云頂山,未免有奪權之嫌,發生了這么大的事,若是不報,你我難逃失職之罪,甚至要被陛下猜忌。”
“當下之計,只有你向國師傳信,讓國師回來主持大局,方能避免出事。”
伍行聲音急促,言語中充斥著對眼下情況的不安。
雷山聽到這位統領所言,面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第九山有奪權之嫌?傳信給赫連大人讓大人回來主持大局?
這話在他耳里竟生出幾分荒誕滑稽的諷刺意味來。
他不得不說出一個事實,免得這位天行軍統領行踏就錯,鬧出像今天這樣的麻煩,把事情越搞越復雜。
“伍統領,如今蜀地局勢,四面危急,連國師大人都被逼的需要隱匿行蹤,去西邊抵御魔潮,你覺得這樣一個爛攤子,誰會想接手?”
他正了正色,語氣帶著幾分自嘲,開口道。
“這”
伍行被他這么一句堵住喉嚨,臉上一愣,嘴上說不出話來。
“實話與你說吧,你所謂的第九山想要趁機奪權,其實是國師大人臨走前親自去了青山縣,找第九山那位相托,求來的。”
伍統領眼睛大睜。
“國師大人想讓陳將軍掌權,伍統領還記得小半個月前,那位武廟的大人物來此么?”
伍行愣愣點了點頭,抓住雷山的手松開了,被信息沖擊到了,人有些恍惚。
“那位替朝廷鎮守下界通道的大人來此一趟后,國師大人就讓雷某擬信奏對,發往朝廷,信上便說,讓陛下發旨賜予尊號,請第九山陳將軍來坐鎮云頂山。”雷山講明了事情的來由。
伍行抓到了話中的關鍵,趕忙道:“那陛下答應了沒?”
雷山表情轉為沉悶,搖了搖頭,“沒有!陛下不允。”
說到這,他想起今日的事,嘆息了一聲,“恐怕陛下不放心,事后發了一封口諭給方臘,方臘見國師大人兩日未有露面,所以才帶人強闖,鬧出今日這般事來。”
伍行聽到這些,人都麻了,這比他想象的還要麻煩,竟是赫連國師自己交權,在沒有陛下同意的情況下。
“這可是欺君之罪,公然抗旨!”他嘴唇有些哆嗦,快步往前走了幾步,來平復下自己的情緒,隨后又返身回來,臉紅脖子粗,沖著雷山低吼。
“我和手下將士們可不想死!”
雷山垂眸,“伍統領可以當今天這番話沒有聽到,對外言一切都是遵照國師的指令行事,該干什么繼續做什么。”
“國師和雷某到時候自會向陛下謝罪。”
“雷某與你說明緣由,只是不想讓閣下不知道真相,做出對大家都不利的事情。”
伍行卻是眼神怒張,眼睛都要鼓出來,朝著雷山怒視。雷山坦然接受他的怒火,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沒得什么可猶豫的了。
半晌,伍行眼中的怒火慢慢平熄,狠狠一甩披風,長嘆一聲,
“唉!”
“老國師忠于陛下之心,天地可鑒,伍某不敢懷疑,這渾水看來伍某不淌也得淌,躲不掉了。”
雷山深以為然,點點頭,“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現在這個時候,蜀地安危更重要,國師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伍行此時沒有心情再繼續,別過身去,虛抱了抱拳,“告辭。”
說著,轉身離開。
“慢,伍統領,第九山如今接管巡天大殿,雷某沒了住處,去你那山下營帳暫住一宿。”雷山跟了上去。
“閣下還是去別處吧,我們這里不歡迎。”伍行心里亂的不行,頗為惱火。
雷山不為所動,還是跟了上去。
現在整個云頂山,神都來的基本“全軍覆滅”,能說得上話的,只有這位伍統領了。
對此,伍行也只能心里暗罵,無可奈何。
就這樣,二人去了山下,只是到了行天軍駐守的大營。
那里火光熊熊。
校場上,有人馬對峙。
一方是一片黑甲,如黑云壓城,一片是金甲連片,威勢不俗,火光把氣氛渲染的劍拔弩張。
伍行和雷山飛身降落在兩群兵馬之間。
“怎么回事?”他眼神陰沉,一眼就掃到了這些黑甲是第九山的兵馬。
“統領!”
“這些家伙,趕走了我們布守在各處的人,實在囂張!”有屬下郎將見他來了,趕忙上前匯報情況,很是不爽。
這時,第九山這邊,一位領軍校尉,天關境,下馬來,朝著這位天行軍統領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伍統領,在下奉我家將軍的命令,接管云頂山山下的布防,并把守消息進出,還請貴軍讓路換防。”
這是跟去布守巡天大殿的一路兵馬,同一時間接到的命令,既然接管,肯定山上山下一起抓。
伍行聽完,心里升起一絲怒氣,這是不放心他們天行軍,不過想想方才的談話,心里的郁氣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讓手下的人撤回來,與第九山的弟兄交接,不要傷了和氣!”他下令。
“統領!”手下的將士不服,欲要爭辯上兩句,不過被伍行強行打斷,冷斥道:
“別廢話,執行,這是上頭的命令。”
這些手下人只能偃旗息鼓,讓開道來,
“謝過伍統領!”第九山的領軍校尉表示謝過,然后飛身上馬,帶著兵馬風風火火穿營下山,去布防傳令。
伍行看著這一行兵馬穿行而過,馬匹膘肥體壯,甲士披甲執銳,精氣十足,心里暗嘆。
就在云頂山一場騷亂,事態漸漸平息之后,山外的錦官城,不知多少地方,一雙雙眼睛在關注著此中事態,其中有不少人在焦灼地等著消息。
昔日的錦官城,作為一道首府,入夜便是星河垂地的盛景,大街上花燈如晝,綴滿酒樓飛檐,暖光漫過青石板路,將往來衣袖鬢影染得透亮,柳巷深處絲竹婉轉,笙歌燕舞,多的是叫好聲。
只是,這半個月來,先有大批人和勢力見勢不對,逃出城去,后來魔潮大起,消息不妙,謠言四起,作亂事件越來越多,治安隱有崩潰之勢,導致城中封城,百姓人心惶惶。
眼下,這錦官城,雖說聲色犬馬依舊有,但這整座城的夜景,比之前要寂寥不少。
此時,在客棧,酒樓,煙花風月之所,甚至一間間民宅,有人不眠,議論著黃昏時分的驚悚一幕。
“那神秘的大神通者,突襲云頂山,說當朝國師竟然不在山中,大發神威欲要破陣,可是云頂上后出現一道金光后,對方驚退而走,那金光到底是什么?”
“誰知道,當時天地聲勢浩大,光影重重,沒能窺探到,只是那神秘強者退走前,說的是,“閣下既然辭官還陰魂不散’,我想的是那位出手了。”
“你說的是傳聞辭官回鄉的那位武圣將軍?”
“可不是,當今蜀地,還有誰不用出手,就能嚇退那等強者的人物?”
“要是真是這位就好了,大家現在都人心惶惶,生怕哪一天妖魔就打過來了,有了這位震懾,錦官城無憂,只是可恨那朝廷眼皮子淺。”
“誰知道呢,只是我在想啊,那當朝國師去哪了,難道丟下這座城跑了不成,朝廷拋棄了這個地方?這真是讓人睡不著。”
“唉,這可如何是好,真是煎熬!”
“再等等,等云頂山那邊傳出消息。”
就在夜色下,錦官城各個角落響起低語聲中,從云頂山下有傳令兵飛奔而出,背插三根令旗,同時有嗷天隼化作銀光,飛向四處。
這些兵馬,帶著命令,飛奔向東南西北西城,飛馬踏街,踢踏踢踏,驚響在夜色下的錦官城。
有人推窗,認出了盔甲。
“是第九山!”
“第九山的兵馬!”
有低呼聲起。
城中人一旦提到第九山,就不禁油然生起一種敬畏心,聯想到第九山的那位武圣將軍!
而這些第九山的傳令兵,趁著夜色飛奔,奔向了四城知事衙門,城門守備處,將一道道命令下達。
嗷天隼則去奔向城外!
而這道命令,只有一道——從現在起,第九山接管道撫司!
當四城知事和四城守備得到命令后,精神一振,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而這個命令,不是什么秘密,很快不脛而走。
從知事,到差役,從守備,到手下兵卒,再口口相傳。
某間高宅大院里,有人飛檐走壁,潛行無蹤,隨后敲響一間書房暗室,低聲道:
“剛得到消息,第九山開始接管云頂山,通知其他人,最近低調點。”
某間酒樓里,有人踏進門簾,興沖沖大聲宣布,“剛傳來的消息,第九山開始接管云頂山了!”
酒樓瞬間驚呼,隨后響起喧囂,一片叫好。
“好!”
“第九山終于要有所動作了,可憋屈死人了,今日高興,當浮三大白。”
“小二,上酒!”
很快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甚至有人興奮地在街上“號外”,奔走相告,在夜色間喧囂。
在消息喧囂的地方,西城,一間一進院落的小宅。
公孫無忌風風火火從外面快步進屋,進了自己的臥室,點燃油燈,將背上的劍匣置于一處,隨后走到房間的案牘旁,將油燈放下,接著鋪開一張紙,研磨提筆,站著書寫下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越兄啟鑒,自君與諸位友人離城,已過半月,是否安好,錦官剛傳來一個好消息,第九山開始接管道撫司,正逢夜色,街上民眾奔走相告,尤聽到窗外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