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陰宅

隨著小羽一聲聲呼喚，刮來的風大了些，也陰冷了些。

但沒有老院君“開墓”走出來，也沒聲音回應她。

“老院君，得罪了。”

小羽又朝墓碑拜了拜，身子晃了晃，先進入鬼道。

鬼道中，她只能看到灰白色的陽間之景，也即是墳墓和荒山景觀。

“陰陽道，開”

小羽沒中二地喊出聲，只在念動之間，向前揮出一劍。

仿佛前方出現了一塊無形的幕布，劍刃將幕布劃開，露出一條冒黑色陰氣的口子。

小羽往口子里一跳，從鬼道進入到了陰間。

“天空”昏暗且低矮，仿佛隨時可能落下來壓到她頭上。

腳下是一座黑色山峰。

高有三百多米，比外界安葬老院君的荒山高出一大截，但山峰更加陡峭，占地面積反而比荒山略小。

山峰通體為灰黑色，很像拐子山福地鬼王的黑山。

山上長了很多“鬼樹”：仿佛放大了百倍的荊棘叢，一簇簇，荊棘枝干有碗口粗，上面長滿了比巧實劍還長的暗紅尖刺，沒有一片樹葉，望之令人心寒。

小羽左右看了看，她依舊站在山頂，卻不見了墓碑。

目光所及之處，沒半點陰宅的痕跡。

她輕輕一跳，虎天君的黑“風”迅疾神通啟動。

“呼呼呼”

一股黑風環繞她身，她猶如風中之神，帶著呼嘯之聲，快速往山坡下飛去。

飛行過程中，她一直盯著下方，四處尋找王老院君的陰宅。

不一會兒，她來到山坡下，卻連半塊磚頭、半片瓦都沒見到。

小羽也不氣餒，繼續沿著山腳呼嘯而行。

她打算換個方向爬山，將東南西北都找一遍，總能尋到王老院君的陰宅。

“呔，哪來的野鬼，竟敢偷我的錢！”

剛飛了沒多遠，她忽然瞥見一個穿褐色短打的中年漢子，賊頭賊腦，一臉奸猾之相，很像游蕩市井中遇到的青皮。

他一邊小心翼翼環顧四方，一邊快速撿起地上的“陰鈔”往懷里塞。

一看就是個小偷，偷的還是她剛剛焚燒給老院君的錢。

如果是正常人，在陰間見到鬼撿錢，只會兩股戰戰，遠遠避開。

小羽卻是呼嘯而來，稍微降低高度，叉著腰對下方之鬼大聲呵斥。

“你”中年鬼嚇了一跳，盯著小羽打量一番，又用鼻子嗅了嗅，臉上的驚慌瞬間變成猙獰，正常的人臉扭曲腐爛變形的鬼臉，“你一個活人，竟敢進入陰間，還敢冒犯本大爺，我吃了——”

“吼”

小羽不屑在這種小鬼跟前，表演裝逼打臉的戲碼，直接使出虎魄七殺之虎嘯。

她本人沒開口吼叫，只神魂中傳出鬼神能聽到、更能感受到的虎嘯。

以她此時心神之力的強大，農漢連慘叫都沒機會喊出來，人像是喝醉了酒，身子搖搖晃晃兩下，“噗通”癱在地上。

臉上的腐爛和兇狠，瞬間消退，恢復成慘白的人臉。

等小羽落在他身前，他才停止雙眼翻白，慢慢緩過勁來，沒有掙扎和糾結，立即雙膝跪地，哀嚎道：“小鬼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仙子，請仙子奶奶饒小的一命！”

“你姓誰名誰，住在何方，為何到此，老實交代！”

“小鬼姓‘王’，名‘黑牛’，生前住在王家莊。小鬼昨晚又賭輸了錢，打算四處逛一逛，偷些鄰居家的貢品”

王黑牛悄悄抬頭，用眼角余光瞥了小羽一下，見她面無表情，才繼續道：“隔著老遠，小鬼便聞到香火氣，王家老院君又沒出來掃錢，小鬼便起了糊涂心思。”

“王家老院君的陰宅在哪？”小羽問道。

“陰宅在山上。”王黑牛道。

“山上哪里？”小羽又問。

王黑牛偏頭往山上掃了一圈，道：“往日站在這兒，就能看到山上陰宅成片，甚是福貴繁華，今個兒.或許老院君出門探親去了，將陰宅收了起來。”

小羽秀眉微蹙。

按照這地痞鬼的說法，正常情況下，只要來到這片荒山福地，很容易就能看到老院君的陰宅。

現在找不到陰宅，是老院君果然出了事，而非陰宅在其它方位.

“滾！再讓我看到你，一劍滅你的魂。”

小羽一聲厲喝，王黑牛二話不說，爬起身就跑，沒跑幾步，便化為一團黑煙，消失在陰風中。

小羽繼續駕馭黑風，繞著荒山尋找蛛絲馬跡。

很快她便有了新發現：在半山腰，有個車夫正趕著馬車，行駛在狹窄山道上。

小羽飄過去，仔細打量那馬車夫。

他年紀二十左右，穿著藍色的褂子，臉上有兩團明顯的腮紅，笑容一成不變，十分僵硬，兩眼渾濁，沒有神采，動作也很機械。

即便小羽來到他邊上，他也沒偏頭看一眼，只顧拉動韁繩，控制兩匹紙馬在荊棘叢里鉆來鉆去。

“老馬識途！”

小羽腦海里莫名冒出這個成語，然后無聲無息鉆進馬車里，任由車夫趕車前進。

還別說，一分錢一分貨，十兩銀子購買的“勞斯萊斯”就是不一樣。

馬車爬山坡，道路很崎嶇，車廂里卻平穩得像是沒有移動。

“我若要去大秦，何必走人間道，不如花幾十兩銀子，訂購一艘航空母艦，直接從陰間開過去，豈不快哉？”小羽躺在車廂里，腦子里胡思亂想。

這個世界肯定沒有航空母艦。

但只要能想出來的玩意兒，扎紙匠都能用紙糊出來。

燒了送到陰間，就成了航空母艦只怕沒這么簡單。

小羽又想起王黑牛先前的話：聞到了香火氣息。

香火氣息源自眾生之信念。

紙扎之物焚燒后成為陰間之“真物”，必定涉及到某些神道規則。

眾生信念中，存在航空母艦嗎？

只她一個人的思想，只怕很難觸動神道規則。

“吱”車轱轆驟然停下，接著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很快外面靜悄悄。

小羽探頭出去一看，就見馬車停在一戶農家宅院外。

那宅子好生氣派！

門外有寬闊的打谷場，差不多半個足球場大。

打谷場外，是一座三四丈長的石橋，橋下有溪水流動之聲遠遠傳來。

剛才馬車應該就是過了石橋，才來到宅院外。

大門外栽了幾株老柳樹，柳枝掩映下，是抹白灰的磚墻。

墻有半丈之高，不用踮起腳，也能看到里面清一水的磚瓦房。

而小羽正對面，是一個高門樓的如意門兒。

馬車停在門口，馬車夫如同人偶，把自己擺放在馬車邊上，兩坨腮紅的臉蛋上掛著滲人的笑容。

“如幻似真，都讓我分辨不出真假了。”

小羽隱約感覺周圍景象皆為虛幻，可所見所感，又無比真實，非常奇怪。

“咚咚咚！”她輕輕拍了幾下門環。

“吱呀”紅漆木門向內打開，一個紙人丫鬟出現在門后面。

和馬車夫一樣，丫鬟慘白的臉上畫了兩坨腮紅，笑容一成不變，十分詭異。

“老安人在不在家？”小羽還是禮貌地問了一句。

丫鬟依舊在笑，卻沒說話，只動作僵硬地伸出手，邀請她進去。

小羽邁步跨過門檻，紙人丫鬟在前面引路。

走了沒一會兒，小羽隱約感覺陰宅的布局，跟醬油巷王家有點像。

像是豪華plus版本，院子更大，建筑更宏偉，內部擺設簡直稱得上富麗堂皇。

在一張華麗的“龍床”上，小羽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老院君。

老院君已是鬼，面容慘白是正常的。

可她的身子都有些虛幻透明，似乎即將消散。

“老安人，安人，你聽得到嗎？我是小鳳仙。”

老院君應該是聽到了，眼皮子顫動幾下，卻沒睜開。

小羽抓住她的手，摸她的腕脈.只能感應到一團陰氣，無法從中分辨“生氣病氣”。

“我要帶你家老安人去瞧病。”她站起身對紙人丫鬟道。

紙人丫鬟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沒任何反應。

小羽也不是在征求它的意見。

通知一聲，她就將老院君攙扶起來。

老院君身子很輕，像一片云，幾乎感受不到重量。

小羽以純陽內力托住她的身子，快步走出陰宅，上了那輛豪華馬車。

紙人車夫兩坨腮紅的臉頰上，只有一成不變的笑容，沒有動。

“快趕車呀，傻楞在那做什么！”小羽喝道。

紙人車夫依舊一動不動。

小羽皺了皺眉，低頭看腰間的玉骨鈴鐺，喊道：“小強，出來拉車。”

小強從狗寶里探出一只黃狗頭，“俺是狗子，怎么拉車？”

“將紙馬卸下來，你來拉。”小羽道。

“主人，俺被陰蜂叮咬的傷勢，還沒痊愈。”小強道。

小羽罵道：“只讓你出來拉車，又不是跟誰拼命，推三阻四，是想讓我這個主人拉車？”

小強無奈，只能從狗寶里鉆出來，解開馬身上的紙帶子，套在自己身上。

馬車倒是動了起來，但剛走過石板橋，前方黑糊糊一片，竟沒了道路。

回頭去看陰宅，也不見了蹤影，只有無盡黑暗。

“俺就說了，俺不會拉陰車。”小強叫道。

小羽無奈，只能放棄走陰間之路的打算。

她跳下馬車，先將狗子收起來，再左手攙扶老院君，右手巧實劍出鞘。

“刺啦！”

陰陽路開啟，她帶著老院君跳出了陰間，回到人間。

她竟然離開了埋葬老院君的荒山，距離山腳都有兩三百米。

“陰間的時空，果然無法用人間的時空觀去理解。”

小羽感慨一句，帶著老院君進入鬼道，快速朝天門鎮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