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雌虎入狼群

馮尼婆長得高大威猛，臉盤子也比較大，差不多是個11寸的國字臉。

但她長相并不粗獷，反而有明顯的女娘嫵媚。

這會兒她笑起來，十分溫柔可親。

但她身后的“妖魔鬼怪”們，幾乎將忌憚、緊張和狠毒擺放在臉上。

所謂“妖魔鬼怪”只是形容詞，他們其實都是人準確點說，幾乎都是人。

應該有八個人。

五個疑似同胞兄弟的怪老頭，模樣倒是周正，衣著打扮、面相神態，像個村頭老爺爺。

但此時就屬他們眼神最為邪異惡毒，身上氣息更是讓小羽想到了“魔怪”。

余下三人中，有一位氣度非凡的道人，九陽巾子把頭包，身套一領百衲袍，腰系一條呂公絳，足蹬三耳白布鞋。

手搖塵尾扇，飄飄風滿袖.忽略那張尖嘴猴腮臉，幾乎是完美的道人形象。

最后兩位分別是一位手持月牙鏟的絡腮胡頭陀。

一位年輕嫵媚、身材苗條的長發女尼——雖長發飄飄，卻做尼姑打扮。

像個佛媛，胸脯鼓鼓屁股挺翹，僧衣薄如紗，難掩嬌俏和風流。

先掃視一圈眾妖魔邪怪，見他們臉上有明顯的忌憚和踟躕，小羽反而冷靜下來：看來我的到來，也出乎他們的意料。

而且我的名聲和實力，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敢立即下決心跟我拼命。

也難怪，這群妖魔邪怪必定自私自利，跟我拼命，贏了也有死傷，誰來承擔傷亡的代價？

心里念頭百轉，小羽越發從容。

她神情自若地提起手中酒肉，笑道：“剛聽說奶奶傷勢痊愈，我特來探望奶奶。”

“三更半夜，是探望人，還是探望鬼？”尖嘴猴腮卻氣度非凡的道長陰惻惻道。

小羽擺出很無語的表情，“這位道爺說‘探望鬼’，是什么意思？神仙奶奶和諸位難道是鬼？”

——你們若這么想成鬼，奶奶我.先等一會兒，再成全你們。

道長被噎了一下，道：“沒想到羽鳳仙的嘴巴和劍一樣鋒利。”

威猛女尼皺眉瞪了他一眼，又回頭笑著向小羽介紹道：“小鳳仙，這幾位都是居住在天門鎮、迎祥府附近的仙人。

我們今晚正在對月論道，不想你碰巧趕上了。”

——即便要扯淡，也等月亮出來了再扯呀！

小羽心里吐槽，臉上露出驚訝和恭敬的神色，將籃子和酒甕放在門檻上，控背躬身，朝眾“妖邪”恭敬一禮，嘴上道：“既然是奶奶的朋友，也是小鳳仙的長輩。

諸位爹爹和干娘，請受小鳳仙一拜。”

沒有一人例外，一眾妖魔邪怪全部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激活了“大滅爸”。

小羽衣服下的身子，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麻蛋，好險好險！本以為是“利劍宰雞”，大吉大利，沒想到這八個人竟全都是狠角色，都讓“紫府”最高速運轉。

以她如今的實力境界，若是沒有醫道秘術加持“DeBuff”，很多“義父”即便激活大滅爸，也無法讓“紫府”動起來。

因為他們可以直接被她強行殺死，他們的招數威脅不到她。

一旦讓紫府動起來，哪怕動靜不大，很快推衍結束，也說明“義父”能威脅到她。

若她粗心大意、漫不經心，學反派大boss裝逼，可能陰溝翻船。

這類“義父”，在迎祥府、天門鎮已然非常罕見。

比如，她今天下午在冷府當丫鬟，拜了一百二十多個新義父，卻只有二十人讓“紫府”微微動了動。

要讓紫府高速運轉，基本都是實力或境界達到人仙。

人仙能凝結元丹，往往都有一手絕活。

要讓紫府最高速運轉，非掌握仙法秘術的老牌“異人”不可。

這類異人，小羽并非一定打不過。

關鍵是先后手的問題：誰先用絕招命中對方，誰贏的幾率大增。

也即是說，此地除了馮干娘，余下之人突施毒手，有可能殺死她哎呦，咋回事，怎么馮干娘也突然實力暴漲，竟推動紫府緩緩加速？

——艸，進了魔窟了。可區區一件仙寶而已，至于嗎？

小羽又開始汗流浹背。

馮干娘似乎在憋大招，在悄悄為自己疊buff。

見到小羽此時老實憨厚、尊敬長輩的態度，她表情更加和藹可親。

她向身后之人擺了擺手，叫他們將路讓出來，然后伸手邀請道：“小鳳仙，進屋里說話。”

——屋里地方狹窄，羽鳳仙劍法施展不開，若要動手會更加方便。

眾妖邪心里立即產生了同樣的想法。

“奶奶和眾位干爹干娘先請”

小羽后背有點汗濕，臉上的笑容更盛也更加自然，甚至有點淳樸她悄然使用了《村姑劍》，稍微替自己修改了一點氣質，讓自己更顯老實憨厚。

當然，她點到即止，并沒做得太過。

畢竟羽鳳仙給大家的印象一直都不是老實憨厚。

她重新將放在地上的兩個酒甕、一個竹籃提在手里。

眾人見此，表情稍微放松了些：羽鳳仙兩只手都被占用，沒有第三只手拔劍。

“奶奶，你是何時痊愈的？我上次來水月庵探望您老人家，您.說句大不敬的話，我當時都以為您快去世了。”

走路的時候，小羽嘴上也沒閑著。

她主動跟馮尼婆嘮嗑，讓氣氛不至于立即冷凝下來。

“哼，王處士幾棍子就想打死奶奶我？”

馮尼婆面上有不加掩飾的憎恨，卻沒針對小羽，“你可知曉，在你衙門口賭天意后，有很多天神降臨迎祥府？

那段時間我若不蟄伏起來，說不得回祿之火，先從我的水月庵燒起。”

小羽沒有裝傻，問“天神為何降臨”、“天神降臨和回祿之災有何關系”、“奶奶功德滿身，縱有天災，與奶奶何干”之類的屁話。

她若說這話，馮尼婆估計會立即單刀直入——難道你今晚來找我，不是為我謀害薛翠兒和王家老院君的事？

現在這群妖邪的“滅殺之法”，正在快速推衍中。

她要盡量避開直接引爆矛盾的話題。

“奶奶果然是神仙中人。”小羽先是愣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然后面露恍然之色，恍然又轉化為敬佩和期待，“奶奶，早從咱們第一次見面起，我就想問您，您收不收徒？我想跟您學窺天鑒地大法。”

她這話完全是大實話。

馮尼婆也確定她在說大實話。

她還記得當時小羽渴望的小眼神兒呢！

類似的神情，她見過太多。

馮尼婆笑了起來，“你若真入我門下，我肯定不會吝惜傳授你仙法神術。”

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已經穿院過堂，進入大殿南邊的廂房。

廂房二十平米大小，里面擺了兩排高背靠椅，椅子邊皆有小茶幾。

屋子雖不大，里面卻燒著三個火盆，碳火通紅，暖氣逼人。

小羽雖也是個客人，卻將自己當成了主人。

進屋后，眾人紛紛落座——坐回他們原來的座椅，小羽則將他們椅子邊的茶幾搬到屋子中央，拼湊在一起，成一張大方桌。

接著就將她帶來的兩個酒甕和竹籃放在上面。

“奶奶，還有諸位干爹干娘，對月論道豈能沒有美酒？正好，我帶了兩瓶‘蜀曲坊’的羊羔貢酒，還有‘陳家老鹵店’的醬牛肉、豬大排、雞爪子，以及鮮果若干。”

在小羽找過來之前，眾人都在屋里商量，今天撞殺王三郎失敗、以及王家墳地老院君被帶走兩件事。

等小羽開始叫門，他們又起了圍殺之心。

哪怕這會兒進屋跟她攀談，也是虛與委蛇，想尋找更好的出手機會，也希望自己沉穩、同伴先動手。

當小羽揭開酒甕封泥，掀開竹籃上的厚實保暖油布，濃烈的酒香，冒著熱氣的肉香，撲面而來，頃刻間填滿整個小屋。

剛開始，他們還懷有警惕之心。

吸了一口氣，在肚子里滾了幾圈，確定沒毒之后，他們禁不住津液滋長，食欲大增。

見眾人如此表情，又見小鳳仙如此殷勤恭敬，馮尼婆稍微收斂了戒備之心，向屋外喊道：“童安”

“哎”一個年輕的姑子走進來，問道：“奶奶，何事？”

“去西廂房拿幾個碗、幾雙筷子過來。”馮尼婆吩咐道。

不一會兒，姑子端了個紅漆木托盤過來，上面擺放了一摞子烏口青瓷碗。

小羽主動將托盤接過來，然后抽出巧實劍，“唰唰唰！”

將鹵肉、醬排骨切成片和塊。

她還抱著酒甕，親自為每個人倒了一碗酒。

當然，她自己也有一個碗。

“今日得遇諸位干爹干娘，實乃小鳳仙之福氣，我先干了。”

她先舉碗做出敬酒的動作，然后一口氣，將小半碗酒喝干。

“好，豪氣！”

頭陀已憋了很久，贊了一聲后，立即抓起自己的碗，咕嘟嘟喝干。

“不愧是蜀曲坊的招牌，好，好酒，好！”

當然是好酒。

畢竟是為馮尼婆準備的斷頭飯。

為了讓自己的“干娘”、“奶奶”安心上路，小羽當真是花了血本：這一頓酒水肉食，足足三十五兩銀子！

不過她準備的酒食，只是雙人份的——馮尼婆上路前吃一頓，等小羽葬了她的尸體，再在墳前留下一頓飯的祭品。

對雙人份而言，量很足，足以讓活人尼婆和死鬼尼婆都吃得肚兒圓。

可對八個異人來說，有點不夠用。

但小羽準備為滅殺之法拖延時間，怎么能允許食材不夠？

敬過酒后，她立即主動請纓，叫童安帶自己去廚房。

她要為眾位干爹、干娘做幾盤拿手好菜。

“羽鳳仙在干什么？”尖嘴猴腮的道士不貪杯，不貪吃，壓根沒碰酒碗。

“還能是干什么？巴結馮婆子，想學窺天鑒地大法唄！”頭陀一邊大口吃肉一邊含糊說道。

道士冷笑道：“她的確手提羊酒和食籃，可她身后也背著巧實劍。真要學窺天鑒地大法，她不能明天來？夜黑風高殺人夜，她年紀雖小，卻很懂殺人。”

“既然如此，剛才在門口時，你為何不立即出手？”頭陀問道。

“你們為何不出手？我不相信你們真的蠢到以為她是來探望‘馮干娘’的。”道士道。

頭陀嘿嘿笑了一聲，道：“我們當然不蠢，我們是聰明人，都明白一個道理——誰把羽鳳仙當成‘內力境’的小輩，誰就是蠢貨。

當時在門口動手，眾人齊心協力，肯定能殺了她，可代價呢？

你說她帶著殺心來的。

一個心懷殺意之人，也是戒備心最強之時，說不得巧實劍已出鞘一半。

那時一場死戰結束，我們這邊會躺下幾個？誰愿意躺下？”

道士沉默。

馮尼婆面色陰晴不定。

其余人也默默喝酒。

好一會兒，俏尼姑捂嘴輕笑道：“縱然她是帶著殺心來的，見到我們在此，也萎了，怕了。

這會兒嚇得放下身段，為我們殺豬做菜，殺氣兒、心氣兒都泄得差不多了。

劍客沒了心氣兒、散了殺氣兒，還拔得出劍、握得住劍？”

“落塵仙姑此言在理。”五福瘟君“溫老大”道。

五福瘟君溫老二，看向面露思索之色的馮尼婆，問道：“馮婆子，你怎么說？等會兒打算怎么處置她？”

馮尼婆猶豫道：“今晚召集你們過來，就是為了商量薛翠兒和王家老院君的事。

話說到一半，都還沒個結論，羽鳳仙又來了.實在意外，但仔細想一想，又不意外。

帶走王家老院君的人就是她。

她將那老鬼帶去了福王福地，我養的兇魙已找到她。

接下來該怎么做，還要你們拿主意.”

“你已失敗了兩次，巧取不成，只能強奪了。”頭陀道。

道士冷笑道：“那是仙寶，不是無主的靈寶。

你們若去王家找死，贖貧道膽小，恕不奉陪。”

落塵仙姑擺手道：“肯定不能強搶。我已收到消息，赤鳩羅老和尚的‘心眼’，已經被廢掉。

當年贈送王家仙寶的仙人，必定不是普通地仙、散仙，很可能是天仙。”

“天仙之寶.”道士的瘦猴臉上爬滿了貪婪。

“先別說仙寶，怎么處置羽鳳仙才是當務之急。”五福瘟君溫老大道。

馮尼婆沉吟道：“大家先別急，讓我探探她的口風。若能降服她，我們少一個敵人，多個打手，豈不美哉？”

“只怕很難。”道士搖頭道：“她是個夾腦風，腦袋缺根筋，連冷無雙和吳道人都殺了。”

“她若真是個完全不識時務的夾腦風，現在還會給我們炒菜？”頭陀道。

道士猶豫起來，“等一等也行，但我們得盯緊她，別讓她悄悄逃了。”

“放心吧，進了我的水月庵，誰能悄無聲息逃跑？”馮尼婆淡然道。

“也對，這里是水月庵”道士徹底放下心來。